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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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在“神学造诣深厚却虔诚怜悯弃暗投明的前教士”这样的伪装之下,格雷开始肆无忌惮地cao弄着语言,将无知的年轻村人唬得晕头转向。 不久之后,年轻人看他的眼神,已经充满崇敬爱戴,如同看着教父,也对他的问题知无不言。 不过,无知又年轻的年轻人知道的的的确不多。 从他嘴里所能挖出来的信息之中,最重要的也就只有“虽然村子信仰雨神已经很久。但雨神乌列真的显灵也不过是从三年前开始的”这一点而已。 格雷估摸着从他嘴里也榨不出再多的油水来了,便不着痕迹地提出了告辞。 年轻人挽留了几句,见格雷态度坚决,便转而亲热而尊敬地搀扶着他,亲自送他到了门口。 这一次,是正门。 然后年轻人为格雷推开了房门——格雷望着映入眼帘的对面人家,却是一愣。 对面的屋子,十分怪异地没有屋顶,甚至连墙都可以算没有。 被有意推平到齐腰高的墙根所围起来的区域里,如寻常家庭一般摆着各种家具,以及—— 年轻男人,老人,小孩。 男人在检查镰刀。 老人在编织。 孩子则在玩着泥巴。 在无顶的家中,在滂沱的大雨下,三个人表情平静地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展现着一幕普通而温馨的日常……若不看那雨。 格雷不自觉翘起嘴角。 这三人,正是格雷之前跟丢的三个雨民。格雷想过他迟早会与他们再见……但再见得如此之快,仍然令他感到有趣。 “那是老提姆一家,都是真正的雨民。”身后传来年轻村人的声音,“您也认识他们?” 格雷回头一看,从年轻村人的脸上看到了羡慕的表情。 “雨民……”格雷陷入沉默,似乎在沉吟着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含义。 片刻之后,他突然提问道:“老提姆一家也死过?” 年轻村人很自然地接话了:“老提姆的儿媳妇早些年就死了。而老提姆和他的儿子,还有孙子,则是在上一次雾月的时候,三个人在村外遭遇了落石,被意外砸死……” “然后,他们就被卡莱尔大人赐福……复活,成为了雨民。” “卡莱尔……?”格雷想了想,“你是在说,那位‘雨之妃’?” 年轻村人赶忙改口:“是的,雨之妃,雨之妃!” 原来“雨之妃”也有名字?她叫做“卡莱尔”?格雷立刻将这个重要的情报记了下来。 而年轻村人则继续远远望着对面远远地望着对面在雨中平静生活着的一家,脸上再次露出了羡慕的神色,轻声道,“我也想被雨之妃赐福,我也想成为雨民——” “但想要变成雨民,好像一定要先死一次才行,而我……还是有些怕死。 “万一我死了,伟大的乌列却不愿意复活我了怎么办? “另外,说起来很不好意思,但我也怕疼…… 格雷回头看着年轻村人的表情,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脸。 听着年轻村人的讲述,又联想到了古夫的遭遇,他一下子升起了某种好奇心,有些想要看看——到底“死者”是如何变成“雨民”的。 年轻村人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或许是刚才谈话中格雷刷的好感度起了作用,年轻村人身体抖了抖,却没反抗,而是继续乖乖地被抓着,同时礼貌地请求道:“格雷先生,您这是在和我开什么玩笑吗?但还是请您放开,我看不见了——” “这种小事,我可以帮你啊。”格雷说道。 听过格雷这几句话,年轻村人的身体此时已经僵住了。只有从指缝间泄露出的那只眼球正以不寻常的速度转动着,表达着下意识的不安。 ——确实有这种人,想死,又不敢。 格雷一边想着,一边打量着指缝间的那只眼睛道:“你想成为雨民?又不敢去死?” “我理解。”他同情地点点头。 确实,死亡对许多人来说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因为死不是人固有的属性,不是这世间理所当然地存在着的最初范式之一。是造物主创造了死亡,才令人有机会去死。 也因此,反过来说,死亡是一种珍贵的祝福。 “这个我可以帮你,对我来说很容易的。”格雷漫不经心地说道。想着眼前之人是多么幸运遇到了他。他可难得如此好心,顺便还能看看珍奇的戏剧—— 啊,不,等等,格雷想起来这可得同亲爱的meimei打个招呼,免得惹她生气。 ——这个可以杀吧? 格雷向着灵魂深处的通道默念道。 片刻之后,佐伊从通道那边传来了回应的波动。 “……” 格雷表示收到。 ……好的好的,明白了,我亲爱的meimei…… ……我不可以为了而玩闹杀人,我也不可以为了方便而杀人,因为死亡是神圣的,不是为了给我擦屁股而存在的…… ……但如果是他自己决定要死,那么你会祝福…… 格雷彻底放下心来了。 “好消息,佐伊不反对你去死。”他快乐地将这个好消息同对方分享,然后期待地看着对方从他指缝里漏出来的眼睛,期待着能从里面看到感谢。 ……可惜,那只瞳孔里迅速升腾起来的情绪,却好像更像是“恐惧”啊。 原来如此,格雷又点了点头,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吓到他了。 