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晖攸番外 吾从何来 吾欲何去(上)
"萧晖攸?我真不喜欢你的名字,听起来怪怪的......好像你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样子,性命攸关哦......" "哦?你不喜欢么?我好像是入了皇家玉牒的吧,但我早就忘了我之前的那个名字。萧晖攸是我加入血菩提之后师傅给起的,晖是阳光的意思,是借此告诉我在血菩提生存,就要抓住所在地方的每一丝阳光......"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可这样又觉得好霸道......每一丝阳光都要抓住,那其他人啊花啊草啊怎么办呢......" "呵呵......那你觉得我该叫什么好呢?" "嗯......熙是兴盛和乐的意思,湛是既清且深的意思。做皇帝啊,不能忘记初心也不能太过单纯,目标嘛就是国家兴盛,百姓和乐。就叫湛熙好不好?" "湛熙?呵呵......这个名字真不错。我没有字,就用这个做我的字好么?" "好啊!嘻嘻,我给你起了这么好的一个名字,你是不是要给我点奖励呢?" "哦?你想要什么?" "嗯......我现下还没想好,你先欠着,等我想到再告诉你好吗?" "你这丫头,就是会占我便宜。好,哥哥答应你!" "哼!我才不是丫头呢!我姓霍,我哥哥叫霍煌玦,你才不是我哥哥呢......" 萧晖攸正在熟睡中,可美艳的双眼却好似带着不可言说的惶恐一样紧紧闭着,额头上渗出了大滴大滴的汗水。忽然他大喊了一声"凰歌!"后便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整个人竟是生生被噩梦吓醒的! 萧晖攸如玉长指拂过额头的冷汗,看着指上的水泽,嘲讽的笑了一声。 他满手鲜血,杀人如麻,是踩着累累白骨踏上这大君之位的。当年,他亲手扼死了那个想要**他的奴仆,他没有做噩梦;当年,他加入血菩提,一百个人中只能活一个,他浑身是血的成了赢家,他没有做噩梦;当年,他身披龙袍,篡位夺权,生生地屠宫,现今汉白玉所制成的外殿都泛着猩红,他没有做噩梦。 现如今,想起心中那魂牵梦萦的人儿,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是怕,第一次,做了一个他此生最怕成真的噩梦。 他定了定神,拿过旁边一直温着的蜜柑茶一饮而尽。熟悉的甜香入喉,让他惶恐的心情终究是微微平复了些。 望了望窗外依然是墨色的夜空,他蹙起眉头,心下有些闷闷不乐。 虽然,她从未告诉过他自己的名字,可她......说过自己的哥哥叫霍煌玦不是吗?那她,肯定就是霍凰歌啊。而且他也曾画了画像,让死士去暗中访查过。 模样确确实实就是她,而且她半年前还在江湖上游历,时间也能对得上。可是...... 为什么,他心里总觉得和她渐行渐远?为什么,他总觉得夜半时分她在他的耳畔悄悄哭泣,求他去找她,找到真正的她? 萧晖攸想着想着,忽然血气上涌,他狠狠咬着牙,等待着那波窒息的痛楚过去。奇怪的是,这次他并没有觉得很难熬,不仅很快就过去了,而且痛感也轻了很多。 想到自己中午喝下的那罐热气腾腾却难以下咽的药膳,小巍子告诉他,那是齐枫几乎没离开过灶台,文火慢熬了七天七夜才熬成的一碗药膳。自己的旧疾春天就会复发,虽说很是难熬,但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他本来根本没想着要去治愈这旧疾,可齐枫这一碗药膳下去,也算是舒坦了不少。 萧晖攸轻轻叹了一口气,越不想沾染的人,却欠了她越来越多的人情。他是大昌的大君,齐枫可以和他索取任何东西,但她唯一想要的,却偏偏是他给不了的。 他的心,在他十四岁的那年,就交给了那个人,那个天真烂漫,净若琉璃的小丫头。 ...... 那年他十一岁,在血菩提受过了两年的非人折磨后,他成功地成为了从那满是血腥的地宫里爬出来的王者。 整整两年,每个月都会有新的人投入地宫。那里没有食物,没有水,想要活命,就要杀人,吃他们的rou,喝他们的血。而只有将地宫里所有的人都杀了的人,才有资格重新踏上地面,才有资格拜师,接受更深层的训练。 当他穿着破破烂烂却沾满血迹的衣服摇响那个高悬于地宫中央的婆娑铃时,自己头顶上的那个木板门缓缓地打开,透进来了他两年都未曾见过的阳光。木板门旁边站着当初把他送进地宫的九幽,见着是他,九幽扯了扯嘴角,漠然说道:"你果然没让我失望,殿下。" 那是他人生当中第一次被人唤作殿下。虽然他身体里流着皇家最高贵的血,可那些年,他是一直生活在储君府邸后院就连最低贱的奴仆也能羞辱的小小少年,连他的父君,都忘却了他的存在。在他九岁那年,大年初一发红包的时候,他鼓足勇气跑到了大殿当中叫了一声父君,可他的父君,却皱起眉头看着他,觉得年初一发火不吉利,才耐着性子问了一句他是谁。 听了他父君这句不耐烦的问话,他心中关于父亲的那点最后的期盼终究还是彻底消失了。他穿着一身奴仆穿烂了打算扔掉却被他偷了回来的破棉袍,跪在那大厅繁花织锦的地毯之上显得格外地突兀。