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
沿着主路一直走。 熟悉的楼房，熟悉的街道，还有一些熟悉的味道，都如尘沙般，随风消逝。 所有走过以后的道路，所有未能抓住的人与物。 也都在这转瞬之间，便已成为了倒影。 “为什么要把殷小东这个家伙带上路？”这么一个问题，有如天上那一轮愈发闪耀的太阳一般，始终悬挂在张大根的心头，久久未能消停。 可他却没有着急地问。 似乎是觉得不合时宜，现在还没有到要问这个问题的时候。 因为他其实跟走在队伍最前方的这一个资深猎人并不熟络，充其量也只不过是点头之交，见过几次面，喊过几声大哥罢了，之所以能够加入到这一支由他所主导的队伍里，完全也是因为对方看在张大根父亲这一层面上的关系。 假若不是因为张大根的父亲，以及他们老张家背后的那一家经营了许多年的老字号商行的缘故。 想来，纵观张大根的这一生，可能也不会与乌拉这么一号在猎人行当中赫赫有名的人物有所交结。 所以说... 这让张大根不得其解的是... 殷小东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跟乌拉他们搭上线的？ 他能有什么背景，张大根自认为是相当清楚的，虽然并没有什么看不起人的意思，只是本着就事论事的态度去思考，他横竖是不会认为... 就凭殷小东的父亲，区区一个账房先生的力量，以及他母亲，一个地位甚至连帐房先生都不如的女仆的关系，会请得动乌拉这么一尊大神？ …. “张家的小子，来，哥给你介绍一下。” 走了很长一段路。 一直到离开了老张家所在的那座城镇为止，他们都未曾停止过向前行的脚步，但在最后还是因为正午时分太阳过于暴晒的缘故，他们选择在一棵大树下稍作休憩。 此时，统领队伍的乌拉终于发话，向他介绍，“这位兄弟的名字叫罗德，他是一个健康强壮的家伙，出生在本区东部的圣萨维诺村，与我出生所在的梅塔村，不过是几公里的距离。” “所以，早在五岁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相互认识，并且，成为相当要好的兄弟。” 说到这里，倚靠在树干旁，正在擦拭一把巨斧的罗德憨厚地笑了笑，却没有出声回答。 虽说只是隔了几公里，但其实两条村子的风土人情完全不一样。 就好比罗德的性格和乌拉的性格。 一个沉默寡言，温和善良，另一个则是乐观开朗，俨然是天生的领导者。 “就在十岁的那一年，村里有人在入了山以后，好几天都没有出来，从此失去了音信，”乌拉继续说，“于是，大家都说山里来了黑熊，那个倒霉的人估计八成就是被那头黑熊给吃了。” “那会儿，眼看马上就要入冬了。” “可是，即使明知道家里的存粮不够，也没有木柴，村里也无人敢上山。” “但是，如果不上山的话，村民们就没办法猎杀动物，采集口粮，囤积木材，造成的影响很大，最坏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环绕在这座山附近的这几条村会有不少的人是熬不过那个冬天的。” “尤其是老年人。” “如果家里的食物真的无法维持生计，很多人会优先选择放弃老人，养活自己，以及孩子。” “为了不让这种事发生，我们兄弟两个人，一狠心，就决定，一人拿着一把柴刀，一人拿着一把斧头，跑到山上去，找前几天吃掉村民的一头黑熊复仇。” 他颇为豪气地说。 语气激昂，仿佛是又一次回到了那个时候，两个年少轻狂的小孩气势汹汹地跑到山上，抱着可能会因此死去的决心，找到那头黑熊，和它一教高下。 恨不能手脚并用地再现当时的心情。 “我们要用哐的一下斧头，再加上咔咔两刀，把它杀掉。” “然后，再把它的头切下来，领下山去，拿到附近的所有村里去展示，告诉大伙儿，山里面的熊已经被我们哥俩给宰掉了，山上现在已经安全了，请大家安心上山去吧。” “寒冷的冬天马上就要来了，该砍柴的砍柴，该狩猎的狩猎，也请大家一定要好好保重。” .... 聒噪的知了依附在树梢上，它们收敛羽翼，利用树枝与叶片的阻隔，躲避那一阵阵在空中翻涌，从树荫之外的那一条尘土飞扬的路道处，次第传来的热浪。 在乌拉念念叨叨地回忆完过往以后，大家似乎都保有默契地陷入了沉默。 坐在罗德旁边的殷小东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居然睡着了。 罗德还在不厌其烦地擦拭着他的斧头。 此外，队伍里还有一个壮汉，虽然乌拉没有向张大根介绍，但是，他也早就从乌拉的一些传闻中得知了这个壮汉的名字。 他的名字叫瓦克，不像罗德，是乌拉还在梅塔村的时就认识的发小。 瓦克是乌拉在‘黑暗森林’中认识的，也是乌拉小队的最后一名正式成员。 他是一名十分优秀的弓箭手，什么百步穿杨，一箭双雕的技巧，对于他这种级别的弓箭手来说，都不过是基本cao作，即使偶然间展露出来，赢得满堂的喝彩，他也会不慌不忙地告诉那些为他鼓掌的人们，不要激动，只是很简单的事情而已，没必要太过大惊小怪。 在耐人寻味这一点上面，他的性格跟殷小东可以说是有点儿类似。 但也不能说完全一样。 因为相较于殷小东，瓦克虽然是冷淡了一点，但是，在举手投足之间，多少还是会散发一些人情味出来，让别人觉得这个家伙除了性格孤僻一点... 不过，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好相处。 .... “我说，乌拉大哥，罗德大哥。” 张大根看向树荫外翻滚的热浪，脑海却是在幻想着，这两个尚且还是青涩的男人在山林里搏斗，历经苦战，终于杀死了那头可怕黑熊的场景。 他转过身来，目光满是尊敬，声音颇为感慨地说，“你们真是善良的人。” “算不上是善良，”乌拉笑了笑，咧开两排白皙的牙齿，“要说，也只是性格使然。我和罗德...都是见不得别人受苦的人。” “如果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就能替人们解决苦难的话，那么，我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去做，目的不是为了让人们有多么爱戴我们，而是单纯地希望...他们能够活得快乐一点。”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和罗德，还有瓦克，我们才会走到一起，为了实现一个...共同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