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七夕 开学
回到家中后,何思远又恢复了暑假以来规律枯燥的生活:练功、学习、看书、吃饭、睡觉。他不想自己因为重生就变得忘乎所以,希望能通过这种规律的生活让自己的心沉静下来。 而对于李海静来说,哥哥的归家意味着他“牢狱”生涯的重新开始,他从来没有这么殷勤地盼望着学校早点儿开学,以前他倒是希望学校永不开学的。他甚至盼望着自己哥哥的朋友越多越好,最好每天都能有人约着他出去;只可惜老天爷打盹,没接受到他的这个祈祷。 这天是阴历七月初六,离开学也没几天了。此时,七夕还没有被商家们吹捧成什么华国情人节,但早上陆巧还是打电话来了。 陆巧语气欢快地问候道:“何思远,明天就是七月七了,祝你节日快乐。” “宝宝,你也节日快乐,你明天打算怎么过节呀?” “没什么打算,就在家吃顿好吃的吧,还要去姥姥家探亲,你们那儿有什么特别的吗?” “嗯,因为我们地处偏远山区,交通不便,与外界久不沟通……”何思远嘴里开始跑火车了。 “少说废话,说正经的。”陆巧不满道。 何思远认真想了想,回答说:“好吧,因为明天俗语是七巧节,所以我们这边家里老人都会做‘巧饼’,就是用模子和七种颜色的面,做成石榴、莲花、莲蓬、狮子狗啊模样的面食,用来自家吃、送人和供奉先人;另外还要炸面鱼儿,跟炸油条差不多,只是形状上要大许多,有的像条大鱼,有的是长长方方的……” “你们那里好有意思啊,我都想去看看巧饼儿到底什么样了。”陆巧的羡慕隔着电话也能很轻易的听出。 “呵呵,以后会有机会看到的,当然如果以后你常住我们这边,看到的机会就更多了。”何思远又忍不住逗弄陆巧道。 “呸,何思远你又不正经了。”陆巧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先是轻骂一声,又带着一丝期盼地问道:“还有三天就开学了,何思远,你都收拾好了吗?也不知道我们到时会分到哪个班?” “还没开始收拾呢,最后一天也来得及。你想到哪个班呀,想不想再和我一个班?”何思远开玩笑说。 陆巧轻呸一声,娇嗔道:“谁要跟你一个班了,你现在都变得有些流氓了。” “我哪里流氓了,我只是暂时没找到矜持的方向而已。”何思远替自己辩解道。 “咳咳咳……”好一阵子,陆巧都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传来咳嗽声。 何思远有些担心,着急地问:“宝宝,你怎么了,没事儿吧?” 又过了一会儿,陆巧才出声,只是仍不时轻咳,骂道:“我刚刚正喝口水,差点儿没被呛死。” “对不起,对不起……”何思远赶忙道歉。 陆巧喘了几口气,下禁令道:“以后你少跟我说那些怪话,也不知道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何思远忙不迭地答应,“好好,我以后一定要多正经有多正经,就算要逗你玩儿,也会提前打报告。” “切,谁让你逗着玩儿了,好了,我妈喊我了,我要挂电话了。”陆巧呼吸恢复了正常,怕他再说出什么又冲击力的俏皮话,便想挂电话了。 “好,拜拜,过几天学校见。” …… 放下电话,何思远反思起来,好像自己的话语风格与现在的高中生相差太大,也不符合自己高中生的身份,看来以后只能少开金口了,千金不如一默呀。他来到院子,见mama刚刚忙完手中的活计,问道:“mama,咱们今天都干吗?” “先上恁奶奶家帮着做巧饼儿,然后再到恁姑姑家炸面鱼儿,再回家炸咱家的。” 一会儿后,何思远跟mama一起出门,来到奶奶家。 何奶奶是最传统的那种中国女人,家里以前是地主,成分不太好,因此很是影响了何爸爸的上学参军等事情。何奶奶是个很厉害的人,生气时,脸一沉,不怒自威。因为重男轻女,何思远的两个堂姐从小就被奶奶带着干活,cao持家务、喂鸡喂猪;而对何思远这孙子却是百般疼爱,从来没让干一点儿活。