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花点坊的女掌柜
“这也算是湘南县的一段奇闻了~我刚说过的有一年湘南县在厨举上拿过状元,当时代表湘南县的就是那家没落的点心铺。” “哦?那又是因为什么它才没落的?” 手中的动作稍显停顿,若水抬起头来看向娓娓道来的高大壮,流露出了浓厚的兴趣。 “是因为那做点心的师傅,也就是店主的相公,多年前便去世了~” 看似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其实包含了很大的信息量。 首先,很明显就可以听得出,这位店主是个女人。 男子为尊的年代里,女子在外抛头露面,大抵都是家境贫寒不得以而为之。而这个女人明明有着一家当时生意还算不错的店铺,也有相公可以主外,却仍是以店主身份自居。 另外,这个店主的相公是靠着一个人的手艺撑起的整家店铺,不然也不会一朝身死便累的整个店铺没落潦倒。 仔细思量一番,恐怕这对夫妻之间的关系定然会存在着许多与众不同了。 若水终于停下了忙碌的手,抬起头来很认真的看着高大壮,想等他的下文。 “这家店铺名叫花点坊,店主的名字叫白素莲,是当朝白家一系的旁支,曾以出众的容貌惊动整个湘南县,还未及笄,她白家的门槛就要被上门提亲的人给踢破了。可是她的爹爹眼光极高,一直盼着自己的独女能嫁给王公贵族,仗着自己与白家一表三千里的远亲关系,把上门提亲的人全都不假辞色的赶走了。” “可惜这湘南县地处偏僻,再喜欢游山玩水的王公贵族都不太可能来到这里处处留情,白老头眼高手低,生生的就将自己的女儿拖到了双十年华,这下子湘南第一美人倒成了笑话了。”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偏偏那白素莲非要与自己的爹爹对着干,早就在外与一男子私定了终身,甚至还珠胎暗结。这件事情他们白家一直隐而不发,可是这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整天宣扬自家女儿一定会嫁与亲贵的白老头,突然就将女儿嫁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地小子,此事本就蹊跷,再加上做嫁衣的裁缝在丈量尺寸的时候发现了白素莲微凸的小腹,这事便一传十十传百,要不是白老头有两个臭钱,又向来与官府交好,恐怕那白素莲就要被浸了猪笼了。” “饶是捡了一条性命,白老头也拉不下这个面子,只能对外宣称与自己女儿断绝了关系,私下里给了她一笔银子,就当招了个上门女婿。” “白素莲用这笔银子开了一家面点坊,也就是后来的花点坊。没想到那个外地来的穷小子到有着一身的好手艺,做面点简直就是一绝,花点坊的生意也是越来越好,后来代表白家参加了五年一度的厨举,在面点类的科目一举夺魁,名声大噪。” “可惜福兮祸所依,过了多年,白老头的心心念念的事情居然实现了。在厨举大赛的赛场之上,与夫君一同上场参赛的白素莲,被当时列席做评委的兵部尚书一眼看中,私下里与白老头商量,要纳那白素莲为妾。” “后来厨举结束,花点坊却突遭大火,除了还在被唤回娘家路上的白素莲,她的夫君和她未满三岁的孩儿,连着花费了夫妻俩多年心血的面点坊,全都葬身了火海。” “虽然到了最后那场大火的起因不了了之,然而大家也都不是傻子,都道那白老头心狠手辣,为了趋炎附势,居然连自己的外孙儿都不肯放过。”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此事不知怎的传到了当朝圣上的耳朵里,圣上心怀仁善,招白素莲入宫以示抚慰,在得知白素莲愿为亡夫终身守节之后便大加赞赏,赐了她贞节牌坊,让她荣归乡里。” “这下子那兵部尚书怎么还能有胆冒天下之大不韪,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那白老头赔了夫人又折兵,心里有苦说不出,当日迎接白素莲带着贞节牌坊从京中归来时,那脸色,啧啧啧,他女婿和外孙死的时候都没有过这么悲恸的表情,却还要硬装出异常欢喜的模样来,当真是可笑得紧。” “后来呢?那白素莲怎么样了?” 这一段长长的故事听下来,若水早就入了神。 高大壮可不是那坊间的说书先生,有本事添油加醋将个故事讲得妙趣横生,只是将坊间的传言用最平实的语言说了出来,其中还带着强烈的个人感**彩,却仍是将若水深深地吸引住了。 在她的心中,一个不畏强权,为了爱情敢于与世俗宣战的女子跃然纸上。可叹那白素莲最终还是失去了她所有珍爱的东西,恐怕今生都会在无望中度过了。 “她用圣上赏赐的银钱,又重新将花点坊开了起来。可是不知怎的,她也不肯雇佣伙计,只是一个人做着她的夫君曾经做过的点心。” “她原本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中小姐,只是嫁人之后才跟着夫君学了些制作面点的技艺,一个半路出家的面点师傅又怎么可能做出什么好点心来。渐渐地,她的店铺就没了生意,这一段传奇一样的故事,也渐渐地不再有人提起。” 看得出来,高大壮虽然对白素莲与人私定终身的事情有些不齿,但还是对她的遭遇颇为唏嘘的。 也难怪就连没心没肺的高大壮也会惋惜,那白素莲的遭遇确实令人扼腕,若水突然萌生了与这位女子见上一面的冲动。 可是面对若水的这一要求,高大壮却突然支吾了起来。 “怎么?你对这白素莲的事情还有什么隐瞒么?” 若水也是精明,见高大壮面露难色,一眼便看出了症结所在。 “隐瞒倒也说不上,只是那……那白素莲的爹爹,便是那日与我们生了冲突的白掌柜。就这么冒然去拜访,恐怕也有些不妥。” “怕什么?她那狠心的爹爹杀了她的夫君和孩子,两人之间必有嫌隙。与杀父弑子之仇比起来,我们的那点小矛盾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