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雷（中）

    在那巨型影侍的左手落下之前，西川刚刚有时间在脚下聚集了「风」的咒力向旁跳开，也就恰恰躲闪了那一击而已。

    那巨拳的全力一击在冻土上留下了深深的坑洞，并带起了无数碎冰屑四散向空中。

    西川站定后，眼睛仍望着被巨型影侍紧紧握在右手的津泽的方向。

    「你还有时间去关心别人吗？」Kilian嘲笑道。「要知道，对那孩子，在下并不会痛下杀手可西川阁下你——就不一样了。」

    ——语音刚落，丝线穿过那碎冰与尘埃形成的短暂的混沌。

    对这次攻击疏忽的西川瞪大了双眼，条条银丝在那瞬间似乎在他眼中正慢速划过——借着就这样直穿过了西川的右腿。

    他呻吟了一声，甩手用「断义」斩开了那些丝线与Kilian的连接。

    当他移动右腿时，道道银丝自另一端从他腿中抽出，他禁不住又是一声呻吟。

    「唔该死」

    举起「断义」在身前，西川极力在那渐渐落定的碎冰和土尘中分辨出Kilian的动作。

    ——另一边，一番挣扎后，津泽终于从影侍的巨掌中抽出了右手。

    因被那手扼住咽喉难以呼吸，他的意识逐渐有些模糊；原本打算在右手上点燃的黑焰，此时忽明忽灭。

    ——眼看，那巨型影侍即将向西川的方向踩去，而Kilian也将发动攻击。

    就在西川因招架Kilian的咒刃而将遭到影侍的踩踏时，一道利刃般的黑焰飞向了那巨型影侍的腿部——

    它原本要落下的巨足，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够了！Kilian！那个第十六的人类我并不知原委，随你处置；可你若对西川出手，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Killov一边高声说着，一边自Kilian身后踏过了由津泽点燃、燃势却在不断消退的火的围墙。他的双瞳中映着那火光，也燃着杀意。

    「嗯？」Kilian挥扇，饶有兴致地转过头去，「不是说过，要你不要插手嘛。」

    在这当口，那巨型影侍因没了左腿，正向左侧倾斜倒下。

    似乎因为这失衡，它抓着津泽的右手也有所放松。

    津泽的右手上黑焰陡然上升；他借机挥手劈向巨手的手腕。

    ——落定在地，他轻轻抚了抚被拧得灼痛的颈项，随即双手将「扶灵」立握在右侧，迎向Kilian的方向。

    侧过脸去的Kilian留意到津泽恢复自由，只斜眼看向了他的方向，「啧，你那手真烦人呢。」

    津泽留意到，身后的巨型影侍似乎正在「融化」——不，只是改变了型态。

    他警惕地再转过身去，可那团黑影就在瞬间伸出了触手般的东西缠上了津泽的右腕。

    ——「什——？！」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已听到了自己右手手腕骨骼传来的令人悚然的声音——

    接着，才是那震颤着传来的剧痛。

    「呃！」

    极力克制着不叫出声，他将「扶灵」换在左手，同时在那只手上点燃了黑焰，以拳击向仍缠在右手上的黑色的影子。

    「津泽！」——西川瞥见方才发生的事，担心地望向他。

    与经年练习双手挥刀的Eddie不同，津泽一向是以右手为主手的。就算继承了部分Eddie的记忆，肌rou的记忆并不会因此改变。

    在战斗中，握刀的手被废掉

    「已经说了吧，你哪有空关心别人——」

    ——Kilian的丝线，已再度向西川袭来！

    原本西川已来不及以「断义」格挡那直逼他面门而来的细丝，关键时刻，又是Killov的黑焰斩断了Kilian的咒刃。

    「我已经说过了！」Killov慢慢逼近Kilian的方向，一字一顿中是威慑的震怒。

    「呵呵呵」不知为何，以折扇半遮面的Kilian似乎是真的很开心得笑了起来——这轻笑，却忽然转变为疯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张开双臂，右手单手合起了折扇。

    「Killov！你越是关切爱护的东西！我就———！越想要毁掉呢——！」

    西川望着眼前男人男人的歇斯底里，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他琥珀色的双瞳，微微颤动着。

