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丢失的半截尸体
落倾城是第一次看见活人的死尸,她在地府里见惯了终日里飘来飘去的鬼,虽是灵体却终是有活性,不像眼前这一具具担架上苍白僵硬的尸体。 是的,此时在赵家大院香荷院庭院之中,齐齐摆放着八个担架和一口棺材。翻开的白布上,还染着鲜红的血迹,八个棺夫个个缺胳膊少腿,心脏位置皆是一口大洞。伤口处的血液已经结痂,每个人死前的表情,尽皆痛苦狰狞的紧。 “若是不想看就别看了。”橘生看着一张小脸煞白的落倾城,小小的脸蛋上涌上抹心疼。 她想是从未见过这番场景的,在地府她工作是忙,可到底还有他给她减忧,从未让她接过太过棘手的案子。这上千年来他一直努力维护着她的纯净,但如今到底是让她彻底接触了这世间残酷。 “芜离,你说他们还有机会转世么?”落倾城的身子有些抖,她是地府的判官,对人的灵魂感应向来是极好的,可如今眼前的这八具棺夫尸体就这样摆放着,没有半点魂丝延展。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橘生轻叹了口气,“被鬼灵傀吃掉的人连灵魂都会被一并蚕食,这些人,以后都再也不会存在了。” 虽是预料了结果,可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觉得残忍。落倾城手指轻轻抚上一具冰凉的尸体,这rou体犹如一具空壳,空到了她心里去,“既然这样,为什么那鬼胎不去死那?” 这许是这么多年来橘生听到的最犀利的质问,她以往也会生气会愤怒,会发些小脾气,却是第一次用如此强烈的渴望来质问,可他却无法回答。 他是地府的主宰者,他有着生死判罚的权利,不论人神鬼仙妖看到他都要唤一句橘王,可他在她面前却是如此无力,连一句回答都给不起。 落倾城似乎也是反应过来,自己的问题或许有些太难为小rou包了,可现在她也实在是没有心情道歉。看了眼站在一旁看不出表情的欧阳,落倾城开口苦笑道,“你早知道了我不会置之不理所以才跟我说这么多是么?” 欧阳有些沉默,似是无力反驳,只是那双祖母绿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歉意的温软。 “既然这样,那便开始吧。”落倾城疲惫的微微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劳烦赵家主找人帮我把令夫人的棺椁打开,我要试一试招来令夫人的魂魄,这鬼胎之事还是由她本人来讲的清楚。” 那是一口黑底描金漆的金丝楠木棺,棺椁上有着细致图案。不过许是那日里灵堂之上哪个客人受了惊吓,棺木上有一个小小的印记,看不准是什么东西留下的。 赵泯淮喊了几个胆大的下人将棺材上钉好的钉起了出来,就准备将棺椁打开,却在下一秒被芜离阻止了。 “你们别开了。”芜离望着棺材愣愣出神,小脸上闪过一抹凝重,“这里面的半具尸体已经不再里面了。” 落倾城眼睛瞟向芜离,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因为天生的一副好鼻子,她也才刚刚看出来那棺材已经是一口空棺了,这孩子就已经先她一步制止了。 “恩,赵家主不必劳神了。”倾城莲步轻移走近棺材旁边,一双清澈大眼看着已经被起了棺钉的棺盖,“令夫人的尸体确实已经不在里面了,这棺材中半分尸气都没有。” 这赵家大院之事发生到现在似乎才露了些端倪,背后仿佛有一只手在cao纵着所有事态的发展,幸而出来之前欧阳在三人身上施了掩盖身份的法术,不然这事还不知要如何复杂。 “那落姑娘……” 赵泯淮的脸色,在听闻倾城的再一次确认后,变得更加难看了几分,孟祁东的棺材在那日后,是由他亲眼看着下葬的。如今开棺前,棺材上并没有任何打开的痕迹,里面的半截尸体,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不翼而飞了。 饶是他向来胆大命硬,这一刻也不由起了一身的冷汗。 “这棺材就不要开了,在原地埋了。”落倾城微瞥了眼棺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既然赵夫人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就不能从这里下手了。过两日便是月圆,阴气最盛,那鬼胎定然会再出来作乱。” “如今这鬼胎吸收了赵夫人的怨念,食其血骨,自己出生时所见之人,又只有赵家主一人存活,可却无从下手,怕是会从赵夫人最怨之人开始下手了。” 人群中有一女子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张俊秀小脸全无了血色,也再顾不得许多,当下便是跪着朝落倾城的方向爬来,“姑娘救我,锦娘求姑娘救我。” 跪地而来的女子,是赵泯淮如今最宠爱的妾室叶锦娘,一张小脸确实长得千娇百媚的紧,尤其那一双桃花眼更是处处勾人。胸前微裸的肌肤莹白如玉,怎么看都是一秀色可餐的美人。 落倾城虽不知这女子为何如此确定,孟祁东最恨之人就是她,却也并未多问。她如今人身,生死薄、判官笔都不宜出现在人前,而且今天看多了这生死,也实在没兴趣理会这些小恩小怨。 不过到底还是觉得这姑娘哭的可怜,她也就随手从胸前掏出两张黄符来,咬破手指,画了个镇鬼符递给她,并嘱咐赵泯淮招呼几个大汉,在叶锦娘房前周围尽皆撒上黑狗血,用以镇宅驱邪。 然后这次开棺验尸之事,就如此草草了结。只是临走之时,落倾城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窥视她,回过头去却又空无一人,周边半丝鬼气也无。暗叹自己是不是被今日之事,闹得有些神经衰弱,落倾城也就牵着芜离,跟着欧阳回了自己的别馆。 香荷院的空气在众人离去之后骤然冷凝了下,院内大梨树后一抹黑影微微露出头来,看不清模样,却能隐隐判断出那人脸上一抹凉薄的笑。月色渐明,待得细看之时,哪里又有什么身影,明明只剩几根干枯的枝桠,被月光照在地上的丑陋暗影,凉气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