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七四 降虎为桌,斟酒而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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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九退了两步,退入林间黑暗处,待过了两个呼吸的功夫,便走了出来,手中已是多了一坛子酒。 古苍看不出什么,但清原瞳孔一缩,心中更惊。 黎九衣不蔽体,仅是一条破烂不堪的宽大短裤,其余俱是显露在外,筋rou虬结,也没有任何可以存放物事的器物或包裹。但他退入林间,不过两个呼吸,便取出了这坛酒,除非这酒本就放在林间,否则,便只有一个解释。 黎九身上,有着类似于古镜,类似于古仙袋之类的宝物,缩乾坤于掌中,纳须弥于介子,内藏小千世界,化一方天地为方寸之间。 人世间这等宝物屈指可数,古镜乃是广元古业天尊遗留的先天至宝,自是不必多说,而古仙袋乃是昔年御兽宗的镇山至宝之一,也是非同寻常。这个黎九怀有这等宝物或是法术,可见其不凡之处,比清原猜想的犹过一筹。 再看这黄公子,他面上含笑,温文尔雅,身上淡色黄衫,长宽合衬,而腰间一枚玉佩,在火光中闪耀着莹润光泽。 “闲话暂时停下,且与……” 黄公子顿了顿,道:“且与我共饮此酒。” 他手中一翻,依然多了四个酒杯。 清原见状,暗暗心惊,只因是看不出他的手法,这四个酒杯仿佛凭空变化出来一般。 身后的黎九,似乎有些不甚欢喜的模样,伸手拍开酒坛的封口,顿时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弥漫开来。 空中仿佛鸟语花香,更如云层飘浮。 酒未入口,只闻其味,人已先醉三分。 清原神色恍惚了一下,眉宇中六月一照,九重玉楼蓦然闪现,镇压一切虚幻之感,这才惊醒过来,心中不禁凛然。 “好酒。” 清原感叹了声,伸手一拍,将那边昏昏沉沉的古苍惊醒了过来。 黄公子笑道:“这酒来之不易,确是好酒。” 黎九神色低沉,眼中闪过几许异色,似乎对这酒十分在意。 这时,夜色林间,忽有声音传来。 有夜枭之声,有猛兽之音,有低沉,有长啸,如虎吼,如狼嗥。 酒香醉人,也醉飞禽走兽。 “都不算愚鲁,还能被酒香引来。” 黄公子笑道:“来得也好。” 说着,他吩咐道:“黎九,你去抓一头回来,切记,不可伤。” 黎九应命而退去。 清原和古苍俱都不知其意。 黄公子也不解释,只是含笑不语。 然而不过片刻,黎九便已归来,而在他手里,提着一头斑斓大虎。 虎为山中之王,威能雄伟,就是寻常开了灵智的精怪见了它,也要瑟瑟抖,任它吞食。然而在此时,这头猛虎却如小猫一般,被黎九提在手中,温顺而柔和。 嘭地一声。 黎九将它抛在地上,指着前方,道:“跪在那里。” 这头老虎还未开灵,也非精怪,但却真能听懂黎九的话,当即匍匐着身子,朝着前方火焰边上挪动。 它来到了火焰边上。 清原看了一眼,默然不语。 反倒是古苍,它如今已是三重天的山魈,可以轻易打杀虎狼之物,但早年身为精怪,行走时山中时,也是惧怕虎狼之类的。如今见到这头凶虎匍匐在此,瑟瑟抖,全无山中王者之风,也不禁有些错愕。 “桌子来了。” 黄公子轻笑了声,朝着虎背上轻轻一拍。 手尚未触碰到老虎背上,而老虎就已经哀鸣出声。 只见虎背脊骨往下沉去,两侧肋骨往上张开,顿时虎皮扩张,不过刹那之间,这头老虎的背上,就已经平坦如桌面。 然而老虎未死,只是四脚都抓入了土地当中,口中出几许低鸣。 他将酒杯放在虎背之上,朝着黎九看过一眼。 黎九取过酒坛,细细斟酒,每一杯都斟至八分,而杯外竟是一滴不洒。 这么一个铁塔般的壮汉,如此小心翼翼,动作轻柔,显得十分古怪。 “这酒必是极为珍贵,远非当日姜柏鉴的药酒可比。”清原细嗅酒香,恍恍惚惚,从酒香中,嗅不出半点端倪。 当日姜柏鉴的酒,已有人参,灵芝,以及品阶更高的许多药材,堪称世间罕见的药酒。而这一次的酒,则远远胜过了姜柏鉴的酒。 清原忽地有些明悟。 “来,且先饮酒,再来谈话。” 黄公子作了个请势。 清原取过酒杯,递了一杯给古苍。 古苍稍有迟疑,适才酒香已经让它险些无法自拔,如今饮酒之后,又当如何?更何况,莫说这等好酒,平常它跟着先生,可谓是滴酒不沾的,也不知饮酒之后,会是如何?
黎九拿着酒杯,轻晃一下,细嗅一下,露出陶醉之色,再看古苍迟疑的模样,面上闪过一缕嘲讽之色。 清原一手背负在后,作个手势,示意无妨。 对方道行太高,自己两人显然不是对手,若对方怀有恶意,不过翻掌之间的事情,何必大费周章,用上毒酒? 这酒是好酒,极为难得,清原虽不知其具体益处,但可以知晓,确是有益于自身的。 古苍见状,也便消了其余心思。 黄公子举起酒杯。 清原举杯与他对碰一记,杯口稍低于对方,以示谦敬。 黎九见状,低沉冷漠的神色才略有缓和。 酒入口,清香甘醇,仿佛清茶,又带有酒的韵味,清静淡然。 清原微微闭目,只觉那酒入体,清净之意扩散全身,万分舒适,好似人在云端之上。他极少饮酒,也不懂酒,但仍然情不自禁地道出一声:“好酒!” 而古苍一饮而尽,然后神色迷茫恍惚,似也陶醉其中。 黄公子轻抿一口,细细品味,酒杯轻晃,微微闭眼,又轻声道:“清原兄弟来自何处,去往何方?” 清原将酒杯放在虎背之上,道:“无来处,四处漂泊。” 黄公子笑了笑,神色不改。 黎九只觉对方是在敷衍,不免有些恼怒。 这时,便见黄公子轻轻在虎背上放下酒杯,顺手敲了敲。 黎九会意,端起坛子,细细斟酌。 “其实去哪儿不要紧,正如本公子,不也是四处闲游?” 黄公子睁开眼睛,看着清原,认真说道:“最好不要往北。” 清原默然片刻,问道:“为何?” 黄公子露出几许笑意,并未答话,只是看着清原的双眼。 清原心中一沉,瞬息运起六月不净观,清掉杂念,与他对视。 视线在这一刻凝滞。 风不吹,草不动。 夜幕下的火焰蓦然定住,不摇不摆。 时光在这一刻停歇。 “因为……” 黄公子微笑道:“北方有魔。” 声音传开,仿佛凝住的时光刹那破碎。 夜风吹动,火焰摇曳,草木簌簌作响。 “魔?”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