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慢走不送！
暖阳下，孙可望引导着大本营一众高层官员畅谈未来规划时，一人一骑从南面疾驰过来，到了警戒线外，骑士翻身下马，亮明身份后，被引到白文选面前。 “禀白局长，杨大学士一行到了。”骑士抬起右手，指尖轻触太阳xue，向白文选行了一个新式军礼。 大约过了一刻钟，众人的视线里出现一支几百人的队伍，队伍的最前方，是十数名敲着棒锣，高举“回避”、“肃静”牌的穿红布马甲的皂隶，之后是上百名腰挎大刀，黑袍红裤的护卫。 孙可望入滇后，云南已经没有卫所了，那些护卫不过是昆明城里的快班和壮班罢了。 队伍的中间，是一连串轿子，居中一顶枣红色八抬大轿如鹤立鸡群，格外惹眼，哪怕对官制再不了解的人看了，也知道轿中人非同小可。 “杨大学士好大的官威！”孙可望冷然一笑。 “就是。” 紧跟在他身边的李惟低声嘟囔道：“咱们大帅去青楼考察的时候也只带了我一个警卫，哪会这样摆谱……” 这特马是能说的吗？孙可望心虚地清了清嗓子，好歹让这憨直的家伙住了口。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似乎没人听见李惟的话，这才放下心来，挥手道：“走，咱们办正事去！” 杨畏知的仪仗已经被警卫连拦下，那些威风凛凛的护卫在铁军黑洞洞的枪口下，连问个明白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和警卫连拔刀对峙了。 消息很快传到杨畏知那里，得知前方的人马是大本营的警卫连后，他赶紧从轿子里下来，快步走向队伍前方。 还隔着老远，他就看到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过来的孙可望，心中不免有些诧异，扬声道：“大帅，您怎么到这儿来了？咦……刘帅也在？” “大老远去犒军，很是辛苦吧？我们是专程来等杨大学士你这一路人的。”孙可望笑吟吟地说道，特地在“一路人”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杨畏知听说他和刘文秀一大票人专程到郊外等自己，心中不免有些得意，一时间竟然没听出他的话外的意思，只是呵呵笑道： “不过是犒军而已，有什么好辛苦的？下官何德何能，怎么当得起大帅一行专门出城迎接？” 孙可望身后的一众官员听了，脸上大多流露出鄙夷的神色，沐天波为人比较忠厚，已撇过脸去，不忍再看他出洋相。 “是啊，你是当不起啊，我们是在这儿等你们，可不是专门来迎接的，杨大学士不要搞错了。”孙可望面上笑容不减。 “那本官就谢过……嗯？” 杨畏知都已经准备好了道谢的言辞，却突然发现这套话用不上了，而且对面那些平素比较熟悉的大本营高层官员的神色有异，更显得此事有些不寻常。 “大帅……这是何意？” 杨畏知的得意之色早就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诧异，“莫非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这样浓眉大眼的家伙怎么也是坏人呢？孙可望看着对方那张相貌堂堂的国字脸，心中突然冒出这句话来，他轻叹一声，道：“大学士这次犒军花费了多少银钱？” 杨畏知愈加摸不着头脑，只是本能地说道：“大帅，这能花多少一点？说起银钱就太见外了啊。” “既然大学士说没花费多少，那一百两黄金应该够了吧？” 孙可望没给他继续发问的机会，直接正色说道：“铁军是天下百姓的军队，直接受我大本营统辖，不管怎么算，也轮不上明廷犒赏，所以无论杨大学士花费多少，这银钱都应该由大本营出。” 杨畏知总算听明白了，这哪是算银钱啊，明明就是大本营要和明廷划清界限！ 他一下子火从心底蹿上来，冷笑道：“好你个孙大元帅，觉得现在已经站稳脚跟，又要拉起反朝廷的大旗了？” “怎么？