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1章 直言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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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尖着地的瞬间,一双沾着泥的被打湿的白靴映入眼帘。她一点一点抬头,一点一点向上看。 白鹿书院地处街角,加之是雨后,道上不过稀疏几个路人,无人侧目,无人出声。如此安逸的世界,阳光从万里云端打下来,明亮了她身前这一角风景这一角风景如斯美丽,却是纠缠她一生的梦魇,是她今生永远的痛。 那个人白衣银发紫瞳,带着点淋雨后的狼狈,胸膛一起一伏,薄唇一张一合,吐出三十二年后依旧难忘的字句“他们不让你来见我,我便来见你了。” 三个月里,夏叶儿常呆的地方,不是烈虎庄东院,不是那间摆有条案软榻的奢华客房,而是书库和紫竹林吃在书库,睡在紫竹林。 阵法的前世今生,优点缺点,她倒背如流,了如指掌。破解之道有现成的便捡来,无现成的便自创一个。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成功过,依旧没见到邱长生最常见的状况是,这天紫竹林里下的是天地三才阵,待她苦心钻研个五六天,终想出破解之道,跃跃欲试之时,却发现其已变作四门兜底阵。循环往复,阵似破不尽,书似翻不完,两人不过百米远,却是咫尺天涯,遥遥无期。 夏叶儿初时以为是谢星驰在作祟,后才发觉事有蹊跷。比如,当她半夜三更因体力不支而晕倒时,次日醒来人多半已在东院。又比如,当她迷失在竹林里,孤立无援时,耳畔便会响起悠扬的二胡音,或是,或是,就是没有 她不奏,他不弹。 夏叶儿竟有一种被呵护的感觉。里道:子不教,父之过。王山狼之过大过天,因其从未静心教过她字句。至于慕容翠红,封建纲常礼教倒是多不胜数!偶尔想起去年除夕,她甚至会为那人脱罪仇人是陈狂,邱长生并未动手,只是见死不救罢了 见死不救罢了? 她看他向自己伸出漂亮得一塌糊涂的手,想起自己粗糙肮脏的小手,惭愧地向后退了一步。但问题似乎不限于此,他的声音有点低沉,虽然依旧清晰动听,却不似女子的尖细。再看他扁平的胸部和上下滚动的喉结夏叶儿的小脑袋“轰”的一下便炸开了!他他……他竟然是男人!自己的性取向居然是正常的! 邱长生见她迟迟不肯伸手,仅用一对水灵的大眼警惕地盯着自己,不由讪讪收回手他以为她会记得的,他以为她不会害怕的。 也是!珍馐楼或紫竹林,两回夏叶儿皆是神志不清,怎会记得?若是醒着,见他一头银丝一双紫瞳,怎会不怕? 夏叶儿见他要收手,竟无半点身为女儿家的自觉,急急丢了书册,两手一并紧紧抓住他的手。这一举动把他逗乐了。 邱长生早知谢星驰在刁难夏叶儿,却不阻止,将计就计,步步引她习会布阵破阵之法。本就清楚这闺女聪明绝顶又勤奋好学,却不料竟能如此迅速地掌握星驰用了一年多才熟悉的各种阵法。“逼得”他不得不提前现身反正今晚紫竹林也要相见,不如先给她个惊喜作为奖励! 夏叶儿有惊却不知是否有喜,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五味俱全。 “你……几岁了?”他没话找话,牵着她的手顺着缝隙里布满青苔的石板路向前。 “八岁了!”夏叶儿面上扬起大大的笑脸,心里则在疑惑,邱长生不进白鹿书院是准备带她上哪儿?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往街上一站,就是一观光品吗? 她的笑容、她的声音依旧甜似蜜,却无法给他竹林那晚的悸动之感,他知这是她惯有的伪装他从未想隐瞒自己身为她杀父仇人的身份,不如说他就是想让她在仇人的庇护下心怀耻辱与恐惧挣扎着成长如谢星驰所言,他并非表面上那般绝圣弃智。 “先生为什么不早点来?”夏叶儿仰头嗔道。她不信谢星驰真能挡住他三月之久。 “叶儿在紫竹林里破阵不开心?”他佯装吃惊地反问。 这一问却叫她的微笑僵住,浑身忍不住发起抖来,耳畔一遍遍回响着两个字叶儿。 他知道?他知道!他竟然知道她是夏叶儿王山狼的女儿。 她害怕得想抽回手,却太迟了。邱长生抓着她的手,蹲下身与她平视,温凉的手覆上她的额头,关切道:“怎么了?人不舒服么?”后又环顾四周,指着不远处的一家面馆,建议道:“先到那儿歇会儿吧!” 夏叶儿顺从地跟着他走,目光呆滞地望着他偶尔拂到自己面上的银丝。 面馆不大,很是冷清,只有他们两位客人,相对而坐。 夏叶儿的指甲在湿润的掌心刺出血来,疼痛拉回她几分神智。邱长生既已知她身份,三个月来都不见动手,现时定然也不会取她性命。只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知道?知道了又为什么不斩草除根? “您是不是有话要说?”她饮一口水,半天后肯定地开口。 留她性命又接近她,不是想利用她又是什么?如今想来,珍馐楼一场比赛就是一套子! 被看穿了?邱长生抿唇,“叶儿知道碧水剑在哪儿么?” 碧水剑?哼!原来是冲着父亲父亲的佩剑来的?他知她是王山狼之女,却不知她已知他是她的仇人她定不能让他知道! “碧水?”姑母亲歪歪脑袋,莫名其妙地瞪他一眼,“碧水自然在山溪大河里。” 邱长生见她装模作样,也不追问,笑着啜一口烈酒,道:“我杀了你父亲母亲,你恨我,是么?” 夏叶儿才放下的心,因这一句瞬间蹦到了嗓子眼! 她平素聪明的脑袋遇见他就不够用了,他根本就知道她已知他是自己的仇人,甚至直言不讳! 咬咬下唇,夏叶儿愤愤道:“该恨的!”然后,以颤抖的手捏起筷子,故作镇定地俯身吃小二端上来的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