    「真想知道，如果我杀了那个小丫头——你会怎么想呢？！Killov！」

    津泽注意到，几人头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投下了一片黑影。

    他警惕地抬头，在看到那带来黑影的东西时，他原本因疼痛扭曲的表情被不解和惊讶取代。

    那是一团似乎被什么东西填充而膨胀着的影侍。

    这些气球般的东西漂浮在半空中，重重包围着一个穿着樱色衣服的孩子。

    那孩子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周身被影侍伸出的触角缠绕着。

    另一侧的Killov也抬起了头，震惊让他不由自主地微微张开了嘴巴。

    「守你这混蛋！」

    「哦我不是说过了小丫头在我手里吗？」Killian的双眼笑得弯成了月牙，「我听你的仕官们说，她总和他们玩捉迷藏，他们总也找不到。我看啊，他们不过是没认真找过而已——你看天上那些，『他们』不是这就找到了嘛」

    Killov的瞳孔慢慢放大

    那些影侍

    消失的仕官们

    他在身侧的右手颤抖着，掌心凝聚了咒力与魔力。

    「刚才的事，就算了。下面如果Killov大祭司再不乖乖地看着的话，我就不能保证那小丫头的安危了。」

    那咒力与魔力，忽然溃于无形——任Killov如何努力集中注意力，他咒刃的柄总是在刚刚形成时便消失无蹤。

    「呵呵呵」Kilian笑着转身，忽然以右手高举了撑开的折扇——

    原本被火墙逼退的影侍，忽然如同受到召唤，前赴后继地企图冲破那火咒的防御。

    在前的影侍被火舌吞没后，那火势便又减一成。

    津泽咬牙握刀扶着右臂，望着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逐渐有些不知所措。

    右手骨折后完全不听使唤——这样的话，没有办法结印。

    「唔」他身后，西川已收起了「断义」，再度结了「木」的印，试图以刚才的蔓藤阻止那些影侍靠近。

    可是不知为何，此时那群影侍的动作快了许多，竟然纷纷躲过了巨蟒般的藤条与交错伸展的枝干，疾速冲两人而来。

    津泽咬牙瞌眼——

    『该死的快想一定有什么办法』

    忽然，他瞪大了双眼！

    转过身去，他直视着Kilian那双溢满了媚笑的黑瞳——

    走灵！

    下一瞬，「扶灵」入鞘，而Kilian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同时，他右手中的折扇落了地。

