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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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溟痕直勾勾地注视着眼前冷淡的少女,赤红的眸子不由得染上几分欣喜若狂的笑意。 多少年了,夜溟痕已记不清自己究竟为她痴迷疯狂了多少个日日夜夜。 自从当年仙界将‘诛杀成功异瞳邪物’那一事昭告天下后,夜溟痕就开始发了疯似的去寻找她。 从白天到黑夜,从日升到日暮。 他一直坚信她没有死,她一定还活着,他相信自己只要找遍至世间的每一个角落,她就一定会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然而光阴荏苒,如流水一般悄然流逝,他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仿佛她真的从这世间消散了一般。 时间久了,他便停止了寻找她踪迹的步伐,主动投身于那永无止境的杀虐当中。 只不过,刀光剑影的日子却依旧无法让冷血残暴的他忘却曾经那段短暂而又美好的时光。 他仍然记得,每当他回忆起那双于他而言魅惑性十足的清冷眼眸,以及那张淡漠冰冷的绝美容颜时,内心就会产生那种惊心动魄的震撼感。 带着爱而不得的苦涩酸楚,亦带着无法抗拒的温柔美好。 不管是千年前,亦或者是千年后,他对她的感情自始至终都是如此。 而如今再次见到他朝思暮想的异瞳少女,夜溟痕心中的柔情爱意更是不受控制地被无限放大。 “初初。”夜溟痕下意识开口唤她,带着入骨到极致的温柔。 他低哑的声音很轻,如同海面上的一缕青烟,仿佛被风轻轻一吹便会消散的无影无踪。 然而此刻的黎渃初耳力极佳,仍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那一丝轻微细小的低喃声。 她顿了顿,心底浮起一丝疑惑,不知夜溟痕为何要这般亲昵的称呼自己。 不过她并不过多在意,也不打算去刨根问底,那对她而言只是毫无意义的举动。 黎渃初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继续一言不发地泡在那潭刺骨的寒水中。 身上的血腥味强烈浓重,令她有着近乎作呕的不适感,即使她身浸冰水之中也无法将其减轻半分。 黎渃初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细长的眉头,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在血腥味的萦绕下都感到颇为不自在。 若非她暂时不便使用灵力,只能徒手将那些妄想杀害她的人一一铲除,否则她也不至于会沾染上这般难闻作呕的血液,连清洗起来都麻烦困难。 身后沉重急切的脚步声渐行渐近,黎渃初刚想回眸看看他又要作甚,纤细的手臂上猛然传来一道有劲的拉力。 她的身子腾空而起,就这么措不及防地被夜溟痕从冰水之中拉到了河岸上。 还未待她反应过来,双肩倏地一沉,幽幽的冷香弥漫至鼻尖,清冽好闻。 黎渃初有一瞬间的错愕。 他将身上的黑色大氅解了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 黎渃初抬眸看他:“你……” “你是白痴吗?”夜溟痕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挤出墨汁,语调凉嗖嗖的,他刻薄斥责她,“这么冷的下雪天你还给我跑到这来泡冰水,黎渃初,你还真是好样的。” 黎渃初听着他那训斥中略带关心的话语,竟莫名有种久违的孩童做错事被长辈训话的感觉。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夜溟痕动作上近乎温柔地为她拢紧了大氅,语气上却格外的森冷刺骨,像冰渣子:“下次若是再敢做这种傻事,我定要好好处罚你。” 黎渃初后知后觉才明白他为何要训斥自己,不过她并不打算出声解释,只是默默心想,区区冰水罢了,她其实并不觉得有多寒冷,就如同常人触碰温水一般。 以往三界众生不容她,处处都想取她性命,她在被人无尽追杀后只觉烦闷得很,于是生活在了那一片凄冷的极寒之地,所以面对冰雪严寒,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夜溟痕并不知她心中所想,否则肯定心疼得要死,他默不作声地替她将大氅带子系上。 余光瞥见眼前那光滑细腻的脖颈上有着与之格格不入的浅淡血痕,他的眸光骤然覆上一层凛冽的寒霜。 那群来历不明的老鼠死得过于痛快,属实是太便宜他们了。 胆敢派人触他的逆鳞,夜溟痕半眯着眸子,冷冷思忖,那幕后主使最好祈祷不要被他揪出来,否则他定要让那人承受抽筋拔骨之刑、千刀万剐之痛。 夜溟痕轻抚上那道血淋淋的刀痕,指尖散发出的莹莹红光柔和温暖,转瞬便将那道被撕裂开来的肌肤恢复如初。 黎渃初愣怔了须臾,看着男人那冷硬的下颔线,忽然没头没尾地道:“你不怕我?” 她可是冷血暴虐、不折不扣的嗜血恶魔,更是将三界众生搅和得民不聊生的异瞳邪物。 常人见了她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可为何夜溟痕非但不怕她,反而还异常温柔地关心她。 甚至还愿意主动为她疗伤。 “我为何要怕你?”夜溟痕被她的问题问得气笑了,反问她。 “竹林里的那些人,死的很惨吧,”黎渃初顿了顿,眸光微闪,“是我杀的。” 她问夜溟痕会不会害怕她其实是有原因的。 之前在她扬刃斩杀那些敌人的时候,她看到了,他们眼中遮掩不住的强烈的恐惧与害怕。 