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矛盾激化
五月二十七日,大皇子战败的噩耗让桑托斯举国震动,这还不是最坏的消息,据探报证明,桑托斯的邻邦同时做出了军事调动,以亚索为首的五个王国陈兵边境线上,尽管外交使节用尽一切努力,但仍然阻止不了战争的驾临。三日后,他们接到五个王国的正式宣战,与此同时,灭国的论调开始在社会各处盛行,虽然警卫部队已经戒严,可消息仍然随风而动,如今上到王宫贵族,下到底层贱民都意识到巨大的动荡正在酝酿,恐惧与日俱增,繁荣的梦荡然无存。 首先发动叛乱的地区自然是那些没什么价值的边缘城市,饥饿的贱民杀死看守,抢劫粮仓,他们还将路堵死,然后对当地的贵族倾泻怒火。一时间,凡是守备部队薄弱的城市都发生了暴动,为了压退叛乱的浪潮,门阀派出雇佣军进行血腥镇压,不少家族因为一两个叛乱者遭到诛连之灾。短短一月之间,恶名昭著的雇佣军将许多村落血洗一空,此等暴行让那些想发动叛乱却还没付诸行动的贱民心生畏惧,一场席卷了半个王国的暴乱被硬生生压制下来。 眼见起义没有预想中的进展,五国联军只能硬着头皮对桑托斯发起进攻,不过和所有短期联盟一样,各个国家的军队都在做表面文章,试探性的往城中扔几块石头成了每天的例行cao作,大家都不想浪费自家兵力,这也就是为什么联军迟迟没有进展的原因。 桑托斯皇室仅剩的二皇子勒朗亲王率麾下士兵两万,在南部重镇赛提堡垒与三个国家的军队对峙。虽然敌军数量已经超过他们,但勒朗有信心击溃这群乌合之众,现在让他寝食难安的是契约团,兄长的实力他还是知道的,十万大军溃如蝼蚁,尤其传出对方有神明参战,这意味着战斗的难度会提升到一个无法捉摸的高度,毕竟没有哪个凡人组织能挡住摧枯拉朽的力量。既然无法胜利,那么他会投降吗?勒朗苦笑了一下,懦弱在维琴大陆是不允许的,失败就意味着死亡,它组成了维琴政治千百年不动的法则。或许一些贵族能苟活下来,但是王族...还没有哪一个竞争对手仁慈到留他们一条小命,也就是说只剩下两条路,一是干掉敌人和他们的神明;二是亡命天涯,待手中的财产花光,军队弃他而去的时候,被残酷的等级制度吞噬殆尽。 一想到这,勒朗就烦闷至极,他抓起旁边的杯子扔在地上,又将桌下的香炉踢翻,外面的卫兵听到动静冲进屋中,却看见王子正披上一条厚围巾。 “把炉子里的火灭掉。”勒朗在别人发现他的失态前控制好情绪,接着便走出屋子,外面的阳光甚是火辣,整个营地正处于一片繁忙中——奴隶和工人在加班加点的修筑着路障和器械,士兵组成十人小队穿梭在人群中,屠夫没日没夜的宰杀着牲口以补充口粮,然而即便如此,面对与日俱增的难民,他们的补给已经变得不乐观起来。 不过赛提堡垒仍然像黑夜中的明灯吸引了不少来此的人民,这些失去了土地的人不远万里来投奔自己,感到肩头重担的勒朗深吸几口气,他要挺住,桑托斯人不会跟随一个软弱的领袖。他嗅着风中肃杀的气息,勒朗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毕竟情况不会更糟了,他明白自己无法对抗契约团,但首鼠两端的联军就不一定了,他要带领人民拿下这次胜利,这也是现在唯一能做的。 在这风起云涌的一个月间,契约团高层对未来的漫长讨论终于接近尾声,与之一同等待的哈辛和赛弗两位王子不免有些紧张。因为根据之前的盟约,亚索王国将得到桑托斯的一部分土地和人口,但那份交易在今天看来还是太过保守,尤其在享受了通天塔的奢华后,两人深知自己的胃口已经变大了。好消息是,哪怕放在历史角度上看,这也是一次巨大的利益分配,即便珐玛人有意独吞,他们也没能力消化,所以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个代理人来主持维琴事务,而亚索是契约团最紧密的盟友,这一次的论功行赏怎么都会倾向己方。看着议会大门打开,王子们暗暗捏紧了拳头。 “各位久等,那么让我们开始吧。”为首的土系大魔导师拿着长长的卷轴,他洪亮的声音在环形房间内回荡。不得不说,这里面的条款十分详细,之前契约团和各国协商好的条件分文不差的执行了下去,然而大家最关心的权力交接问题却没有下文。 “作为吞并周围邻国以及无尽神教最大的支持者,阿卜杜勒二世罪无可恕,根据法庭的宣判,他的下半辈子都将在牢中度过,因其长子在数日前战死,次子也不思悔改,所以议会决定,桑托斯的王位理应下落至拜沙尔公主身上,但鉴于公主年幼,契约团将代行摄政。” 