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二烧连营
计议已定,只差拿下比阳。唯一欠缺的依旧是人才,魏王不由得想起了魏延。如果九郎在,南阳交由他镇守,大抵可以。 酒席散后,他将魏瀚单独留下。有关魏陵堡的事情,有必要了解一二。 没什么大事发生,即便他声名鹊起,仍然无人找茬儿,平氏县令反倒多有关照。 虽非故乡,却还有些牵挂。听闻族中一切安好,他的心竟然感觉到一种踏实。 回想起堡子发生过的事情,笑容渐起,多少有些令人怀念。南下的九郎又有什么际遇,他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以魏延对宗族的忠诚,或许与堡子有联系。于是他开口询问: “无岸,可有收到文长报信?” “主公,文长兄自离开家乡,再无回信。与其同行的族人亦未传回只言片语。” 谈及魏延,魏瀚收回喜悦之色,表情非常复杂。他知道九哥是主公的左膀右臂,岀走定有深意。但失去联络,毫无音讯,却不应该。 摇了摇头,魏王哂笑。不出所料,魏延百分百做起了奇兵,埋伏下来。斩断与家族的联络,只等着将来和主公会面。 成大事者必是狠角色,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哎,这小子,够狠。” 突如其来的话让魏瀚有些蒙,反应过来后,以为主公有误解,红着脸小声辩解, “主公,九兄为人……” “无须解释,吾自深知。无岸,非止平氏、义阳,周佐诸县亦要牢牢掌控在吾之手中。” “诺。魏家儿郎必不令主公失望也。” “多学习,多训练,勿懈怠傲慢。” “嗯。” 重重点了一下头,走心了。他明白主公的嘱咐,知道责任之重大。 天色将晚,魏王送走魏瀚,独自上楼。怜月已泡好茶,正在二楼厅堂静候。 递上茶,默默地坐在君郎身旁,享受着独处时光。她已意识到又将分别,万分不舍。柔情蜜意化为一种静谧,充斥着房间的每个角落。 品了一会儿茶,他将美人抱上膝头,认真地端详。鹅蛋脸娇羞中带着期盼,柔情似水的眼睛中含着一缕媚丝,若有若无的女人香扑面而来。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明烛摇荡满天星,暗夜有声影幢幢。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怪不得红颜祸水,有那么一刻,魏王真想就这样平平淡淡度一生。 但这乱世之中,岂有安稳时日?他躲在后宅内,吩咐明日进军比阳。饭菜送上楼,夫妻二人整日待在房间内,一有机会就翻云覆雨。 终于,魏王忍不住哀求道: “美人,且随我一同岀征吧,将儿子送至许都去。” “奴家虽见识浅薄,可君郎当以事业为重。儿子不在身旁,吾亦放心不下。” “此间事亦不久矣,届时一家人许都团聚,岂不更好?” “儿子尚幼,舟车劳顿,恐有不适,吾心不安。” “……” “再大些,吾携其至许都相会。” “吾想汝怎么办?” “儿子怎么办?” “……” “主母人在许都,君郎不愁无人暖床矣。” “吾不忍汝有相思之苦也。” “有儿子陪伴,稍好些。君郎未见其贪吃模样,狼吞虎咽,吾尝笑其有乃父之风。” 怜月说完,竟嘻嘻地娇笑起来。她的手抚摸着君郎的脸庞,搂入怀中。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日,怜月坐着轿子走了,魏王坐着马车也走了。 老丈人李刚没有随行,他特意找到爱婿,坚决留守。这岳父头脑清醒得很,后方总得有人坐阵,他自认为比较合适。 军至比阳,城门大开,比阳县令带着一众官僚列队迎接。兵不血刃,再下一城。 地盘扩张太快,有些消化不良,没时间整训军队,更没有可靠之人治理地方。军事上节节胜利,可难掩根基上的薄弱。 正在一愁莫展之际,赵俨单独求见。魏王泡上功夫茶,既然是豪侠的兄弟,就一直没把他当外人。 茶香四溢,喝过两盏,二人都心思凝重。一个放不下眼前,一个放不下以后。 放下茶碗,赵俨眉头紧锁,十分郑重地开口询问: “主公,俨有一事相询,不知当讲不当讲?” 话一入耳,魏王就知道今天肯定是既谈心又谈事。自从赵俨加入以来,还真没私下交流过,怪自己疏忽大意,马上表态: “伯然兄,旦说无妨。” 赵俨又酝酿了一会儿,表情更加严肃,小心打量着主公。见主公确实似虚心相待,才缓缓开口: “主公与曹公日后当何处?” 这是个难题,魏王不由得再次思量起来。虽说他想自立门户,可与老曹之间到底发展成什么样的关系,却没仔细思考过。 岀道以来,求生存,图发展,一心放在招聘人才,抢夺地盘上。忽略了外交关系,或者说以前压根儿就没有外交,因为他不是一方诸侯。 但现在不一样了,实力隐藏得再好,总有暴露的一天。未雨绸缪,至少得给自己一个名分,好听的名分。
想了许久,魏王自顾自品着茶,饮过三四杯后,慨然一叹, “哎!有合作,有竞争。曹cao乃天下jian雄,况如今诸侯并起,非是与其决裂之时。” “主公如此想,可曹cao作何想?” “…这?” “卧榻之侧,岂容旁人酣睡。吾料主公深知此理也。” “然。可如今吾根基不稳,还须假以时日。” “非也。主公短时间声名鹊起,实力吾亦有所窥见一斑。所缺者,唯名也。若得大汉天子册封,则非曹cao所属也。” “吾已为魏侯,平南将军也。” “私相授受,不为天下公认也。” “伯然兄,妙见,吾已知矣。多谢提醒,请受在下一礼。” 魏王恭恭敬敬拜谢。这一礼,令赵俨大为触动,好感度倍增,接着又侃侃而谈, “吾初以为主公乃嗜杀之人,及至今日方才明了,主公以宽厚为本。然天下至乱,乱世当岀重拳,非如此不足以立威也。刚柔并济,恩威并施,且莫有妇人之仁。” “…人生在世,颇为不易。妄造杀戮,夺人性命,吾实不愿也。” “主公有好生之德,苍生之福也。然人心不古,世风日下,朝纲紊乱,纪律败坏,官吏中饱私囊,地主豪强横行乡里,故民畏威而不怀德。若要复太平盛世,须以霸道去除污秽,严明律法。以法治天下,再辅以仁政,方可开乱世之新气象也。” “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此乃吾毕生之求也。” “主公,俨建言因势利导,变通求全。以天下为己任,莫为声名所累。” “谨受教。” 不知不觉间,茶已失味,魏王连忙再换一泡功夫茶。内心中五味杂陈,尤其对于赵俨,不知高看了多少。 真是醍醐灌顶,高屋建瓴,竟然一下子就说中了他的痛点。在乱世之中,以成败论英雄,成王败寇。 有理想,有追求,但首先是能够有施展的机会。赵俨现在反倒觉得主公太温柔,担心与那些腹黑脸皮厚的诸侯竞争,要吃大亏。 功夫茶继续,二人聊嗨了,直至深夜。魏王没有一点架子,赵俨也不再客气,他们时而争辩一番,时而哈哈大笑。 相比于内鬼和衰神,赵俨并不属于谋士,而是精明干练,主持具体事务的人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读书人气质与豪侠正气在,不会跑偏。 真是缺什么来什么,冥冥中自有天意。于是秉烛夜谈,通宵达旦,同榻相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