两个jiejie常在何思远面前抱怨不公平,却从来不敢到奶奶面前说起。 何思远小时候就表现得聪明,何奶奶很是看中这个,她觉得只有读书成为文化人才有出息,因此家里有好吃的都要留给这个大孙子,说是给大孙子大脑补充营养。因此何思远从小跟奶奶就很亲近。 坐在炕上忙活的何奶奶看到何思远进来,很是开心,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小远来啦,你来做什么,这里有恁mama和恁小姑姑就够了,你赶紧家去学习吧。” 看着眼前脸色红润,一脸慈爱的奶奶,想到后来奶奶的病情,何思远心情有些沉重,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做些什么,但脸上还是灿烂地笑着说:“奶奶,我也想你了。我这些天整天学习,想换换脑子,我今天帮恁盖模子好了。” 何奶奶很开心大孙子的亲近,她生了二子二女,大儿子只生了3个闺女;还好二儿子给自己生了个大孙子,否则老何家岂不是断根了,那样她就无颜面对逝去的老人了。而两个闺女,在她看来都是外姓人了,也上不得老何家的家谱,所以对大孙子能来帮着干活她很是欢喜。 何思远记得七色巧饼这习俗还是很有些说法的。好像说是因为牛郎织女就是通过彩虹桥才能一年一次来相会,于是人们就发明了这七彩巧饼子。巧饼的颜色都是用蔬菜汁或食用色和面时和进去的,然后揉成五颜六色的面团在模子里压出各种模样。 何思远的工作就是挑出对应颜色的面团,压到模子里。奶奶家的模子是她出嫁时带过来的,用了几十年了,看上去古香古色,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分量十足。他把面团用力压平,压出形状和细节,然后交给mama和小姑姑两人,让她们下油锅炸出来。 忙碌了一阵子后,何思远看着摆得满满一大托盘的巧饼,有惟妙惟肖的荷包、福禄寿喜、石榴、莲花、莲蓬,又活灵活现、憨态可掬的小猫、知了、狮子狗等等形状,摆在一起,颜色虽多却毫不冲突,显得极其漂亮。他心里真的很有满足感,就恨不能身边如前世般有个肾机,把这些民间艺术品拍下来,分享给大家。他记得前世奶奶走后,家中就再无人会做巧饼了,他很希望今世能再多看到、多吃到几次巧饼,越多越好。 七夕后再过两天就是开学了,这些日子何思远早上练功很是认真,一丝不苟地按照孙爷爷的教导练习,时不时就问自己是否有哪些地方做的不到位。他怕开学后孙爷爷不在身边,自己一个人站桩功有什么不到位的,也没人给他纠正。 孙爷爷看出了他的担心,劝慰道:“小远,你现在桩功已经站的很好了,在学校继续这样坚持下去就好,反正你一个月还能回来一次,真有不舒服的地方就赶紧停下,打电话回来问爷爷是什么情况。”何思远这才安心。 开学前一天,何mama帮着何思远收拾各种该带的物品:衣服、被褥、书本、洗簌用品等等。当看到mama把一样样吃食不停放进箱子里时,何思远赶忙拦住她,“mama,不要带这些面鱼儿,天气还热,放不了几天的。” “炸的鲅鱼拿两天吃的就好了,再多我也怕会放坏浪费。” “好好好,烙糖饼我可以带一些,这玩意儿不怕放。” “mama不要再放那么多苹果了,我明天还要骑四十多里路呢,太重了我也会累的。”…… 看着儿子将不少食物从箱子里又拿出来,何mama脸上有点儿不开心,她恨不能把家里好吃的都给儿子带上,但也知道那不现实。想了想问道:“小远,你这个月生活费打算带多少?”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何思远难住了,他哪能想起来自己高中时的生活费,便小声试探着问mama,“那我高一时,一个月一般花多少?” 何mama计算了一下,回答说:“那时候你有时要一百五,有时要两百块,但你现在饭量大了一半多,而且喜欢自己买东西了,mama给你三百好了。