像是目睹了人间炼狱一般。 黎渃初知道,无论是他们还是白洛璃,都会害怕身为异瞳邪物的她,亦知道,天煞孤星的她,注定只能与孤独寒冷长相伴。 脑袋倏地一沉,将她飞远的思绪即刻拉回。 男人宽厚的掌心轻抚着她柔软的墨发,慵懒的轻笑声从头顶上方传来:“嗯,很厉害。” 黎渃初:“?” 黎渃初怀疑自己听错了,望着他愣了愣神。 他的眼里没有想象中的厌恶与恐惧,亦没有胆怯与害怕,有的只是那温柔似水的无尽包容。 他似乎是真心实意夸赞她的。 黎渃初说不上来自己此刻是怎样的心情,仿佛还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气。 真是匪夷所思的反应。 她抬起手,正想要把夜溟痕搭在她脑袋上的手给移开,然而脑袋一轻,他蓦然攥住了她细白的手腕。 “你干什么?”她看着他道。 男人扬唇痞坏一笑,握住她的手让其搭在自己肩上,随即朝她俯下身去。 冷淡的幽香霎时铺天盖地地将她包围,男人俊逸的容颜在眼前放大了无数倍,天旋地转一瞬后,她已被他横抱在了怀中。 黎渃初心中一惊,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反应过来后又如同触电般撒开手。 夜溟痕将她慌乱的举动受尽眼底,不由得低笑出声。 黎渃初直直盯着他看,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她被迫靠在他宽阔结实的胸膛上,感受着男人灼热的温度,好似那劲瘦的身躯之下,浑身血液都在尽数沸腾燃烧。 即便是隔着厚厚一层布料,黎渃初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 不过说真的,黎渃初不是很喜欢跟他人有这般亲昵的接触,她试着挣扎了一下,没用。 夜溟痕是铁了心要抱着她走。 她冷淡的目光扫过夜溟痕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庞,暗自思忖着要不要对他动手。 下一秒,男人薄唇轻启,低缓的嗓音宛如春日里的微风细雨般温和:“黎渃初,你记住,我永远都不会惧怕你。” 我只会永远爱你,我的姑娘。 苍穹之下,雪似鹅毛,世间白茫一片。 竹林里的木屋因方才进行过一场激烈的打斗而变得面目全非。
因此,夜溟痕并未带黎渃初回那里,而是将她带到了更为锦绣繁华的黎夜城。 华美的街道上热闹非凡,人潮涌动。 他念及黎渃初的身份不便暴露,便避开城内人的耳目,悄无声息地抱着她踏入了奢华厅堂内。 再三确认附近无人走动,夜溟痕才不紧不慢地将她放下来。 黎渃初一直被他抱在怀中,感到颇为不适应,但念及先前他对身为rou体凡胎的她的帮助,又不太好出手伤了他。 她虽冰冷淡漠,却也并非什么恩将仇报之人。 双重矛盾纠缠之下,黎渃初内心不由得一阵烦闷。 好在他终于将她放了下来。 黎渃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住所。 殿内宽敞明亮,采光极好,整体布置得较为清雅精致,幽冷清浅的檀木香充斥在她的身旁,若有若无。 再加上殿内燎炉呼出的阵阵暖气,使得她冰凉的身子生出些许暖意。 在她打量的同时,夜溟痕取来一条柔软的巾帕为她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 黎渃初鸦翼般的睫毛轻颤,心中情绪一时难言复杂。 她看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暂且在此处稍等片刻,莫要到处乱跑,我稍后便会回来。” 黎渃初不知他要做些什么,只垂着眼低低“嗯”了一声。 待他走后,殿内再次沉寂下来,黎渃初只觉清冷寂静得很。 她看了看四周摆放得一丝不苟的物件,旋即垂眸扫了眼身上的斑斑血迹,她默了默,终是站在原地无所动作。 所幸夜溟痕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他二话不说将她领进内室。 绕过绣有仙鹤刺绣的屏风,黎渃初看见了正冒着袅袅热气的盛满了清水的木桶。 娇艳的花瓣漂浮在水面上,带着似有若无的阵阵花香,沁人心脾。 “换洗的衣物我替你放在了一旁,清洗完后记得换,”夜溟痕不厌其烦地为她讲述了下需要注意的事情,淡淡说,“你先清洗下,我在外面等你。” 说罢,他转身离去,还不忘替她关上屋门。 黎渃初看着眼前替她精心准备好的一切,心中顿时五谷杂陈。 原来,他方才离开是去做这件事去了。 除去她在人间生活的短短十多年,鲜少会有人如此为自己着想,更何况还是身为异瞳邪物的她。 可是,黎渃初眸光微冷,转念一想,他是对她有所图谋,亦或是存有别的心思呢? 黎渃初站在原地思忖片刻,随即褪去衣裳进入了浴桶中。 温热的清水包裹至黎渃初全身,令她那冰冷的身躯渐渐回温。 见识过世间丑恶百态、对天下苍生失望透顶的黎渃初,并不会再轻易地相信任何一个人。 一旦相信,就等同于放下了自己的戒备心,将自己最为致命的弱点都尽数暴露在了他人眼中。 这样一来,等待她的便是刀光血影,注定让她鲜血淋漓,一如千年前的那般惨状。 可夜溟痕…… 黎渃初沾染湿气的眼睫轻颤,她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的杀气及恶意,有的只是那温和细腻的似水柔情。 这就好似一场荒诞而欢快的美梦,温柔得令她不知所措。 可他究竟是谁,又为何要对她这般好? 黎渃初猜想,他应该是认识千年前的她,可在她那苍白的漫长岁月中却始终搜寻不到与这个男人又关的任何记忆。 就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