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六章 寻踪

    巴蜀自古多异人。

    天府之国，气候温润，物产富庶，水土养人。

    在这优渥的自然环境里成长起来的人，自然多出一种惰性，以至于在后世经济浪潮时期，沿海一带始终视川人懒散，不求上进。

    然而巴蜀人的懒散往往是建立在精神富足的前提之下，欲少而心静，长期生活在这种氛围之下，往往所求便与大众不同。

    谭思瑞是个地地道道的蜀人，家境富裕，他又是家中老三，不用继承家业，单是依靠每年家中给的供养，生活便能无忧无虑。

    虽然父母兄长给的不少，但谭思瑞却没有半点积蓄，概因为他自幼迷上习武，成年后便将大把大把的银子用在习武之路上，二十六岁那年总算入流，又三年打磨到三流境界顶峰。

    作为一名武痴，谭思瑞自然不愿意这辈子就只是个三流武者，但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却是极难的。

    要说功法，谭思瑞功法不行，要说根骨，他根骨不行，要论悟性，他悟性普通，最后就连机缘，也谈不上什么机缘，完全是银子砸出来的而已。

    本来嘛，有钱能使磨推鬼，可谭思瑞走到这一步后，却发现自己手中的银子是真不够了。

    父母兄长算是富庶，可一来早已经分家，二来嘛，谭思瑞想要的东西，就算是他父母兄长倾家荡产也未必能够买到。

    玉髓，从一位经常与谭思瑞打交道的武林耆老口中，谭思瑞知道了这个东西，同时也知道了这个东西背后的价值。

    本以为这辈子是没有机会给自己弄到一两瓶玉髓突破境界，但正如谭思瑞自认为那样，天无绝人之路，一条消息让谭思瑞整个人都亢奋起来。他去找哪位前辈耆老，说起这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大月氏悬赏马铮，斩杀擒拿者验明正身后，可得玉髓五瓶。

    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悬赏布告，在谭思瑞手中却沉重的有若泰山，他知道这恐怕是自己这辈子最后一个机会，要是不能把握住，他就再没有前进的希望。

    说起来也是个巧合。

    马铮曾经在成都府出现过的，然后就转道去了彭山，最后留在犍为县。

    能够知道这消息的人极少极少，君不见柏飞翔等人想尽法子，也只能在成都府中滞留，等待消息，偏偏这谭思瑞运气极好，他住家隔壁的一家有个远房亲戚近日来投奔，听到“马铮”这个名字，竟然想起犍为县里，那个成日跟刘德住一起出现的年轻人。

    谭思瑞只是问的几个重点，便知道应该不会是同名同姓之人，他找前辈耆老商量，本是希望能够约上耆老一并去犍为县，将那马铮拿下。

    毕竟这位耆老武功是在他谭思瑞之上的，二流巅峰，只差临门一脚便是不可多得的一流高手了。

    可让谭思瑞失望的是，这位耆老对此并不感兴趣，他甚至提醒谭思瑞，不要中了大月氏人的jian计，大月氏是汉人的敌人，敌人悬赏的人，那就该是汉人的英雄，怎么可以为了贪图一些玉髓，就将英雄置于死地？

    不得不说这位耆老见解的确深刻，可谭思瑞自己却有一套说辞，他认定即便自己不动手，其他人冲着那五瓶玉髓也不会放弃，既然马铮注定要死，那死在谁的手中又有何区别？

    从打听到的消息来看，马铮的功夫不过是三流水平，与他谭思瑞也只是伯仲之间，即便前辈耆老不愿意出手，谭思瑞觉着自己暗中偷袭，有心算无心之下，成功率仍旧是极高的。

    故而他干脆自己行动，回家收拾好行李就向犍为县出发。

    要说这位前辈耆老当然不会大嘴巴到处乱说，谭思瑞还是很放心的，但他却忘了隔壁邻居的那位远方亲戚。

    本来嘛，犍为县刘家庄少庄主身边的护卫，跟大月氏玉髓悬赏之人，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然而经过谭思瑞一番询问后，邻家那位远方亲戚也就管不住嘴巴了，尤其是当他发现那些来找他打听消息的人，竟然还会给他银子之后，他就更是乐于将一些真实或是不真实的消息，卖给那些人。

    所以自以为保密的谭思瑞，没想到很快就会有人跟着他的路线，赶往犍为县。

    恐怕就连马铮和刘云才到想不到，清清静静的犍为县，用不了多久后，就会人满为患，甚至于声名鹊起，当然这个鹊起并不是什么好事。

    马铮第一次看见谭思瑞，是在赵书影离开半个月之后。

    此时巴蜀境内天气已经步入深秋，漫天黄叶秋风瑟瑟，与刘德住进县城游玩的马铮，是在闪避一片落叶无意中回头，才发现一个陌生的身影。

    犍为县很小，小到马铮虽然来的次数不多，但基本能将街面上的人混个面熟，也就是说哪怕不记得这些人叫啥，至少知道都是犍为县城里生活的人，偶尔还能点头微笑打个招呼。

    而在背后鬼鬼祟祟的谭思瑞，在马铮印象里，绝对是个生面孔。

    一个生面孔并不是什么问题，但躲在身后鬼鬼祟祟的生面孔，而且还是个练家子，这就是个问题了。

    虽然马铮只是瞥了谭思瑞一眼，但却断定此人是个武者，而且境界也不低，否则以马铮如今的耳聪目明，岂会让人轻易跟踪而不知？

    感受到一丝威胁，马铮立即向刘德住提议，两人分开各自行动，马铮此举乃是为了避免被人摸到刘家庄去，同时也能撇开刘德住，若是万一动手至少让马铮没有后顾之忧。

    跟在马铮后面的谭思瑞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马铮发现，直到看见马铮和刘德住突然分头离开，心中才回过神来。

    此时他当然不会选择去跟踪毫无武功的刘德住，而是脚步加快，怕马铮溜出自己视线。

    如此一来便成了马铮领着谭思瑞在犍为县城里兜圈子。

    犍为县城实在不大，兜的两圈后马铮肯定跟踪者并没有同伙，就干脆径直向着河边走去。

    河边清净，人少，更重要的是，便于毁尸灭迹。

    穿过一片竹林之后，河水奔流之声传入马铮耳中，眼前豁然一亮，秋日艳阳下，大河波光粼粼。

    踩着略微发软的河滩浮土，马铮知道跟踪者怕是要现行了，在这一览无余的河边，除非有隐身之术，否则怎么都逃不脱马铮的视线。

    正如马铮所料，在这种压根无法掩藏行迹的环境里，谭思瑞只有大大方方的走出来，出现在马铮十丈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