要是不够,你先跟同学借着,等放假mama再给你。” “行,三百块应该足够了。”何思远心想虽然可能不太够,但自己小金库里还有一些钱,再添二百好了,这样在乡下怎么花也应该够了。不过,真的该尽快想个法子让自己家里走上致富之路了,否则当苦难袭来时,自家怕还是如前世一样无反抗之力。 晚上躺在床上,想着明天开学可能发生的种种,想着那些影影绰绰只有模糊印象的高中老师和同学们,何思远这时发现自己真的挺幸运的。 他庆幸自己重生的时间点刚刚好,要是再晚上2个月,他肯定要跟人打听“同学,我课桌在哪儿?”“同学,我床铺哪张?”……他都不敢想象当别人听到这些问题时会如何看他。 同学们肯定会私下八卦,“听说何思远脑子出了点儿问题。”“好像是脑膜炎后遗症?”“不是,我听说是撞墙了。”“不对,我亲眼见过他脑子被宿舍门夹了。”…… 真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啊。 第二天吃完早饭后,因为今天一整天都是报道时间,倒也不用太早出发,何思远又在家呆了一会儿后,才在mama的催促下出门。他推出家中的老式28自行车,把行李都牢牢绑在车子的方形后货架上。 何思远端详着这辆老永久,不由得赞叹这老古董的皮实耐cao,这车子的年龄好像只比自己小两岁,但家里除了给它换过车轮胎和车链子外,从来没大修过,到现在连人带东西载个三百多斤还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唉,何思远都不由得为永久自行车厂的领导们捉急,这么舍得下料干吗呀,质量搞这么好干吗呀,这样下去怎么能促进销售,提高产量啊?这时也没人让你“召回”啥的,保证能用个两、三年就好了,那样年产量起码得翻个四、五倍,那些领导们真是太死心眼儿了,这么简单的升官发财的法子都想不到。 何思远一边感慨地想着后来金钱膜拜下社会上发生的种种丑恶的质量门事件,一边不紧不慢地到了何思凯家中。 何思凯显然等得有些着急了,他迫不及待地想着早点到学校,早点了解分班结果,探明要好的老师、同学们各自的情况,却没料到自己兄弟现在却成了慢郎中。 何思凯从沙发上立马跳了起来,拿起书包就往外走,“何思远,你今天咋这么慢呀,我在家都等你快有一小时了,正打算到你家催你呢。” “着啥急呀,反正今儿就是报道,安顿自个儿,时间足够了。去的早还能改变你的既定命运不成,还是说去得早学校给发奖状啊?”何思远慢条斯理地回答道。 “切,早点儿知道了分班结果,我心里也就不用这么七上八下的打水了。”何思凯一边往外走,一边拉着何思远,生怕何思远再坐沙发上歇会儿的样子。 “反正你们文科才两个班,不是一班就是二班;我们理科六个班,选项就多多了,你看我都不担心。” 何思远对这次的分班情况还是有印象的。如无意外,自己是在四班,而何思凯则是分在二班,和居妍同班,陆巧则是在六班,他与陆巧高中后两年再也没分在一个班过。高二、三两年的班主任及关系好的两个老师也还有有印象,但再涉及到具体其他老师、同学却是记不清了。高中毕业没几年后,因为彼此境遇不同,高中同学的关系就如水中月影般很快疏淡下去,再无从打捞。 掖城此时已进入秋季,天空分外晴朗;空中飘着的几朵白云似乎都感觉近了很多,格外清晰;而道路两旁大树上的秋蝉叫声也有些衰弱,不再那么令人烦躁。 两人此时力气正足,虽然行李分量不轻,但也一口气骑了二十多里路,经过的几个小坡也是一鼓作气冲了上去,没有下来推车。此时终于来到第一道险关前,这个大坡的坡度不是太大,只有三十多度;但距离却格外长,差不多有1500米。 两人正想商量想骑到哪儿再下来推车,此时“突、突、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回头一看,却是一辆中型拖拉机快速开来。 何思远看了下拖拉机的车斗,发现不是那种大车斗,只有1米5来高。便看向跟他并排骑着的何思凯,大声说道:“等它过来,快速跟上,扒住它后车斗。” 