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云霄阁（四）
云霄阁不同于一般的青楼，没有酒色酒香的欢声笑语，只有典雅素淡的谈笑风生，阁中的装修风格十分简单，粉刷的白墙上挂了些字画儿，雕栏上摆了些瓷器古玩。 阁中的服务人员都是女子，婢女娇小可人，领事精明干练，乐师多才多艺，艺伎风华绝代……云霄阁的确不需要太多的装饰，因为这些女人本就是最好的装饰。 进了云霄阁，走过一条长廊，赫然便是一个巨大的宴会厅，宴会厅上并没有盖瓦，而是一种能透明石材，它既可以透光，也可以遮风挡雨，如此一来，坐在宴会厅中可以看见夜空，却不会被大雨淋湿。 长安城的灯火，混杂成一种奇特的夜光，夜光从宴会顶洋洋洒下，恰好集中在了正北方的一个大舞台上。 舞台至少能同时容纳一百人，台上铺着西域红地毯，左侧是进入口，右侧则是乐师坊。 乐师坊被一袭薄薄的纱幕隔开，只能隐约瞧见其内的各式乐器，但从云霄阁中源源不绝的悦耳乐声中可以听出，有人抚琴，有人吹.箫，有人敲钟，有人在击筑…… 宴会厅设有二十余席，每张桌上都摆着一壶美酒与几碟精美的小吃，眼下客人只坐了一桌，就是方才第一批进入云霄阁的那些权贵，他们坐在距离舞台最近的正中央的一张桌子上， 秦太师资历最老，官职最高，稳坐上席，其他官员各自按照的部级绕着秦太师落座，上级摆架子，下级拍上级的马屁，官僚作风，彰显十足。 燕云霆和林晓枫见这么多席位空着，便准备挑选一张离舞台近的桌子入座，这样也好看清楚歌舞， 可哪儿知他们才准备入座右一席，一个婢女模样的少女走了过来：“二位客人，前面一排的桌子已被贵宾预定，你们只能往后坐。” 有时候越高端的场所，越会把人分做三六九等。 “小姑娘，实不相瞒，我们就是贵宾。”燕云霆和林晓枫直接入座，也没顾婢女的脸色，拿起酒壶便自行斟酒。 酒才刚醒，一股清香便扑鼻而来，燕云霆连连称赞：“好酒，好酒……”他笑着与林晓枫碰了个杯，一饮而尽。 “你们……”小婢女不知所措，只能跑去寻找领事。领事见酒也喝了，菜也吃了，也没有办法，她也只能跑去找阁主。 宁若薇瞧了一眼入座的燕云霆和林晓枫，轻声嘱咐：“算了，就由他们坐吧，再在右侧加一席便是。” “阁主，他们是谁呀，穿得那么朴素，腰间也没有玉带，咱们凭什么要招待他们？”领事疑惑中有些不服。 宁若薇轻轻摇头，“此二人身份难测，待会儿你还要多看着他们些，别让他们惹麻烦了。” …… 不到半个时辰，宾客们陆续进入宴会厅，很快，云霄阁高朋满座，闭门谢客。 每张桌都指派了一至三名婢女，专门为宾客沏茶斟酒，但她们绝不会随宾客入座，更不会自行陪酒。 能来云霄阁的宾客，皆是长安城里的权贵，大家差不多都认识，所以这宴会厅里到处都是客套话： “刘大人，别来无恙啊……” “黄员外，近来身体可好啊……” “许老板，这回又是背着老婆偷溜出来的吧……” …… 只有燕云霆和林晓枫单独坐在一张桌上，没人前来拼桌，更没人来打招呼，但却充满了质疑： “这二人是谁啊，穿着如此寒酸，却有资格坐在第一排？” “都没人跟他们拼桌，可见混得也不咋地。” “云霄阁何时档次变得这么低了？外地来的野路子也能做第一排？” …… 燕云霆和林晓枫却当做没听见，悠然自得对饮美酒，品食佳肴。 “诸位，今夜歌舞即将开始，共三台戏，一台主唱《蝶恋花》，一台主演《牡丹亭》，最后一台则由咱们楼主亲自为诸位贵宾献上新舞《似雪流年》——开幕！” 在一个高挑靓丽的女主持报幕之后，舞台幕布缓缓拉开，随之国乐响起，一个身穿紫青袍服的绝美歌姬走上台前，她冲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台下一片欢呼：“彩月姑娘，彩月姑娘……” 彩月冲众宾浅浅一笑，手臂兰花，眸光低沉，朱唇轻起，引吭高歌：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蝶恋花》有数十首曲子，唯独《槛菊愁烟兰泣露》最为伤感，再加之彩月低沉婉转的嗓音，一字一句，一声一叹，尽入人心。 接着，彩月又连续唱了五首以《蝶恋花》为词牌名的歌谣，每首都有不同的情感与风味，听得台下众宾如痴如醉。 第一台唱罢，彩月鞠躬退下，幕布再次闭合。 稍许片刻，幕后一阵运作，再次拉开序幕时，一台班子已各就各位，接着奏乐声起，第二台《牡丹亭》开始上演。 有趣的是，台上全都是女人，即使是男角也由女人来扮，演得感情真挚，绘声绘色。 《牡丹亭》本就是集悲剧，喜剧，闹剧，趣剧为一体的复合戏，云霄阁似又对它加以了改编，去掉了浓厚的唱腔和古典辞藻，改用白话来演绎，使得看客更加容易代入感情。 短短半个时辰的表演，台下便经历了悲欢离合，哭声，笑声，叹气声，一时间五味杂陈。 第二台戏谢幕之后，宴会厅中便熄灭了所有灯火，引起全场人一片哗然。 女主持人上台安抚道：“诸位贵宾勿要惊慌，这也是我们阁主新舞的一部门，请大家关注舞台，《似雪流年》即将开始。” 经此一言，众人情绪得以平静，更加全神贯注着舞台，期待黑暗中即将绽放的娇艳花朵。 “噔噔噔……”先是空灵的编钟声，仿佛每一下都敲在人的心脏上。 接着，琴音缓缓迎合…… 随后，笙，箫，筝，竽，笛……十余种乐器加入重奏。 “咚，咚咚，咚咚咚……”鼓声循序渐进，越敲越快，与此同时序幕也跟着节奏缓缓拉开。 “唰！” 舞台灯火迅速亮起，统一聚焦在台上中央，一个身穿大红长袍的绝色舞姬赫然出场。 美人一动不动，亦可倾国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