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入木三分。5、家庙

    就这样，爷爷带头，我们年轻一辈的四人居中，心爷爷殿后，六人进入了门里面。

    进入门里，只有两步的平坦地面，再往前就是一个徐徐下降的石板楼梯，沿着楼梯走大约二十几级台阶，就到了一个开阔的地下暗室，这个暗室大约有两个堂屋大小。我一边走一边辨着方位，算起来，这个地下暗室的上面正好是爷爷家堂屋的正后方。而爷爷家堂屋正后方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天然土包，土包上遍植果树，为了担心小孩顽皮偷果子，土包三面还密集种了带刺的蔷薇包围起来。现在看来，所谓担心小孩顽皮偷果子，只不过为了保护地下暗室不被发现。

    恍惚中，我又想起二十年前那个特殊的夜晚。心家来金村那个夜晚，当时年少的我远远的看着堂屋。只记得那一晚堂屋里灯光摇曳，时而人声鼎沸似有争吵，时而又寂静如初，只有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时而人影绰绰，时而又似空无一人，只有灯影晃晃。现在，二十年后，已经是要担起落日天机传承重任的我，看到这间地下暗室，二十年前那晚堂屋的种种反常表现，一瞬间都解释通了。

    我细细打量着地下暗室的布置，在正北面靠墙的位置是供桌，供桌分为上中下三层。

    下面这层一共十六个牌位，我逐一辨认过去，从中间往西侧一共八个，都是姓华，我推测应该是华家历代家主的牌位；同样的从中间往东侧一共八个，都是姓心，我推测应该是心家历代家主的牌位。

    再看中间一层，只有两个牌位，西面的是“先祖方公讳云之位”，东面的是“先祖朱公讳泉之位”。看到这两个牌位，我有些不明就里。根据我的推测，最下层十六个牌位，是华家和心家从第九代往上数直至第二代家主的牌位，那这中间层的牌位就自然而然应该是两家第一代家主的牌位，可是事实上写的清清楚楚，供奉的是“先祖方云”和“先祖朱泉”。

    我带着满腹狐疑，继续看最上层牌位。最上层供奉一个最大的牌位，而且只有一个，赫然写着“嘉定都督陈公讳义略之位。”供奉的这位嘉定都督，姓陈，叫义略。“嘉定都督”和“义略”，这不就是钉金绣面手折落日古画上面两方印文吗？

    在我身旁，心月也在细细端详这十九个牌位，显然她也看到了“嘉定都督”和“义略”，不由得激动地拽了拽我的手。我测过身子，冲心月笑笑，心月也回我莞尔一笑。我俩都知道，看来今晚关于落日天机古画的很多谜团都会有个结论。

    再看地下暗室其它布置。三层供桌前面是一个条案，条案上供奉时令水果和点心，条案中间是一个香炉，三支清香正燃着，看来这间地下暗室经常有人供奉维护。

    地下暗室东西两侧都是和爷爷家堂屋一模一样的太师椅，一侧四把，一共八把太师椅。

    在暗室正中间地面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六个棉垫，应该是供下跪祭拜用的。

    地下暗室是大块青砖铺地。四周墙壁也是同样的青砖材质。顶部抹着白色石灰或者水泥等一类建材，看不清楚材质。在屋顶上吊着一个大大的白炽灯泡，瓦数大，亮度强，暗室被照的灯火通明。

    爷爷清了清嗓子，朗声说：“这里就是咱们华家和心家的家庙。三百多年来，为了躲避参水猿的追杀，我们一直把家庙建在堂屋的地下，并且带着祖宗牌位屡有动迁。这个家庙，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迁移的家庙，是在八十年前我的父亲亲自组织族人建成的。”

    心爷爷也接口道：“殷人屡迁，前八后五。我们这也算是对商族先辈的致敬！”

    “什么？您说我们是商族后人？”我问。

    “不光我们是商族后人，我大中华泱泱十四亿百姓很多都是商族后裔，或者更确切的说都是炎黄后裔，血管里几千年来始终流淌着同一先祖的血脉！商族先祖契、周的先祖弃，都是五帝之一帝喾的儿子，帝喾是黄帝的曾孙。夏的先祖禹是黄帝的玄孙。战国末年一统天下的秦也是发源于殷商族群，归根到底也是炎黄血脉。中国南方的苗族、壮族等众多少数民族，都是从中原流落出去的华夏苗裔。甚至后来的匈奴、鲜卑、契丹、女真等少数民族首领、可汗等都不断声称自己是炎黄血脉。华鑫，你说是不是啊？”心爷爷既回答了我的问题，还洋洋洒洒又简明扼要地点出了中国人都是出自炎黄二始祖的后裔。

    我怔怔地听心爷爷徐徐道来，不得不佩服，这个看上去有着一脸络腮胡子的糙老汉还有这般学问和见识！对于我这个专门研究夏商周三代史的博士来说，刚刚心爷爷所说的话，自是信手拈来。令我感到惊讶的是，这样一位没有进过大学一天的老汉，居然可以把夏商周三代和黄帝的族谱脉络缕得一清二楚！而且连南方少数民族及北方游牧民族和中原族群的关系也有掌握！

    我暗自惊讶，佩服地说：“心爷爷说得太对了！夏商周三代，以及后来一统天下的秦，确实都是出自黄帝一脉。尤其是商族，更是华夏族群的主要组成部分，现在中国的一百多个姓氏都起源于殷商。而且南方少数民族也确实是从中原流落出去的华夏苗裔，有的是蚩尤后裔，总而言之也是和华夏族群一脉相承。最后说到匈奴、鲜卑、契丹、女真等少数民族也都自称是炎黄后裔，虽没有确切远古文献可靠，但其首领自称炎黄后裔，就足可见他们对于华夏文明的仰慕和朝拜。这就是文化的认同，对于一个民族来说，文化的高度认同，有时候要超越血统的认同！”

    有心爷爷的珠玉在前，也触发了我的表达欲望，也是洋洋洒洒说了一通。

    爷爷微微含笑，说：“华鑫说的不错，虽然落日天机还没有破解，但是我和心老头经过几十年的琢磨，可以断定，这个天机就和我们商族有着莫大的紧密联系。”

    心爷爷又补充说：“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商族可以等同于华夏！”

    爷爷打趣似的说：“行了，心老头，我知道你最近二十年专心研究历史，可是不要忘记，你毕竟是不如我这个历史学博士的孙子，就不要班门弄斧了。”

    我不好意思的说：“不，爷爷，心爷爷刚才说的很对，我都佩服不已呢！”

    爷爷收起微笑，正色说：“好了，言归正传，我们开始传天机！”

    爷爷走到供桌的三层牌位前，恭敬地垂手而立，对我们说：“想必这十九个牌位，你们四人都仔细看过了。这最上层的牌位是嘉定都督义略公的，华鑫和心月一定想到了钉金绣面古画，今晚我们就会把古画的来龙去脉讲清楚。这下层的十六个牌位是我们华家和心家第二代至第九代的家主牌位，列位家主为了破解落日天机都是呕心沥血。”

    爷爷停下讲述，走近供桌，拿起第二层西面的“先祖方公讳云之位”，用衣袖小心擦拭，心爷爷也是拿起第二层东面的“先祖朱公讳泉之位”，同样擦拭起来。

    半晌，他俩放下牌位，爷爷对我们说：“这是我们真正的先祖。我们本不姓华，而是姓方；心家呢，也不姓心，而是姓朱。我们方家和朱家的故事要从三百多年前的龙门抗清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