何思凯虽然觉得这样有些危险,但也懒得推着车子爬那么长的大坡,便答应下来,往一边跟何思远分开。等拖拉机经过时,这两兄弟看准时机,快蹬几下,一左一右地顺利扒上了后车斗。拖拉机司机这时也注意到了两个小伙子的大胆举动,看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开学的学生,心里一软,也就不多理会。 何思远看到拖拉机仍笔直向前开着,这才放下心来,有的司机不愿人扒车,怕出事儿,就会往路边别车,把人别下车子,或别进路边沟里。他与何思凯对望一眼,两人都哈哈大笑,觉得真是天从人愿,想什么来什么。 过了坡顶,两人就松开了手,下坡时再扒车危险就要大很多。 下坡时,何思远双手撒把,感受着脸上迎面吹来充满丰收气息的秋风,心境豁然开朗,胸中豪气顿生,忍不住伸开双臂,向这方天地、这个世界大声宣告道:“我来啦……” 何思凯也被感染了,一样地撒开双手,大喊着:“我也来啦……” 喊完后,不理旁边地里农户看精神病人似的目光,两人都纵声大笑起来。 下到坡底,何思凯明显兴致高涨,与何思远说起了假期发生的热点事件,比如刚刚过去的全国大洪水,比如震惊华国的‘六江大决堤’,比如内阁诸总管对那些‘王八蛋工程’、‘豆腐渣工程’的痛骂。越是说着,他越是愤愤不平,“诸总管真该把那些建大堤中贪污的都通通抓起来枪毙了,你说为什么新闻上也没后续呀?” “可能要调查清楚会比较花时间吧,而且前段时间估计精力也都放在抗灾上了。”何思远随口敷衍道。 “嗯,应该是这样,等诸总管忙过这阵子,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贪污犯的。”何思凯得到这个解释,似乎也给自己崇拜的偶像找了借口,但他却不知这事后续到了后世也是件无头公案,讳莫如深。 何思凯看着自己的这位好兄弟,脸上满满的都是激情、热血。他知道何思凯一直很崇拜诸总管的,认为这位敢说出“准备好一百口棺材,也有我的一口”的铁面无私的官场异数,肯定能大发神威,涤清华国官场的种种污浊腐败。 他无法对着兄弟说,自从去年春节那位老人离世后,诸总管已经失去了自己最大的支持者和靠山,在内阁中只是个“限制使用”的对象或者说是个最高级的打工仔。 他不能告诉兄弟说,你所崇拜的诸总管所倡导的种种改革比如国企改革、房改,教改等,也许他出发点很好,但却成了一小撮人的饕餮盛宴,解放前辛辛苦苦搬走的三座大山中的一座又重新落到了老百姓头上。 他更不敢透露给兄弟说,正是从今年起,在头上没有了太上皇,内阁也没了牵制后,一些大老虎们终于开始放开手脚,肆无忌惮地趴在华国人民身上吸血;一道真正的黑幕也因此徐徐拉开,笼罩在整个华国的上空;直到十几年后,才会有强人撕开这道铁幕,将老虎们一个个打下。 …… 何思远不想告诉何思凯这些,不愿这个热血青年跟自己一样早早就变得有些灰心麻木。 想着这些,何思远刚刚轻快起来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但还是附和着说:“嗯,嗯,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骑行,终于来到了平里镇的主大街上,远远已经能够望见掖城五中的校门。 何思远注意到,此时的校门已经换成了电动伸缩门,由著名书法家启公书写的“掖城市第五中学”七个大字做成了铜牌,树立在校门一旁大理石上,在太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默默地看着一个又一个面孔进入五中,离开五中。 我又来了,我的高中,何思远对自己默默说道…… 继续求支持,一个收藏,一朵鲜花,一篇评论都很重要,都是一份莫大的鼓励,多谢各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