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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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叫两个人来把这棵树给我砍了。」她向身后的几名仕官招呼着。 刚巧经过的Laertes一怔,心中对「这棵树」感到不安起来。 ——果然,转身看到迎香指的是「哪棵树」之后,他大吃一惊。 「等一下!迎香公爵!这棵树不行!」 「啊?为什么?」——穿着鹅黄色便服,却被称为「公爵」的女子转过身来,冲口而出。 在看到说话的人是谁之后,她忽然一脸慌乱。 「失失敬陛下,在下是想问,莫非这棵树有什么来历?」 Laertes看着眼前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变的女孩,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自「琉光」一事,已有十年之久。大部分内廷的树木都因被怀疑与事件本身有关而被砍去了。会有人见到树木就心存疑虑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是这一棵 Laertes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进了迎香所处的院落——那原本是属于「死神」的宅邸。可是后来,因为这一神职的定义有些模糊,加上作为神帝的Laertes一再坚持,这间宅子就被长久地空了下来。 「我是想说,你都还没有完整地听过『琉光』一事的全貌吧。」 一向拘礼的Laertes从敬称的「阁下」换成了「你」,为的就是让迎香放松下来。 后者歪了歪脑袋。 Laertes在门廊上选了个地方坐下。 总觉得那是很久以前了——他曾常和这宅子的主人一起坐在这门廊上饮酒。他选的,也是这个位置。 接着,他拍了拍身边,示意迎香也坐下来。 **** 在津泽被锁上与眼前Eulrice相同的镣铐时,后者身上的,却消失无踪。 同时,她的形象也又像之前一样,沙一般凋零而去。 他跪在那水上,无声地哭泣着。 因她沉重而悲哀的记忆。 因十六个世界尖叫着的痛苦与绝望。 那翼龙,也不知何时无影无踪。 他不记得自己这样跪了多久。 一抹人形的黑影,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他抬起满脸泪痕的脸看去,那黑影上,竟然慢慢浮现出了人的面貌。 是自己?! 第十六的自己? 津泽尔后渐渐觉察到,那只是一个和第十六的自己很相似的人。 他有着黑发和炯炯有神的黑瞳。 从脸的轮廓来判断,和自己不同,应该是确确实实的男性才对。 他有些不解。 「锦,我们终于见面了。」 「我的名字,是凛。」 ——是刚才守唤出的?! 津泽混乱的记忆里,一切似乎都已经脱节。 「我一直听到mama说起,很担心你啊。」 对方轻轻将津泽揽在肩头。 ——mama?! 他是 那个没能出世的 「没有机会出生在那个世界,却因为这样对你和mama产生了羁绊,也是很痛苦的事啊。」 「你看,你已经走到这里了——这是多了不起的事。」 「别再哭了」 「想起来吧活着的理由。」 在凛的肩侧,津泽的双瞳微微放大了一瞬。 「外面,还有人在等你。」 说着,他转过身子。 那黑色的影子与津泽的身体相重合。 津泽移动了一下,镣铐,却没有跟着他移动。 他难以置信地站起了身。 一个同他一般的影子跪在地上:颈项、双腕、双踝上,打上了方才就在他身上的镣铐。 他抬起双手。 自己身上的镣铐,不见了。 再次回头看着地上的人,那影子的头部又一次化成了「凛」的样子,回头向他微笑。 随即,就像Eulrice那样,他也化作细沙,飞扬四散而去。 ——「哥哥?」 **** Eddie紧紧拥着津泽。 被那金色的光柱带向高空之后,两人便被以「圣」的「境界」中所见的翼龙为形象的咒力包裹,高速向地面坠落。 第十七,大概会因为这坠落的撞击被摧毁吧。 那之后带着Eulrice神格的「谕灵神」其他的世界 ——他轻轻抚摸着她散开的金发。 他不愿意想,也根本管不了那么多了。 「锦拜托了快醒来吧」 她的精神,现在在哪里? 如果在两人灰飞烟灭之前,她被囚禁在了那「境界」之中,他会恨死自己的。 这样想着,他叹了口气。 忽然,他觉得有什么东西灼到了自己的胸口。 低头望去,竟是她颈上他送的那一星一月的项坠。 他伸手握住了那项坠。 然后,就像被呼唤了般,她睁开了双眼! 「锦!」 她并不回答。一双金瞳并没有焦点,就像在梦游。 「要泰迪熊」 ——他一愣。 她这是在做梦吗?泰迪熊那好像是她小时候的事了。 「不想要打扮成男孩子」 他只觉得一阵心疼,抱她更紧了。 「Eddie我不能就这样还手」 ——能够重来的话 给你一个开心的童年就好了 哪怕我不出现的话 眼看地面近在眼前,他将她的身子稍稍下移,护好了她的头部。 她忽然在他怀中不安份地动了一下。 「Eddie?!」 她的声音与方才不太一样。 他疑惑地低头看去。 看起来,她终于醒了。 她正一脸慌乱。 「Eddie——我们——这是在哪?!」 ——周遭一片混沌的黑暗正在被光河的影子点亮,两人还在飞速地下坠。 「别动。」 他抬眼看看即将撞上的地面,拿左手紧紧箍住了她。 抬起右手,他在两人头上撑起了金色的屏障。 ——这防御对于这样疾速的下落来说,不堪一击。但是如果自己把她护在怀里,也许—— 「Eddie!你要做什么?!」 「Eddie——!!!!」 **** 她猛地放下了手中的行李,大声叫出了一个名字。 「Eddie!」 机舱里的人纷纷向她投来不解的视线。 