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十年
“络子——” “卖络子咯——” “一文钱一个，买两个送一个——”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许多挑着担子沿街叫卖的商贩在人群中穿梭着，那些临时支起来的摊子上摆着许多寻常时候很难看见的稀罕玩意。 就在那个穿着一身黛青色窄袖长衫，暗蓝长发高高束在脑后的青年驻足观赏花灯时，一旁提着一竹篮各式络子的小贩忽然凑了过来：“这位客官，买根络子吗？我这儿的络子花样多质量好，保证您戴出去找不着重样的～” 青年看了他一眼，本想出言拒绝的，但不承想这一回头就相中了小贩手上那根缠着玉珠的黛色络子：“这根多少钱？” “络子一文钱一根。”小贩满脸堆笑地说，“您要是买两根还能再送您一根～” “呵，又是买二送一啊。”青年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后才挑挑拣拣地从竹篮里又捡了一根青蓝渐变的平安扣和一根棕金渐变的吉祥扣出来，“就这三根吧。” “好嘞，承惠两个铜板～” 收好络子后，青年从腰间的荷包里数了两枚铜钱递给小贩，被迫听了一连串奉承讨好的吉祥话，直到他钻进街边的饺子馆里才得以解脱。 多年未见，这桃源镇的庙会还真是热闹不减当年啊。 青年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提着竹篮四处叫卖的小贩，在心底默默地感慨了一句。 “唷，客官您怎么在这儿站着？进来坐啊。” 用碗筷盘发的饺子馆老板娘掀开后厨的帘子，把其他客人点的面端上桌以后才注意到站在门口既不进也不出的青年，直接将人带到了空着的桌子面前——这青年的衣着颇为不凡，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 “那就来一盘招牌饺子吧。”青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招牌，微笑道，“汤里记得多加一勺辣椒。” 这家名为“辣不辣”的饺子馆里最精髓的不是饺子也不是面，而是老板娘秘制的辣椒酱。在辣不辣饺子馆里吃饺子，不多放一勺辣椒酱是没有灵魂的。 “原来是熟客啊。”老板娘颇为意外地看了青年一眼，但也没多想，毛巾一搭就回了后厨，“且等着吧，马上就好。” 整个辣不辣饺子馆是绕着一棵大树修建的，所以整个建筑呈环形，房屋结构为全木且木质一般，防御力较为低下，如果遇到……等等。 青年暗自扶额，在心底默默地说。 清涟啊清涟，你看清楚了，这里是桃源镇，在玖宫岭脚下，是安全的，不是危机四伏的墟海，你只是在这儿吃一碗饺子，不需要把饺子馆给拆了，也不需要规划逃生路线。 这个蓝发长衫的俊逸青年正是多年前离开玖宫岭的清涟。 算起来……他离开玖宫岭也差不多有十年时间了。这十年时间里他的举止形貌皆有改变，也难怪老板娘没能认出他来。 当初他离开玖宫岭的时候，刚执掌蒸乾坤不久的游刃正好下山采购，在路上遇到以后他俩就一起来了桃源镇。 一到桃源镇，游刃就拉着清涟进了一间名为“辣不辣”的饺子馆里，他这才知道辣不辣饺子馆的老板娘和游刃是同门。 看着这师兄妹两人你一句“大包子”我一句“小辣椒”的互怼着，一边默默看戏的清涟足足吃了两大碗饺子。 清涟思索间，老板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油饺子走到了他桌前：“您的饺子来了，请慢用。” “老板娘。”清涟伸手从竹筒里取出一双筷子，随口闲聊道，“看你这生意也不差，怎么不请个跑堂的？” “嗐，之前我这店里也有跑堂的。”老板娘一边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汗，一边回应道，“但那小子闹着要当侠岚，今天一早就背着包袱进山了。” “你说说，这侠岚是这么好当的？”说到这里，老板娘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简直越想越气，“反正也拦不住，不如就让他去试试，等了撞南墙他就知道‘此路不通’了。” 清涟看了看自己碗里的饺子，又看了看口若悬河的老板娘，完全没有插话的余地，于是默默低头吃起了饺子。 等老板娘讲完了，清涟碗里的饺子也差不多见了底。 “哎……”老板娘反应过来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让你见笑了。” “没关系。”清涟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后才微笑道，“真要能成为侠岚庇佑一方也是一桩喜事，对了老板娘，那个未来的侠岚叫什么名字？” “那小子叫辗迟。”老板娘摆摆手，叹息道，“我也不指望那小子以后有多厉害，能平平安安地过完一辈子我就知足了。” “辗……迟。”清涟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眼底闪过了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老板娘帮我装一罐辣椒酱。” “客官认识那小子？”老板娘回过头上下打量了清涟一圈，有些迟疑，“另外……我怎么越看你越觉得眼熟？” “没，不认识。”清涟把饺子钱和辣椒钱一并放在桌上然后起身，“我叫清涟，以前和游刃一起来吃过饺子。” “噢——是你啊。”老板娘恍然大悟，“这得十年没见了吧，变化太大了，我都没认出来。” 说着，老板娘回后厨搬了一小坛辣椒酱出来：“前几天大包子还在跟我说他的辣椒快用完了，你这来得正好，回去的时候顺便帮我把这坛子辣椒带给他。” “好的，一定带到。”清涟点点头，把辣椒坛从老板娘手上接过来放进侠岚包里装好。 临走时，老板娘犹豫再三，还是凑到清涟面前小声地说：“清涟，你回去的时候要是看到辗迟那小子了，帮我给他带句话，就说‘当不成侠岚也没关系，辣妈永远在饺子馆里等着你’。” “好的，我记下了。”清涟微笑道，“如果他能留在玖宫岭，我也会看着他的。” “哎，好好好，谢谢啊。”听到清涟这么说，老板娘顿时松了一口气，“下次你再来店里的话饺子随便吃！” 清涟摆摆手，转身离开了辣不辣饺子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