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抚平罅隙,从此兄弟齐心
现在的平东王府其实就是一座四进的院子,对普通人家来说,这种院子算大的了,但对王府来说,就有些名不副实。 平东王府如此,其他三王的府邸甚至还比不上这儿,倒不是之前的孙可望节俭惯了,而是此时的昆明除了黔国公府,即百姓口中的沐府外,根本没有其它可作为王府的屋宅。 实际上,之前的孙可望早就对这个院子不顺眼,已经从各处运来不少物资,准备兴建“国主”府邸了。 “府邸”、“园子”这些对于乱世来说华而不实的东西根本吸引不了来自后世的灵魂,现在摆在屁股有伤的孙可望面前的最头疼的问题是:西校场到平东王府实在太远了。 最好的办法是让手下弄来一辆牛车,自己趴在上面,慢吞吞地挪回去。 当然,这就有了另一个问题,要是让人看到云南军队的首领像死狗一样趴在车板上,会引出什么样的流言蜚语? 没办法,孙可望只好套上一件袍子,踩在马镫上,硬生生站着小跑二十多里地,回了平东王府,旋即紧闭大门,再三叮嘱门子:这几天可别放访客进来了。 欲抚平英雄创伤,须美人柔荑,在邹氏、段氏两位平妻和几个小婢的细心擦拭下,孙可望身上的血污被除尽,连带着屁股上的伤也没那么疼了,这才有心扒拉了两口米饭。 当然,是站着吃的,而且不能吃太多,不然站累了想趴着的时候,肚子会被压得很难受。 “禀王爷,军中一些将领想探望王爷,现在正在门外候着……” 平东王府的亲兵头子李惟的声音在屋外响起,话还没说完,就被孙可望不耐烦地打断: “不是说了这几天不见客吗,你听不见?” 李惟的声音有些犹豫,道:“回王爷,属下说过了,可他们不肯离去,现在白都督也来了。” 听说白文选来了,孙可望犹豫了一下,此人在大西军中位高权重,对自己忠心耿耿,虽说在原来的历史中最后也背叛了自己,但怎么说呢,发动内战这事确实是自己……不,是原来的孙可望犯了弥天大错。 “不见,叫他们各自回去,就说过几日我自然会召他们过来。”他迟疑片刻,仍然决定暂时不见这些最忠于自己的将领。 校场上自己的屁股被打,虽说就是自己下的命令,但手下将领心中多少会有些憋屈,认为自家主将受了安西王李定国的气,若是他们凑在一起,再有某人为表忠心嚷嚷这事的话,必然会与忠于李定国的将领心生罅隙,令军中失和。 “这么一搞,老子今天的板子岂不是白挨了?”孙可望在屋里慢慢挪着步子,无声骂了一句。 很快,李惟又转回来,刚吞吞吐吐地说出“禀王爷”几个字,就听到大门外传来艾能奇大大咧咧的声音: “大哥,快叫人开门,我们来看你了。” “能奇这家伙!”孙可望刚一跺脚,屁股上就传来一阵疼痛,他不由得皱眉问道:“还有谁来了?” 李惟赶紧回道:“回王爷,除了定北王,安西王和抚南王他们都来了,还有其他数十位将领。” 既然大西军的高层都到了,就不能再往外赶了,孙可望略一沉吟,道:“让他们进来,到正厅稍坐,我这就过去。” 李惟应了一声,扭头就走,却被孙可望叫住,道:“叫人弄些酒菜,来都来了,总不能让人坐会儿冷板凳就走。” 很快,平东王府的正厅里除了主位和旁边的一个位置外,坐满了大西军的将领,就连正厅外的院子里也坐了十来个汉子。 许多人来得匆忙,连常服都没换上,还披挂着带兵cao练时的甲胄。 “这个时期的大西军凝聚力很强啊。” 孙可望挪着步子过来,目光扫过面色各异的众将领,心中暗暗赞了一句,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沉声道:“都闲得慌?齐刷刷的跑到我这儿打仗来了?” 众将领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讪讪笑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都坐啊,这是我家,又不是在校场cao练,还站着干啥?” 孙可望憋不住自己先笑起来,道:“先说好,我家存的酒水可不多,想在这儿猛喝一气的趁早断了你的小心思。” 正厅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各将领面色一松,笑着坐了下来,只剩两人还继续站着。 一个是孙可望。 一个是李定国。 李定国的嘴唇动了动,压着声音问道:“哥,还疼不?” “你说呢?”孙可望翻了个白眼,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安西王府到这儿七、八里路,你怎么过来的?” “骑马。” “不疼?” “我趴马背上来的,不疼,只是有几次差点摔下来。” 在李定国眼中,孙可望看到的是不带私心杂念的真诚,不由得会心一笑,他明白,原来的孙可望打自家兄弟杀威棒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旁边的艾能奇接过话头,笑道:“大哥,我听说今天你从西校场一路站着骑马回城,那姿势着实英武得很哩!” “闭嘴!” “闭嘴!” 孙可望和李定国几乎同时喝骂,然后相视一笑,先前演武场的不快已灰飞烟灭。 “既然在我家里,大家就别谈什么军国大事了。”孙可望笑道,随即又拔高音调,“李惟,酒菜准备好没有?” “回王爷,已经准备好了。”李惟远远的在外面应道。 “那还不赶紧把人带过去?都挤在这儿像什么样子!”孙可望佯怒。 待众将围着酒桌坐定,孙可望端起已斟满酒的大碗,扬声道: “在座诸位几乎都是大西军的老人,经历过无数征战,可望在此向大家道声‘辛苦’,一转眼,咱们进云南已有一年,日子渐渐好了起来,今天终于有机会和大家一起吃酒,来,可望先敬大家一杯!” 众将满饮后,大西四王对饮一碗,还没来得及把气喘匀,李定国又端着酒碗过来,在孙可望面前站定,红着脸,道: “哥,今天真是对不住了。” “你我兄弟,说什么傻话呢?”孙可望是真的有些诧异了,没想到这位性情直爽、人称“小尉迟”的义弟,内心竟然如此无暇。 看来,不能再以后人的七巧玲珑心去揣摩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了。 李定国的脸涨得越来越红,双手捧起酒碗一饮而尽,再伸手一抹流到嘴边的酒液,“啪”地摔碎酒碗,扬声道: “此后,必唯大哥马首是瞻,若违此誓,这只酒碗就是我的下场!” 正在饮酒的众将领顿时停下动作,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要是放在后世,这种所谓的誓言不过只是混混们酒后的胡言乱语,但在这重义重诺的时代,李定国的话非常有分量。 成功掐掉内部纷争的苗头,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你我都是兄弟,不必如此!” 孙可望拍了拍李定国的肩膀,目光扫过刘文秀和艾能奇,道:“去书房,我有重要的事情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