她一怔。 怎么回事 刚刚明明 这里是 她环顾四周——这似乎是一架客机的内部。凭空间的设置来判断,应该是跨国客机。 只是,周围人的着装,看起来至少也是第十六四、五十年前的样式了。 到底是 身后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脊背。 「南宫姐,你突然怎么了?什么Eddie、Teddy的」 她又是一愣,缓缓回过头去。 禅久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禅久」 「禅久是谁啊?我说南宫姐,你是不是会议期间太累啦?我是竹南啊,殷竹南!」 什么?! 还有什么「南宫姐」?! 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左手上,握着护照。 慌忙翻看,里面赫然是自己女装的相片——「南宫锦,女性」。 「?!」 她只觉得头皮发麻 怎么回事 **** 迎香听Laertes说完,默默地呷了一口茶。 「嗳。可是陛下」 「已经说过了,就不要用敬语了」 「是我是说,哦。」她转向身侧的Laertes,做了个鬼脸。「你当时并没有在光河上,是怎么听说这些事的呢?」 「唔因为在撞击发生之后,那个人来找过我。」 迎香不解地偏过了头。 「总之Xerces不知出于什么理由,以牺牲自己为代价,使第十七免遭损坏」 话语间,一只鸟飞来,停在了庭园中那棵榆树上。 「而且,Edmund他活了下来。」 「而Eulrice的咒力从Xerces遮挡的高度倾泻了下来,造就了现在几乎和第十六无异的第十七一切生灵又有了形体」 Laertes望着那只鸟,直到它飞走,才又将视线投向远处。 「一切事物的『理』被归还,大陆变为了如同第十六星球的模样,光河成为了纯粹的『境界』,第十七也有了——」
他抬头望着朝阳。 「那个与第十六的『太阳』等同的东西」 「嗯这些也是Eulrice的『创造』吗?」迎香不解地问。 Laertes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没有得到答案,迎香有些闷闷不乐地转回了头,视线落在庭院的地面上。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她又开口问道,「你说Edmund男爵没有死可是,为什么他没有再出现呢?」 Laertes笑了笑。 「他说,他这一阵子不想当神了。」 **** 「想当一个影子。」 「陪一个人,就此一生,慢慢变老。」 「就算那个人已经把我忘了,」 「或者再也看不到我,碰触不到我,」 「我也想默默守护着。」 「然后,」 「在那个人在心中尝试对她记不起来、听不到的人默语时,」 「装模作样地回答。」 「最后,」 「当那个人消亡,」 「抵达第十七的路上——」 「我至少可以陪着。」 「不管那是千年,」 「还是万年的漂泊。」 Laertes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微笑着说完,一双红瞳不由得颤抖起来。 ——Eddie出现的时候,大概是在「琉光」——也就是他与津泽一起坠落在第十七上空——以后一年的事。 因咒力紊乱而没有人能够接近的坠落点附近,他就这么走了出来。 他说,他是来还「濯衍」给Lucas的—— 『顺便道个别。』 在听说Lucas已经在「琉光」中故去之后,他显得有些感伤。 那黄昏中,Laertes握着手中的酒盏,不知说什么好。 「Killov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这样说着,Eddie站起了身,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他身上还是那件Xystus的羽织。 Laertes一愣,忽然叫住了他,「哎!你走了神帝的位置」 Eddie一怔,回过头扬了扬眉。「开玩笑你以为我留下,就会接替那个无聊的位置吗?Laertes——没有人比你更适合统领内廷啦」 **** 她手中攥着「自己」的护照,望着机舱小窗上「自己」的倒影,双肩颤抖着 怎么可能 为什么 不要 她的记忆,在那瞬间,就像一张被从边角上点燃了的白纸,正在皱缩消逝 Eddie 不要 金瞳,渐渐被黑色侵蚀 我是 在犹豫什么 谁是Eddie? ? 机舱里准备登机的人因受阻而不满地叫嚣了起来,她仍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这时,一只带着黑色手套的大手,忽然握上了她行李箱的手柄。 「小姐,你是行李太沉,不知道怎么放上去吗?我可以帮忙哦。」 她猛地回头,那带着褐色短礼帽的银发的男人,声音陌生又熟悉。 她犹犹豫豫地伸手去接自己的行李,「不用,我自己可以——」 刚开口,她的手,碰到了他的。 一瞬间,第十六与第十七的记忆铺开在她脑海—— 那张皱缩的白纸,登时抖去了即将将它化为灰烬的火花! 一切,从未如此清晰! 她的双瞳,黑色渐渐褪去,还原了那原本明亮的金—— 意识到时,她双眼中已溢满了泪水。 「找你很久了」他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绝对不会——再放手了。」 她一把拥住了他的脖子。 接着,深情地吻在了他唇上。 他手中刚刚提起的行李箱,再度落在了地上。 他的双手,牢牢拥住了她的腰。 机舱里的人大声地抱怨着。 可他们,却视若无睹。 【第二卷涅槃:完。】 【卷物语:Asabove,sobel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