因为他此时对这件事除了助人为乐之外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所以情绪和表情都比较平淡,显得不太认真,甚至有几分随意,像是那种像是刚刚决定了早饭吃什么的一般的表情。 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深思熟虑的,甚至不值得去反悔。 所以一旦决定了,就是决定了。 毕竟这本就只是早饭吃什么同样重要的程度罢了…… 但格雷并不是不解风情之人,他向来善解他人之意,他向来擅长体会他人的情感。他在瞬间便理解,就是他的这种想法,让对面的年轻人感到害怕了。 这也没办法呢。 毕竟他觉得并“不重要的东西”,在对方看来却“十分重要”——毕竟,“那个东西”是对方的生命。 理解归理解,格雷摇头叹息。只想好好说教一下对方,像这样—— ——真是的,不可以这样哦? ——不是你自己说想要成为雨民的吗?所以不可以想要去死,却还是把生死看的那么重要……这样,不管你侍奉的是什么神,他们都会不高兴的。 ——伪神也好,造物主也好,异乡神也好。不管在何种“神”的眼中,人之生死就是这么不重要的东西啊。 ——别说人之生死现象,就连“死亡”这个概念神“本人”,也只是造物主最后最小的孩子罢了。 格雷漫不经心,继续抓着年轻人的脸,将此时想到的东西随意地脱口而出:“看来你对雨还不够虔诚。你想要成为雨民的念头,也并不诚恳啊。” 在他的手掌下,年轻人从眼睛里透出了更深的恐惧。 …… 格雷觉得对方实在太优柔寡断了,决定催一催。 于是,他的手指开始收紧:“还没决定吗?这种小事——算了,要不我来替你决定吧。优——” 最后一刻,年轻村人似乎终于冲破了什么封印似的,从指缝下面破声大喊了出来:“——不要!!” “好好好,不要就不要吧。”格雷只好悻悻然地将手收了回去,“吼那么大声做什么。” 年轻村人大口以喘息着,像是刚才窒息已久。 然后,等呼吸稍稍喘匀,他再次抬起头来望向格雷。 片刻之前,还如同望着教父那样的敬爱已经没有了,此时他脸上的,只有无法抑制的紧张,以及混合着不解的本能惧色。
年轻村人开始缓缓后退,想要退回自己的屋子里。 格雷不在意地看着他的动作。 只是在年轻村人最后将要完全退入门洞内的黑暗之前,格雷突然想起来得礼貌地说句“再会”。但他又旋即意识到,虽然刚才同年轻村人聊了会那么久,他却一直没询问过这位“教子”的名字。 于是,格雷和蔼地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普通的问题,却奇怪地再次让年轻村人的脸色与动作一起僵住了。 “我没有名字。”他生硬地答道。 “没有名字?这怎么可能。”格雷有些惊奇。 “您别问了!我不能有名字!”这一次,年轻村人拼命挥手,露出恐惧神色,“这是村子的规矩——不,就像您说的,我怕死,我对雨不够虔诚!” 丢下这句话,他不再等格雷说什么,直接扭头钻回了屋檐下的黑暗之中,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格雷耸耸肩,转身进入雨中。 …… 之后,格雷又选了几间主人不在的长屋,潜入进去。 在每一间屋子里,他都看见了落雨天井式样的神坛,以及与年轻村人家相同的“圣物”——规定了晴雨循环的黏土板。 然后,他觉得今天的成果已经足够,便决定回去教堂。 带着完成工作后的潇洒感觉,他在大雨的街道上漫步着,一边愉快地踢着水,一边一边自言自语。 “雨神乌列的威能。” “复活。” “天气的复现。” “还有……名字。” 格雷并没有在思考,去编织。他只是无意识地念着从脑子里闪现出来的念头,甚至将其哼唱成歌。 他完全不担心被人听见。 因为街道上大雨滂沱。 周围没有人,而且他的话语刚出嘴边,便已经被嘈杂的雨声盖过了一切 …… 突然之间,格雷停下脚步,表情认真。 前方的雨幕中,隐约出现了一个人影。 绣着花边的精致白纱长裙被雨浸透,紧贴身躯半透出下面的肌肤。 雨水沿着银制面具淌下,如同泪水。 赤足在泥地中行走,溅上点点的泥浆。 ——是那个神秘的女人,村人口中的“雨之妃”。 “雨之妃”似乎没看到格雷,只是如幽灵一般地从前面的路口横穿而过,很快消失在了左侧房屋的遮挡之后。 格雷急忙追了上去。 可等他仅仅在几个呼吸之后冲入路口,转身轮番向着四条道路张望——却已经没再看到任何身影了。 格雷站在那里,望着四条空无一人的街道,沉默了片刻。 “怎么又跟丢了。”然后他嘟哝着抬起手来,按在了自己的脸上,“只好用SL大法了。优——” 只吐出一个字,格雷却自己中断了召唤,悻悻然地放下手来。 ——因为从灵魂深处,佐伊正传来强烈的不满情绪。 …… 格雷回到教堂,发现刚才离开的古夫已经回来,重新坐回了水池中。 与长老们的交涉有结果了?格雷心想着,走近过去。 然后他发现,看起来古夫的表情不太高兴。 果然,古夫抬头见到格雷走过来,便招了招手,然后对他直言道:“兄弟。抱歉,事情办砸了。” “哦?怎么回事?长老们不相信我这个外人?” “不。”古夫摇摇头。 他说道:“长老们的想法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们只是说——现在暂时没有你能用的名字。” ——“名字” 又是名字? 格雷起了兴趣。 但还没等他提问,古夫已经“哗啦啦”地从水池中站起身来:“作为补偿,来,我带你去看我们准备的祭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