章八六六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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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梁帝看着手中的折子,目光沉寂。 先帝驾崩,许多人只以为是先帝早年纵情声色,掏空了身子,如今病重难愈。 初时他也以为如此,后来才知,应是毒杀而死。 下毒之人,非是别人,正是先帝十分器重的暗子,在文先生身边已有多年的侍卫统领叶独。 叶独此人,梁帝当时作为太子时,也常与之接触。 这是一个效忠于文先生的武者。 为了文先生,他多次涉足危险,甚至多次险些丢了性命。 然而,到了最后,他终究还是出卖了文先生。 与此同时,他也害死了先帝。 梁帝对此,至今颇是疑惑,但搜集了这些消息之后,勉强可算是解惑。 …… 早年叶独是军中之人,五人为一伍,后来伍长阵亡,余者四人归来京城,尽都被归列在宫中,担任侍卫之职。 那年,月妃初入宫中,受尽先帝宠溺,但后来一时不慎,触了宝物,被梁帝关押。 当时,看押月妃的,正是叶独的结义兄长。 月妃仗着宠爱,非要出来,而叶独兄长恪尽职守,不敢违背皇帝旨意,不愿退步,后来被妃子拔剑伤及要害,当场毙命。 最终,梁帝心中怜惜,与月妃自是和好如初,至于叶独的兄长,人已死去,叶独等人作为其结义兄弟,也只得了一份丰厚的抚恤。 然而两年后,另有一位,奉命看守宫殿,可当时的太子,也即是如今的梁帝,擅闯宫殿。只因太子身份高贵,又有此前月妃一事,这侍卫便也不敢阻拦。 事后,梁帝犹记得,他是被先帝苛责两句,然而那守卫宫殿的侍卫,则是以玩忽职守之罪,事后被杀。 梁帝微微闭目,心中也有些许默然。 他也未曾想过,那个不起眼的侍卫,居然也是与叶独结拜的弟兄之一。 “难怪,叶独待我,从来不算和善。” 梁帝略微摇头,继续翻阅下去。 …… 叶独当时,伍长阵亡,余者四人,尽在宫中。 然而,到头来,只剩他一人而已。 因为另外一位,也在不久后,被杀了头。 事情起因,乃是当初的倓王,铸下大错,当时负责押送的,正是叶独另一位兄弟,怎知半途被人截杀,断去一臂,苟活残命。 事后,也因先帝追责,被砍了头颅。 最终才知,半途截杀的,正是当时的太子,如今的梁帝所为……他救下了倓王,为他申辩了冤屈。 最终倓王获救。 而先帝得知其中真相,本要苛责太子,但念在太子如此赤诚之情,维护兄弟,也就释然,反得嘉奖。 只是,但是半途被截杀的守卫,也都死了,而侥幸归来的,也都斩首了。 这些奉命行事的护卫,效忠皇室的护卫,就这般死得不明不白。 而太子一片赤诚,情深义重,反受褒奖。 但叶独也是情深义重,故而……刺帝!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是叶独死前所言。 这句话,让梁帝沉默了好长时候。 “叶独。” 梁帝良久不语,终是将手中的纸张,尽数焚毁了去。 叶独是先帝器重的暗子。 但就是先帝也想不到,叶独积怨已深,到了最后,完成先帝交代的使命之后,终究还是大逆不道,毒杀了先帝。 …… 这个夜里,显得十分寂静。 国师府传来了一道消息。 这是国师齐师正的意思。 据上面说,国师在临东商谈要事,难以归来,但有些事情,还请梁帝三思。 “三思?” 对于这位国师,梁帝也谈不上有多少好感。 前一任国师,眼高于顶,似乎连整个梁国都不放在眼内,往往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梁帝当时还是太子,与之交集不多,难说是喜是恶。 然而这一位新国师,看似温和,却也是有着类似的高傲心态。 梁帝仔细想想,自对方继任国师之位以来,自己与他也不过见了一面罢了,此次……就连自己的登基大典,这国师都仍在临东,未有归来,似乎当真是不把梁国皇帝放在眼内。 “好大的架子。” 梁帝冷哼了声。 此前也已查实,国库之中失窃的一些宝物,出现在国师府当中。 这位国师,手脚也不甚干净。 若不是顾忌太多,生恐触怒天威,梁帝甚至有了除去这位国师的想法。 “这个国师,一向与陈芝云没有来往,怎么想起要给陈芝云求情了?” 梁帝冷笑了声,将那奏折扔在桌案上,坐了下来。 他脸上的冷笑,逐渐减去,眼神中渐有沉重之色。 他想到的不再是国师,而是陈芝云。 斩了陈芝云,白衣军该当如何? “该当如何?”
这些时日,梁帝心中对此,万分忧虑。 梁朝上下,人才济济,莫非寻不到这样的人物? 人才自然是有的,然而,细细想来,整个梁朝,这些年也才只有一个陈芝云。 细细论来,世间聪慧之辈,数不胜数,但真正站到这个位置上的能人,也只陈芝云一个。 或许白衣军中,就有谋略不亚于陈芝云的人物,但是人微言轻,也阻拦不了决策。 市井之间,或许就有jian猾狡诈,或聪明机灵的人物,他们的聪明狡诈,灵慧念头,兴许还比陈芝云更胜……但身份不同,眼界不同,终究也是不同。 陈芝云计较的是两国胜负的大势,他们计较的只是市井之间那一二两银子的得失。 “陈芝云一死,要寻出一个与他一般的大将,何等艰难?” 梁帝握紧了手掌,脸色变了又变。 至少,如今陈芝云麾下的几员大都统,都是远不如他的。 至于那些小卒,纵然聪慧,又如何比得陈芝云领兵多年,位高权重所带来的眼界? 而就算真有这种充满着聪明才智的小卒,他这梁帝高高在上,又怎么接触得到?又怎么能将之破格提升? “除陈芝云外,竟是苦无大将之材。” 梁帝微微仰首。 他心中本是认为,自己已得天时人和地利,未来必是天下之主。 文先生执掌朝堂事,陈芝云掌控军中事。 梁国的江山,这两位人物,一人撑起一半,定然能教这个梁国,固若金汤。 然而,陈芝云与他至今不合。 他登基之后,也曾想过,梁国正是鼎盛之时,即便缺一个陈芝云,也还有一个邓隐,也还能继续栽培新一代的名将。 邓隐虽是老将,虽然稍逊一筹,但是有文先生相助,也能成事。 可是如今,文先生已经不在了。 若是足以撑起另一半江山的陈芝云,也随之死了呢? 只凭邓隐这老将,怎么去抵挡北方那位神将? 须知,北方这位神将,也是不亚于陈芝云的人物。 “梁国无数百姓,无数奇人异士,偏偏找不出第二个陈芝云。” 梁帝怅然一叹,忽然提起了笔来。 陈芝云,不能死! 至少如今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