    「什什么？！」

    吃惊地看着自己抬在胸前的右手，Kilian的额角渗出了冷汗。

    另一面，津泽的左手，也抬起在身前。

    意识到异状的西川稍稍侧身看向津泽。

    他在第十七那金色的双瞳，似乎在闪烁着光芒。

    ——他说过，是雷。

    「吾以混沌之名，」

    以一种诡异的同步的姿态，津泽与Kilian，同时念动了语密！

    ——『我在干什么？！』Kilian想要挣开津泽的走灵，可却被他死死抓着无法脱身。

    「醒震万物；」

    「津泽？」

    「执雷驰电，」

    「接连乾坤——！」

    瀑布般金色的落雷自Kilian头顶倾泻而下！

    那雷电中的人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西川不由得向Kilian转过头去。

    在击中他的身体并落在地面之后，那雷电的咒力就像奔腾的猛兽般准确无误地扑向最接近两人的一只只影侍。

    与那金色的雷点接触的影侍，逐一消失无蹤。

    津泽双腿一软，跌跪在地。

    西川忙在他身前撑住他的双肩。

    ——走灵时，如果退出对方的身体太晚，发动走灵的人也会感受到受术者的知觉。

    刚才那一击雷电，非同小可。

    「津泽！你没事吧？！」

    「嗯。」虽然他这么低声回覆，西川却就自己对Eddie的了解，感受到那声「嗯」中有多少是在压抑和克制。

    他低头看向津泽的右手——那手腕不正常地弯曲向一侧；看来在得到治疗前，津泽是没办法再使用右手了。

    在另一侧，目睹方才一幕的Killov，惊得目瞪口呆。

    「你这该死的蝼蚁之辈」

    ——听到这微弱却充斥着怒火的声音，西川瞳孔微震，缓缓地转过了头。

    身上皮肤多处被那雷电烧得焦黑、朝服处处损毁的Kilian，正慢慢站起身。

    津泽也稍稍抬起了头。

    「竟然敢对我做这种事」

    Kilian抬手，摸向自己左脸烧焦的皮肤。「我的脸」

    他的眼睛，忽然直盯向津泽！

    两道缎带般粗细的银丝，在Kilian伸出右手的瞬间直射向津泽与西川的方向——

    津泽的表情微微一震，抬起左手推开了西川。

    他的左肩与右胸，在那一瞬间被那两道银缎击穿！

    「津泽！——该死的，你倒是——」

    ——『到底为什么要救我？！』他的话，被津泽咳出的鲜血打断。

    「身体自己动了」吐出这句话，津泽挣扎着想要拿左手去拔腰间的「扶灵」，可那左肩上的银缎似乎伤到了筋腱，他的整条左臂都无力抬起。

    西川犹豫不定的瞬间，那两条银缎上忽又生出了无数倒刺——Kilian稍稍抬手，两条带着倒刺的咒刃再度穿过津泽的身体，被收了回去。

    津泽跪着弓下身子，再度吐出了一滩深红。

    「我可不管Xerces会怎么说。」Kilian不再嘻笑，完全从地上站直了身子。当他转向两人，西川才发现，Kilian的左脸已经完全被毁了。

    ——据说，这位阴险狠毒的公爵十分在意容貌。西川以为那不过是子虚乌有的传言。

    他深呼了一口气，将「断义」横在身前。

    ——如果不快点结束这场战斗，津泽，会死。

    「反正，只要留着他身上的神格就够了。」

    说着，两道锐利的银丝再度射向津泽——其一直指他垂下的头；其二，则直冲向他的心脏！

    西川以「风」迅速移动至津泽身前，挥刀斩断了那两道银丝。

    「挡我者死！」

    Kilian瞪大的双眼中黑瞳猛地凝缩——他振臂，残余的影侍一边移向西川，一边彼此融合在了一起

    瞬息间，又一只体型庞大的影侍矗立在西川身前。

    他将「断义」扎进身前的地面意欲结印，却在下一刻又被Kilian的丝线缠住了双手。

    「可恶」

    Killov上前了一步，可望了望半空中漂浮着的似在沉睡的守——他不知道现在几近癫狂的Kilian会做出什么。

    思前想后，他忿忿甩袖，不愿再看向西川的方向。

    西川咬牙，任凭Kilian的咒刃穿过双腕护臂深深陷入皮rou，仍旧结了「木」的印——巨树自那巨型影侍身下拔地而起，穿其身而过时，那错综的枝干疯狂地向四周伸展——直至贯穿影侍的四肢与躯干。

    可也就在这时，西川的双腕渗出了鲜血

    「你们两个，就都在慢慢享受着绝望的过程中，开始渴求死亡吧——！」

    ****

    「嗯？」闹市之中，Maksim忽然停下了脚步。

    Andrea抬头望向他，「有什么异状吗？」

    「的确。又需要走一遭了。」Maksim的脸色有些凝重。他立即在身侧画出了「门」。「是Iris。北塔既然已不复存在，从这里至少可以到西岸。到了那里再穿一次门就是了。」

    人群纷纷转头望向穿门离开的两名怪客，唏嘘之声此起彼伏。

    ****

    「真没想到一路追着这些尸首，竟然被我们追到了西岸这里」Evelyn俯身查看着地上又是被削去了脑袋的尸体，像是自言自语道。

    「那个伤口看来是一样的手法。」Ryan回应着Evelyn的话。

    自Gaia西北一路向西，他与Finn姐妹追着这些尸首的痕迹。

    所有的尸首皆是被看来极细的刀刃削去了头颅——那凶手似乎十分惯用这种武器，连尸体的颈骨上也没有留下多余的伤痕，看来都是一击利落地斩首。

    Ryan站起身来向Iris的方向观望着——Iris距西岸，比起太晴距离Gaia大陆近很多。正因为如此，Iris岛上的通天塔与那雷的咒力，即使是在此地也隐约可见。

    Ryan沉吟不语——那塔既岿然不动，看来津泽和Vincent说服Killov无果那他们两人，现在大概还在第十六吧。

    就在这时，Ryan的瞳孔猛地放大——

    他的灵觉，感受到一股令他震悚的咒力，正以Iris为中心向周遭扩散。

    「Evelyn，Claire，我想我们需要前往Iris！」他慌忙向两姐妹说明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话音还没落，距离三人不远处，忽地张开了「门」的黑洞。

