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春生
弋痕夕向来是个细心如发内敛沉稳的人，纵使禀赋不如但却有一股如翠竹青松般的韧劲。 有时人们总用不撞南墙不回头来形容一个人的执拗，但有的人却是撞了南墙也要把墙拆了继续往前走——比如说弋痕夕。 虽然大概率会一头撞死在南墙上，但也有可能开辟出一条新的路，毕竟坚持不懈、持之以恒本就极为难得。 在领悟元炁驾驭术之前弋痕夕就算去破碎虚空也不过是在浪费时间，所以左师让弋痕夕留在宿舍里继续参悟，只带清涟和山鬼谣两个人去破碎虚空中上课。 左师告诉弋痕夕，只有看清了自己，才能悟出元炁驾驭术的真谛。 弋痕夕有些不大明白，干脆坐在池塘边发呆。然而他这一坐就是两天时间，甚至连什么时候入定了都不知道。 其间山鬼谣和清涟在宿舍中进进出出他也仿佛看不见听不见般无动于衷。 山鬼谣总觉得弋痕夕已经魔怔了，想带他去后山散散心，但却被清涟阻止了。 清涟看着仿佛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的弋痕夕，小声说：“这个时候别去打扰他。” 山鬼谣挠挠头，狐疑地看着清涟：“难不成你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啊。”清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然后才看向弋痕夕面前那片生着残荷与枯梗的池塘，“在等一场雨。” “等一场雨？”山鬼谣跟着抬头，却只看到晴空万里碧空如洗，怎么看都不像会下雨的样子，“这雨又不是他家的，怎么可能因为他在等雨就一定会下？” “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等不来？”清涟一边把山鬼谣往门外推一边说，“快走吧，老师还在破碎虚空里等着我们呢，再磨蹭下去就该迟到了。” 待两人离开后，整座院子重归寂静，而盘腿坐在树荫下的弋痕夕如同老僧入定。 …… 夜里，临近子时。 清涟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入定的弋痕夕百思不得其解。 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为什么弋痕夕差的那一点就是补不上？ 时机稍纵即逝，他若是错过春分这次，可能就得等到清明了。 按理来说他不该插手，但…… 许久后，清涟从抽屉里拿出了他特意找左师要来的侠岚玉，然后将自己的元炁缓缓注入侠岚玉里，直到原本不甚起眼的侠岚玉在停止灌注元炁后也能在黑暗中散发出蓝色微光时才停下。 处理好侠岚玉后，清涟推开门走进了院子里，然后用这几颗侠岚玉在院子里布置了一个以弋痕夕为核心的阵势。 此阵名——春生。 春生阵成，天空中那轮皎月便被云层遮住，一阵不知从何处起的风吹过小院，直吹得树叶沙沙水波涟涟。 在短时间内消耗了大量元炁的清涟见状露出一丝微笑，然后转身回了房间。 “嗒” 清涟房门合拢的瞬间，一颗从天而降的雨滴在了弋痕夕的眉心上，随后便是两颗、三颗……成千上万颗。 淅淅沥沥的雨洒落院中，洗去了花草身上的尘埃，也沾湿了弋痕夕的衣裳。春生阵中淡蓝色的微光消失时，池中有一条金红色的鲤鱼跃出水面。 “啪” 鲤鱼摔回池中，撞倒了一梗去年的残荷。 枯叶随着水波飘飘荡荡，一尖新芽于旧梗处冒出了水面。 也正是在这一瞬间弋痕夕睁开了双眼，一股新叶般生机勃勃的绿色光芒从他身上激荡而出——他的元炁是绿色的。 春雨既来，万物逢生。 这场雨，他等到了。 …… 既然弋痕夕已经悟到了元炁驾驭术的精髓，自然就该和清涟山鬼谣他们一起去破碎虚空里上课。 因为他并没有缺席太久，课后又有清涟给他开小灶，所以他很快就追上了他们的进度。 这天，他们正常结束训练，左师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放他们离开：“后天就是玖宫岭五年一届的侠岚选拔，玖宫岭的入口结界也会随之开放。你们这两天就不用上课了，都去帮一下忙。” “侠岚选拔？”山鬼谣一听有热闹可以凑，眼睛顿时就亮了，“那我们要做些什么？” “你们……”左师想了想，“就负责在结界外给那些前来参加侠岚选拔的人引路吧。” 刚说完，就有钧天殿的侠岚来找左师，说是破阵统领有事找他，于是左师将注意事项嘱咐了一遍就跟着那个钧天殿的侠岚离开了。 “太好了！”左师走后，山鬼谣把手一拍，“你们听到了吗，我们可以出去玩了！” “是在结界外面当接引人。”弋痕夕纠正道，“得一直在那儿守着，不能到处乱跑的。” “哎呀你这也太死板了。”山鬼谣使劲在弋痕夕肩膀上拍了一下，“左师老师只说让我们在结界外面引路，又没规定我们怎么引这个路，我们在桃源镇引路不也一样？ 毕竟这桃源镇可是玖宫岭附近唯一的一处落脚点，我就不信他们远道而来不需要补给。” 跟在两人后面的清涟笑着打趣：“在桃源镇住了这么多年，还没看腻呢？” “那不一样。”山鬼谣摆摆手，“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我觉得……” “你闭嘴吧你。”弋痕夕刚一开口被山鬼谣眼疾手快捂着嘴拖走了，“你一开口准没好话。清涟快跟上，去晚了蒸乾坤可就没好吃的了！” 好不容易挣脱魔掌的弋痕夕奋起反抗：“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到时候你要是被左师老师罚了可别连累我和清涟一起受罚啊！” “受罚有什么好怕的？”山鬼谣眼疾手快在弋痕夕脑门上弹了一下，“再说了，咱们可是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当然也得同当啊，说什么连累不连累，太见外了。” 捂着额头的弋痕夕抬手就要打回去，但被山鬼谣一个错身躲开了。于是两人就在长阶上展开了一场追逐战。 看着两人一路打闹差点被台阶绊倒，清涟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俩跑慢点，当心摔个狗啃泥！” 山鬼谣一边跑一边回头得意地说：“我才不会被绊倒呢！只有弋痕夕那种笨蛋才会！” 弋痕夕恼羞成怒：“说谁笨蛋呢，你才是笨蛋！” “诶～追不着追不着～” “山——鬼——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