他磕了三个头后便跑了出去,没人知道,那是他对自己父亲的最后一点情谊。 这三个头磕完了之后,他和他的父君,他父君的家眷,他父君的府邸,都再无瓜葛。 这么多年来,这个府邸之中没有任何人瞧得起他,每个人都唾骂笑话他,就像看着一条奋力求生的癞皮狗,好死不死地赖在储君府邸之中一直没死。 可没人知道,他其实......是嫡子。 呵呵...... ----我是萧大美人很忧桑的分界线---- 漠北以北,乃是风沙肆虐的苦寒之地。虽说气候恶劣,但盘踞于此的大宛,实力却并不逞让于其他三国。大尧国富,大奕民兴,大昌善蛊,而大宛胜在兵强。 生于草原,死于草原。大宛人在恶劣的生活环境之中早已锻炼出不怕苦不怕死的铁骨精神,大宛的兵能以一敌三,铁骑更是独步天下,说是以一敌十也不为过。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她端起笔来,一丝不苟地写下这个句子。放下笔后,她沉静如水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心痛,如葱般的玉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抬头望了望自己头顶的蒙古包,肆虐的风沙刮起走石敲打在上面,砰砰的响声,听了让人心烦。 无意识地发了一会呆,她又低下了头,短促地轻笑了一声,似嘲讽,似惆怅。 果然......无论这里是什么样子,这里的生活有多富足,即便在这里她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地被别人发现她的踪迹,她,也从来没有开心过,更没有安心过。 此心安处是吾乡。她默默念着,想起他那虽然面带稚气却极度美艳妖娆的绝色容颜,那胀红了玉颜,结结巴巴地到她面前表白示爱的样子,唇角又扯出一丝带着苦涩的笑容。 他还好么?他的伤口还痛不痛?他的肺疾有没有复发?是不是还是天天喝蜜柑茶?身边......是不是有了其他的女人...... 正在她恍恍惚惚地思考着这些每天都要想无数遍的问题,忽然身边伺候笔墨的小丫鬟一顿,低声说道:"三皇姬,太子殿下来了。" 她微微一怔,接着抬头看向门边刚刚踏着风沙走进来的英武男子。 那个男人拥有一张英挺粗犷的面容,五官深邃,眸色阴沉,容色虽不如南地的男子精致,但却有着无可匹敌的铁血男子气概。此时这个铁血硬汉正看着她,鹰隼般的眸子闪过一丝柔情和歉疚。 见着她微微皱眉似有不悦的样子,战千曜锐利的目中忽而又伤过了一丝慌张,但还是很好地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漠然开口说道:"本宫刚从右翼军那里阅兵回来,见着天气不好来看看你。你这里偏僻,若是帐篷出问题了,就赶紧去报给本宫,若是晚上出问题了就不好再处理了。" 见着她颔首,他忽又一顿,迟疑了一下,接着开口说道:"隐幽......我这几日不在......我的妃子和几位皇弟那里......没来找你的麻烦吧......" 萧隐幽身边伺候的丫鬟刚想开口,忽然就被她微不可察地扯了扯衣袖。萧隐幽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大皇兄厚爱,萧隐幽心领了。几位哥嫂都很好,您费心了。" 战千曜一听,心下微动。自己的三皇弟自小体弱多病,三年前更是病入膏肓,药石无灵。三皇弟是父皇的发妻大阏氏所出,自小就被寄予厚望,也最受父皇疼爱。父皇听了巫医的话,硬生生把合乎三皇弟八字的萧隐幽寻了出来,当即就让她强嫁了三皇弟做了侧妃。 可是三皇弟的身子已经不可能好了,萧隐幽嫁给他还不到一个月,他就病殁了。父皇知晓了之后,一夜之间好似老了十岁。第二天颁了旨意,扶了萧隐幽为三皇子皇姬,明令她永生为他守灵。 他素来对这位要为弟弟守一辈子灵的弟媳多有怜惜,可其他人背地里都说她是中原来的妖星,克死了三皇弟。 那些皇妃侍妾嫉妒她的美貌,三番两次的找茬。之前他看不过眼,有时帮她一把,可草原上渐渐就有了他俩勾搭成jian的传言。 听说......有一日他不在时,她被强行带入了宫中......验了处子之身...... 自那日起,萧隐幽便移了自己的帐篷,到了王庭的最边缘,几乎足不出户,更是对他退避三舍。 他刚刚想到这里,就见萧隐幽客气地请他出去。他点点头,心下又是一阵愧疚,没再多留便离开了。 萧隐幽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想到那个几乎没有被人唤过的名字,心尖,一阵微痛。 萧隐幽......湛熙哥哥,这个名字是为你取的,你如果听到,能猜出来是我么......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法说出口。 毕竟"死人",是不能继续活在世界上的,不是么? 霍幽歌......你知道你是不能说出去这个秘密的,不是么?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