杨大学士这是代表朝廷给我定性了？” 孙可望也不惯着他，冷着脸道：“你是不是觉得大本营非得抱着明廷这个大腿才活得下去？或者是你觉得如今明廷形势大好，干脆给大本营扣一顶谋反的帽子，打算日后派兵过来把我们灭了？若是这样，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就是反朝廷嘛，多大回事？你真要用这顶大帽子来压，我就接着得了！ “你……你……你……” 杨畏知气得嘴唇直打哆嗦，脸上的rou都跟着抖了几下，“你大逆不道！” “杨畏知！” 刘文秀听不下去了，踏前一步，指着他的鼻子，斥道：“我大哥什么时候说了要反明廷了？你动辄拿这个大帽子压人，当我们是泥捏的不成？搞清楚，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想砍了你们的脑袋，要不是我大哥，你还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杨畏知的脸有些发白，怔了半晌才喃喃说道：“我乃朝廷命官，你们凭什么杀我？” “凭什么？” 孙可望笑得人畜无害，“你不是说我们反了么？既然拉起了反朝廷的大旗，那杀几个所谓的朝廷命官岂不是很合理？” 杨畏知被怼得说不出话来，倒是他身边一个同样穿着红色官服的官员跳出来质问道：“大帅、刘帅，大本营不是口口声声说要联明抗清么？现在拿性命威胁朝廷命官，算什么联明？” “终于有人说到点子上了，杨大学士，你的手下都比你清醒啊！” 孙可望不但没有发怒，反而赞扬一句，随后肃容道：“你们到处求着给我大本营的人封官，也是用心良苦，我倒想问一句凭什么？既然是大家联合，你们玩这一手，算是彰显你们的诚意？” “大学士也是一番好意，有了朝廷的正式册封，大帅对云南的统治才算名正言顺啊！”那官员解释道。 这话很阴险，一方面是“洗掉贼名”的老调重弹，另一方面却是暗戳戳地当面挑拨——统治云南的是“大帅”，而不是大本营这个集体，你们其他几个元帅可得用点心了。 在场众人哪能听不出来他的话外之意？孙可望冷笑道：“到这个份上你们还不忘挑拨，可见你们的骨子里有多肮脏，多说无益，我还是直接告诉你们结果好了。” 他微微停顿一下，指着面前的一票明廷官员，朗声道：“你们都是朱皇帝的肱骨重臣，留在这偏僻的云南太浪费了，所以大本营决定将你们送回朝廷，即日出发！” 杨畏知的脑子嗡嗡地响了一阵，半晌才回过神来，道：“孙可望，你这是要把我们赶出云南？” “有何不可？”刘文秀反问道。 杨畏知哆哆嗦嗦地抬起手，先指向刘文秀，又慢慢转向孙可望，道：“你可别忘了当初是怎么把我留下来的！要留就留，要赶就赶，你眼中哪里有朝廷？所谓的联明抗清，就是你用来欺骗世人的一个口号罢了——我要向朝廷揭露你的本来面目！” “当初从水里把你捞起来，让你留在云南做官，一是为了云南的尽快平定，二是为了让你们这些明廷官员学习如何治理地方，这难道不是一番好意？” 孙可望驳斥道，“如今你四下搞小动作，唯恐我大本营不乱，我驱逐你已经是最宽厚的处理方式了，至于你要向朝廷告状，那就悉听尊便了，你若是走得快些，还能在朝廷遇到我大本营派过去的特使。” 学习治理地方？ 杨畏知差点气歪了下巴，你孙可望在云南抽的税比明廷还重，不就是打掉了吃差价的“中间商”嘛，有什么好学的？ ——主要原因还是学不来，明廷已经积重难返，“中间商”是没法甩掉了，关键还收不了那一大堆士绅阶层的税，遇到什么困难就可劲儿地折腾百姓，最终搞得天下大乱。 杨畏知没法在这个问题上和孙可望辩论，只好换了个角度，“你这是打算扣留我等的家眷为质？此乃下三滥手段，我看你的大本营也不过如此了！” “我呸！” 孙可望忍不住骂道：“就凭你们这几个货色，还用得着我拿你们的家眷做人质？他们现在已经在曲靖等着了，铁军会护送你们到贵阳匡国公皮熊那里，杨大学士，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