    Andrea首先走了出来，接着是Maksim。

    「门」在后者身后合上。

    Ryan紧皱了眉。——他一向对这两个蛮荒神没什么好感；在太晴的事后，更因为翊的话和两人的不告而别，他心中颇有戒备。

    「怎么好像到哪里都能遇见你们呀。」Andrea轻轻歪了歪头，双眼照旧笑眯着。他头上的铃铛随这歪头的动作铃铃作响。

    三人并未答话。

    「看来你也感觉到了，Ryan。」Maksim漠然地扫过Ryan戒备的表情，转而面对Iris的方向。「那个咒力似乎是津泽的。刚好你在这里，我就想问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Ryan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他仍在犹豫不知应当视这两人为敌还是友。

    「别磨磨蹭蹭的了。你应该也知道那孩子现在很可能有危险。不管我们目的是否一致，他现在死了，对我们都没有好处，不是吗？」Andrea笑着望向Ryan。

    后者叹了口气，终于开了口。

    ****

    西川踉跄了一下，「断义」重重扎进身前的地面，他勉强握紧刀柄站稳了脚跟。

    血，沿他的脚踝，从他身上，止不住地流向地面。

    一个人要同时应对前仆后继、无视物理攻击的影侍，加上眼前正在发狂、以银丝为咒刃的Kilian已经难上加难。更不要说，西川还在竭力阻止任何可能伤及津泽的攻击。

    他已记不清自己几度被Kilian的攻击击中。身上的伤痛已让他逐渐感觉麻木；他挥刀的动作逐渐变得迟钝，漏洞也越来越多

    「断义」原本就是重型的巨刃，而西川本身并不具备咒刃。此刻，以重伤的身体挥动着那武器，他的劣势越来越明显。

    Kilian冷眼看着眼前喘着粗气的敌人，再度抬手向津泽发动了咒刃。

    双脚下聚集起已有些混乱的「风」的咒力，西川拔出「断义」挡在津泽面前。

    他想挥刀，可双臂已不听使唤。

    四条缎带状的银刃，穿过了西川的身体。

    此刻已对疼痛逐渐麻木的西川只是闷哼了一声，「断义」在一声重响中落在地面的冻土之上。

    「西川」

    津泽在他身后轻轻唤道。

    「算了你自己还是快逃吧」

    西川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稍稍抬起头，看向Kilian的方向。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答应了Eddie」

    ——他从紧咬着的牙缝中吐出这句断断续续的话。

    ——『你不一样——你根本不用我托付这种事。』

    ——『哈？』

    脑海中重播的，是Eddie与他在第十六打闹的场景。

    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流失，他竭尽全力抓住那一个念头，试图保持清醒。

    然而，正在走近的Kilian的轮廓，还是在他眼中慢慢模糊

    听到西川口中的那个名字，津泽的眼眶有些湿润。

    ——『可是现在想让你离开的，也是「我」啊西川』

    被刺穿的肺部，却让他说不出话来。

    「『逃』？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Kilian的声音中似乎夹杂着强压下的歇斯底里的笑意，「我可没打算让你们任何一个人——」

    ——他扬起了右手，影侍纷纷聚集向西川！

    「——逃走啊！」

    那手再放下的同时，银丝重重盘绕在津泽的颈上！

    西川抬手想要结印，却被一只影侍攀在背上缚住了双手。

    他无用地挣扎了两下，又一只从他的正面靠近，缠住了他的双臂。

    接着是另一只又一只

    转眼间，西川已被那些影侍重重包裹。

    「我可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Edmund是怎样惨死在我手下的」Kilian缓行上前，眯起眼睛看着此时因颈项上的银丝而遭受着窒息感、因而微微抬起了头的津泽。

    笑意，爬上了Kilian的嘴角。

    他稍稍欠身，从津泽无力的左手上拿过了「扶灵」。

    「我可是听说，你和那傢伙在第十六的影子，有些小插曲——」

    他的右手，握紧了「扶灵」的柄。

    在远处观望的Killov，忽然一怔，想到了那枚项坠。

    「这倒是刚巧——若你们以同样的方式死去，也算——」

    ——「扶灵」，陡地刺穿了津泽的前胸！

    「殉情吧？」

    当Ryan随Andrea和Maksim穿过「门」来到Iris时，这便是展现在他们面前的场景：

    衣衫破烂不整已被毁容的Kilian手握「扶灵」，那刀正斜穿过地上跪着的津泽的身体；

    西川被一重又一重的影侍包裹，那群影侍的数量仍在增加，已渐渐看不清他的脸；

    远处的Killov望着这一切，脸上似乎因为什么而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半空中气球一样的四只影侍，正缠着一个樱色衣裙的小姑娘

