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会堂

    既然已经基本确认了的“海法的阿尼村”与“巴格达的阿尼村”一模一样，所以在离开约书亚的“家”之后，两人也就放弃了进一步的探索，而是毫不犹豫地直奔约书亚记忆中的会堂。

    那是村子里最为雄伟的建筑，一座高高耸立，瓦顶上还留有彩色玻璃窗的石墙礼堂。

    两人多高的防腐橡木制的厚重大门依然良好地保持着自己的职责。两人非常费力才将它推开。

    礼堂内，左右两侧是挖出长明灯油槽的窗台，上面是一直向上延伸到七八米高的大厅穹顶的拼缀彩色玻璃窗户，中央摆着许多个坐垫。最里面，在讲经台的后侧，则是占据了整个墙壁的巨大书架。

    格雷从左至右扫视了一眼，望着那从上至下十多层的书架，啧啧，然后回头看了一眼约书亚。

    约书亚正张大嘴巴，抬头望着天顶的彩色玻璃出神。

    “怎么，会堂也和你的村子一样？”

    “……是的，一模一样！”

    “不错不错。我宁可看到一个‘一样的’而不想要突然冒出来一个‘不一样的’，稳定的情况总是好过多变的。好了——别惊讶了，去搜寻线索吧。”格雷扬了扬下巴，“哦，对了，你识字吗？”

    “啊……会的。”约书亚赶紧定定神，“我识字，先生。我们闪族的传统，孩子可以吃不饱饭，但不能不会识字与算术。”

    “那么，你去书架左边，我找右边。首先要找村子里的大事记。因为如果村子里因为龙而毁灭了，那么相关的线索一定在被记录的最后几天或者几件事里。其次，我需要族谱用来排查名单。最后，如果你发现什么你觉得有意思的东西，也可以喊我。我说清楚了吗？”

    “明，明白！，但是……我觉得可以全部交给我来做。”约书亚犹豫了下说道，少见地主动提出了一个建议，“如果这里真是我的村子的话，那我刚好对您格雷先生说的那几本书还算熟悉，我来找会快一点……而且，你不认得闪族文字吧？”

    格雷笑呵呵道：“确实，你说得有道理。那么就交给你了。”

    于是约书亚赶紧点头，先是在一旁的坐垫那边安顿好了希达，便急匆匆地向着书架走去。

    格雷却也同时解下箱子放到希达旁边，走向了另一边书架，随手一般地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

    “格雷先生？不是说我来就好——”一旁顿时传来了约书亚隐藏着某种不安的声音。

    格雷在心里暗笑两声，头也不抬地道：“别在意，我只是看到了几本拉丁语的教会典籍……有些兴趣。”

    他首先抽出来的这本书，确实只是一本美德教会的典籍。

    “说起来，我很担心这些书的保存状况啊……你看，外面的那些稻草布匹都烂光了，这书不会也是一碰就碎吧？”他随口说道。

    但实际上翻开书本，格雷倒是真有些意外了。

    褐色的木制书皮上镶嵌着金属装饰，有着正常的氧化痕迹，但书内纸张却十分完好，干燥，泛黄，略为发脆，但完全可以正常翻阅。

    于是格雷想了想，突然之间便扭头望向约书亚，同时喊道：“约书亚，你那边有看到纸张发霉的痕迹吗？”

    约书亚果然一边翻找着，一边正神色不安地时不时瞥向这边。

    瞬间两人对上视线约书亚立刻身子一震，逃走了视线：“……没，没有吧？”

    他装出一副埋首找书的样子，同时随口答道，“对不起，先生。我不知道……大概，大概吧？毕竟这些书，我也，我也不熟……我只是觉得，它们现在看上去都挺，挺好的。”

    “哦，没事了。”

    格雷笑笑，说道。

    然后，他又装模作样地翻了一阵子，最后果断地一把拿出了他的目标。

    正是他要找的，村中的大事记。很不巧，他确实认得闪族文字。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扫视过了所有的书脊，确认了这本书的位置，然后才故意支开约书亚去另一侧寻找。

    格雷露出微笑，抽出书本。

    然后，果然，在他翻开大事记之前，他立刻就听到了约书亚“适时”响起的喊声：“格雷先生！看，我找到族谱了。”

    格雷顺势将大事记在胳膊下面一夹，转身过去，望向一边挥舞着一本书，同时夹着另一本书快步走过来的约书亚。

    “格雷先生……不出所料。”约书亚的表情有些凝重，同时以自以为隐秘的视线瞥了格雷夹着的大事记一眼，“这本族谱……正是我见过的，我们村内的族谱。上面的名字，都是我们村里的人。”

    “拿过来给我看。”格雷下令道。

    约书亚迟疑了下，将族谱拿过来了，但动作仍然显得畏手畏脚，一顿一顿的。

    格雷毫不在意地一把夺过，翻看起来。

    族谱里，果然有“约书亚”和“希达”这两个名字。

    然后他想起刚才在大事记里看到的内容，叹了口气，合上书本之后开始认真凝视着约书亚。

    “仆人啊，说起来，按照这本族谱的记录，你和希达，好像并不是夫妻啊。”

    约书亚的脸上勉强保持着镇定：“我们……我们刚刚订了婚，所以族谱上还没记录。但是村子里的人都承认我们。”

    “……行吧，那么，你找到大事记了吗？”

    约书亚迅速瞥了格雷腋下的褐色精装书一眼，答道：“还没有。”

    “是吗？仆人，你可别骗我。”格雷眯起眼睛，“你刚才不是说你对这几本书都很熟悉吗？而且，你真的就很快就找到了族谱……那么，我想，你应该也能够以同样快的速度，找到大事记才对啊？”

    “……”

    “难道，其实你早就找到了大事记，但是因为某些原因，并不想让我看到大事记？”

    “不，不会，没有。”约书亚低着头，一副拒绝与格雷对视的样子。

    格雷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

    他将族谱往地上一扔，直接将腋下夹着的大事记拿了出来。

    这一动作，顿时让约书亚脸色一白，几乎就要惊呼出来。

    格雷可不管这些，他毫不犹豫地翻开了大事记，开始快速翻看起来。

    快速翻过几页，定位到“约书亚”与“希达”的名字，格雷几眼快速扫过文字，不由自主地轻吹了一声口哨。

    他自然而然地抬头，想要嘲笑约书亚：“哈？原来你——”

    但抬头映入视野的一幕，却是约书亚满眼血丝，手持从另一本书中抽出的银质裁纸刀，迎面扑来。

    ——噗。

    尖锐细长的裁纸刀准确地刺入了格雷的心脏。

    两人相斥片刻，约书亚松手，将银刃留在格雷的心口，自己则满脸狰狞向后退去。

    “果然，果然你就是——龙——”格雷则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双脚快速失去力气而向后倒去。但在他的屁股撞上地面之后，他的背后却被什么坚实的东西顶住了。

    ——是佐伊的箱子。他正好跌坐到了箱子前，被厚实而温润的箱板默默支撑住了身体。

    “佐伊，你的身体总是那么温暖……”格雷喃喃着，然后用最后的力气低声道，“给我……‘神剑·赫洛斯·优琪的追忆’。”

    在快速变暗的视野中，格雷看着自己向着约书亚无力地挥出手去。

    随着他的手落下，透明但沉重的十字刀刃瞬间显现，在空气中吼出呼啸，猛烈地扑向了约书亚。

    约书亚脸上狰狞的表情都还没来得及变化，就一下子被碾过，变成一道十字形状的血液喷泉。

    而格雷，则没来得及看到这一幕，便已经在嘴角挂着微笑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