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潲水
人都怕死。富贵也好,贫贱也罢!凶禽也好,猛兽也罢!无论壮如山岳,亦或渺如尘埃,尽皆如此。 与生俱来的救生本能——不可否定。所有慷慨赴死都是为了生或更好地生。 在贾官人威压下,三五个哀嚎倒下,又涌上十几、二十个。 再次被飞快砸爬七八个,护院们心都凉了。这哪是围攻对打?这分明送死送菜嘛!虽说俺们命不值钱,但于俺们自己——却顶顶紧要。 此种情形下,护院们就踌躇犹豫、畏缩胆寒着——围而不攻了。 见小痞子持棍步步上楼,贾官人再也装不下去。 “可惜了本善人一世’英名’,此次恐将‘晚节’不保。” 毕竟生死攸关,谁还管那些。 于是丢掉矜持、撕开面具、失去平稳镇定、瞬间冷汗淋漓的贾官人——立厉声嘶吼、大肆恐吓利诱、竭力驱使家丁——继续前去攻击、阻挡。 在威逼、奖励下,又有几名护院不顾一切,又再次冲了上去。 然而冲得快,倒得更快。惨叫、哀嚎接连响起。 干脆利落砸爬他们,小痞继续向原本高坐楼上镇定自若——如今惊惧站起厉声呼喝的贾官人——继续靠近。 “娘的!小畜生究竟吃了什么宝贝,咋会突然变得厉害?俺可是金命,俺富贵、宝贵着呢!俺的一根头发丝儿,也要比贱命宝贵得多。” “俺还有大把富贵要享受——又怎能死?又怎能受伤受痛?贱民呀,大胆呀,狂妄该死呀!” 眼见危机临近,素来沉稳有度的“善人”——顿惊惧急怒。 事前大言无所惧,事到临头方知怯。然此时奖励、恐吓——俱已无用。 人都是怕死的,家丁虽命贱,但并不傻。傻得体会不了眼神的那种憨货,贾官人也是不会要的。 趁再无人阻挡的间隙,小痞顺利来到善人跟前。 急切盼望官兵出现的善人,心都盼焦了。然配备强弓劲弩的官兵,仍未出现。 “娘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总是掉链子?这次恐怕真要栽了。” 来到善人跟前,小痞并未废话。默默盯着善人的同时,只招手吩咐人取两盆潲水来。 第一人听到招呼后,迟疑着拒绝了——被小痞毫不客气打断双腿。 第二个则在取慢了就打断其东家一条腿的威胁下,赶紧取来两盆。 随后小痞认真盯着善人道:“你把这两盆潲水吃了,俺就不杀你。俺小痞说到做到。” 贾善人听后,只得收回了死盯着门口的目光。 没法子了,官兵不能及时出现,就只能先应付、拖延着,以待转机。 天渐渐热了。秋冬、春初尚好,此时已是初夏,因而取来的潲水,就隐隐散发一股难闻馊臭味道。贾善人只耸着鼻子闻了闻,就恶心作呕、几欲昏晕。 “娘的!小兔崽子!狗杂种!竟敢让老爷吃这个——够胆你就杀了俺。不就是个死吗?俺死了,你也活不了。” “俺福都享够了,你却正年少。好好想想清楚,别到被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凌迟处死之时,才追悔莫及。呵呵!——晚了!” 贾善人彻底豁出去了。 “哼!俺可是金命。不比那些个贱命。贱命死一堆都没关系;俺死一个——整个荒丘州,都要抖三抖。” “大把的土豪良绅与富贵豪门,都会主动为俺报仇,主动为俺请命。” “若今日可以杀我,明日就能杀他们。如此一来,岂不是整个荒丘州的富豪,都人人自危、人人惧怕?” “哼!小玩意儿,就算你一时得逞又能怎样?到时整个富豪阶层的集体反扑,会让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悲痛绝望的。哼哼!” “本财主若为了苟活,便吃了你那潲水,那么本财主就会自动跌落尘埃,自动脱离富豪阶层。” “因为贵命不可辱,不可玷污。因为贵就贵,贱就是贱——泾渭分明。” “哼!哪个财主老爷手上——不是沾满了鲜血?若贱民都要来报仇复仇,那可怎么得了?”
“看得起你,俺才逗逗你,才扔你一块烂骨子。娘的!不识抬举的小东西,你还就记恨上了,甚至还想报仇,动俺试试?” 彻底豁出去的贾官人,也懒得继续伪装了。 “想想前半生,也觉得挺可笑。装了大半辈子‘善人’,还就装上瘾儿!有啥意思?装个啥?不累吗?哪比得上尽情展现本我——来得畅快淋漓、畅情尽意?真是大半辈子,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俺是恶人俺怕谁?俺就恶了奈我何?咬我呀?” 眼见对方有恃无恐,打定主意硬抗到底。小痞也不禁为对方的硬气、豪气、匪气——而大为赞叹、大竖拇指。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够硬气、够骨气、好样儿的——赞你一个哟!” “既然都这样儿了,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好好说话是说不了了,是吧?喜欢硬的——是吧?” 眼见“善人”骂骂咧咧、恐吓威胁、抵死不从,情知无法再“友好”沟通下去,还被骂得恼怒异常的小痞,抬手一棒,就砸在“善人”腰间。 “咔嚓!” “啊……” “砰!” “哇!啊!呀……” 顿时腰椎碎裂声、痛呼惨叫声、楼板撞砸声、宾客惊呼声——立响成一片。 骤然挨棒,“善人”刹疼痛入髓。其腰身以下的腿脚,转瞬麻木一片,很快失去知觉。 巨大身心苦痛与无比惊恐、怒恨,使得倒卧在地的“善人”——刹面目狰狞、哀嚎嘶吼;手指颤栗,点指诅咒;污言秽语,肆意辱骂。 此刻重创倒卧的“善人”,又哪里还有云淡风轻、道貌岸然、闲庭信步、一任自然的——昔日雅致风彩? 整个一副涕泪交加、须发散乱;大汗淋漓、嘴眼歪斜;悲痛气急、怒吼凄切的——狼狈怪异凄惨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