    三人同时怔在原地。

    「西川——！」Ryan首先叫了出来。

    「Ryan救津泽」——竭力吐出这句话，又一只影侍扑了上去，西川彻底被那诡异的黑色的山覆盖。

    Maksim正色，双手中瞬间凝成了双短拐——下一个瞬间，他已向Kilian发动了攻击。

    虽然方才收了不轻的伤，Kilian仍旧躲开了Maksim最初的攻击。

    他似乎想使用咒刃，可Maksim因为武器特点，一直在他周身发动速度极快的攻击；Kilian找不到空档。

    两人缠斗之际，Ryan移至被影侍团团包裹的西川身旁，将伞化成了刀的模样，借刀上的雷电逐一清除着那些影侍。

    可是，那些东西仍前仆后继疯狂地向那黑影堆上聚集

    ——几人看不见的黑色小丘之下，西川正逐渐窒息

    Andrea则瞬移至津泽身边，稍稍扶起了他仍插着「扶灵」，稍稍前倾的上身。

    他稍稍睁开了向来眯着的双眼。

    ——津泽，似乎还有呼吸。

    「喂，津泽，听得到吗？」Andrea低声唤着。——望着眼前津泽的样貌，他不知为何，也没法以「锦」的名字称呼他。

    津泽没有反应。

    Ryan仍旧在奋力清除着那群影侍——虽然与西川的交情不过两年，他还是将其视为好友

    方才，西川还未被这群东西淹没时，Ryan留意到，他身上似乎受过不亚于津泽身上的伤此时如果再在这影侍群中窒息

    忽然，像是感知道什么，那群影侍停止了聚集的移动。

    Ryan惊讶地停下了攻击，双瞳逐渐放大——

    灵觉敏锐的他，后退了两步。

    原本已形成了一座黑色的山的影侍，逐渐移开了。

    意识到异状的Andrea，也转过了头去。

    那些黑色无头的影侍纷纷离开后，西川的身躯渐渐显露。

    Ryan睁大了眼睛。

    Andrea则望着那个方向，抿了抿嘴。

    将巨刃收回伞的样貌，Ryan瞌眼背过了头去

    在那具躯体上，他已感受不到咒力的气息了。

    ——忽然，Andrea身旁，津泽似乎动了动。

    「？」他猛地回过头来，帽子上的铃铛慌张地响了几声。

    「津泽你还不能」

    「西川」

    津泽淌出鲜血、喘息着的口中，吐出了西川的名字。

    他颤抖着，缓慢地抬起了左手。

    Andrea收回了扶着津泽的手，踌躇不定起来。

    津泽的左手，忽然以迅疾的速度，握上了「扶灵」的刀柄。

    那刀，被拔了出来！

    「——！」

    还没等Maksim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袭红衣已闪现在交战着的Kilian与自己之间；下一瞬间，凝聚着「无相」的一记飞踢，已正中Kilian胸口——！

    Kilian在被踢飞时，方才瞪大了双眼回想着这一击是如何发生的。

    那破烂的紫衣，就这样直冲雷塔的方向飞去，直撞穿了数栋镇子中的民居！

    Maksim大睁着眼睛望向Andrea的方向，后者正微微张开嘴巴，茫然无措。

    这时，津泽的身影已追着Kilian被踢飞的方向而去。

    望见这一幕的Ryan与Killov也大吃一惊，随即双双追了过去。

    在Kilian还没有从那踢击中缓冲落定时，一记重击再度从空中落下，将他深深打进了地面——

    在他落下的地方，大地崩裂出直径足有十丈的坑洞！

    冻土与碎冰，登时腾起在周围的空气中，让追来的几人看不清楚坑洞中心的景象。

    急于摸清楚状况，几人向那坑洞处靠近前去。

    尘埃稍稍落定——

    烟雾与土尘之中，Kilian奄奄一息躺倒在地；金发红衣的，似乎是津泽，则倒在另一个方向——他身下的土地已又被血液染红。

    只是——

    那坑洞中心，还站着一个人！

    银色的短发，黑色的朝服。

    戴着黑色手套的右手中，紧紧握着「扶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