毫无意外的,契约团将桑托斯的王权剥夺了,然而在场的五国代表对旧日邻居没有半分怜悯。此时,他们更在意代理人的归属,可以说谁拿到了这个头衔,谁就是契约团的紧密盟友,那么谁就有号令附近诸国的能力,哈辛和赛弗两位王子知道凭之前的关系,代理人的职位十有八九会落在自家,但事情没定下来之前,那种不确定性变得越发难熬起来。 “作为千年古国,桑托斯是一个充满了机会的地方;但同时,我们作为外乡人,在很多方面还需要朋友来指正......”各国代表最关心的问题终于上场了,大家的目光集中到土地大魔导师一抖一抖的灰胡子上。 “在结束阿卜杜勒二世的邪恶统治这件事情上,各位都做出了应有的努力,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所以我们决定进一步考察代理人的选项。”大魔导师收起了卷轴,他微笑着向大家点头。 亚索的王子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亚索为计划付出了这么多,赢家却不是他们,这是何等丑恶的嘴脸!赛弗气得满脸通红,哈辛不动声色的捏了捏兄弟的胳膊,他的弟弟从愤怒中醒来,两人假装身体不适匆匆离开议事大殿,留下狂喜的别国使者。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虽说亚索王国是契约团的第一盟友,但是利益过于庞大,任何领导者都会在这方面制衡一下,没错,谁不希望扶植起一个听话,有行动力,又不至于失控的代理人呢?所以明知此举会让亚索王国不满,但契约团依然这么做了,并且接下来的竞争变得十分透明——谁能讨得契约团的欢心,谁就可以获得这份巨大的权力。 各国代表们很快理清思绪并离开王宫,他们要动用一切手段来查明珐玛的领导者究竟想要什么,是黄金,矿产还是奴隶,又或者是更新奇的玩意?总之,这是场相对公平的竞争,而这就是契约团想要的结果吗? 有趣的是,所有参与了制定方案的人也都在问自己这个问题,目前的局面就是他们创立了契约团并与之奋斗的目标吗?答案是复杂且令人失望的。不得不说,光辉帝国的所作所为确实有独到之处,至少他们说对了一点——维琴人不是朋友。这是个野蛮的世界,外来者无法与本地人和平共处,事实上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暴力是维琴人唯一能听懂的语言。造成这种情况的最大原因就是残酷的等级制度制,它顽固且充满毒素,那些成年的,未成年的,富有的,贫穷的人群全部都接受并赞美此规则,不仅如此,他们还以成为强者,伤害弱者为荣。 就在夺下首都的这几天里,契约团成员多次看见那些翻身做主人的奴隶虐待俘虏,他们以残忍十倍的方式进行报复,仅执法队阻止的暴乱就不下两百余起,这还不包括没看见的,而在这一系列事件当中,他们看清了维琴人的内在。如果是因为先前的仇怨才做出残忍虐杀的行为多少还能说得过去,不过暴民凌虐的目标也包含婴孩和幼童,此等行为无异于禽兽,然而本地人却美其名曰为斩草除根。 这严重触动了契约团的红线,他们一连绞死十几名灭门惨案的凶手,在军队和魔像的压制下,谋杀和虐待事件才平息下来,也是从此时开始,契约团对维琴的态度也发生了巨大转变,很多成员不再对当地的成年人抱有幻想,他们准备花更多精力去帮助那些还没被野蛮文化毒害的幼童,没人知道这一过程要花多久,但不管怎么说,想要达成既定目标,首先要做的就是强大自身,他们清楚契约团还远没成长到能碾压诸国的程度,并且随着胜利的到来,各个成员的本家也开始索取维琴的利益,甚至连泰尔然牧师国都开始下令传教,如此一来,清除毒瘤的任务必须放在后面。 杰诺娃深红色的眸子扫视在座的人员,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并在卷轴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重建维琴比想象的更艰难,他们才刚刚迈开一步就卡在当下,待到这项足以改变历史伟大善举完工的那一天,在场的绝大部分发起者恐怕是看不到了。 ***************************************************************************** 同一时间,在维琴的北部,现如今被帝国控制的城市里,艾伦·埃尔德隆盯着墙上的地图陷入沉思——契约团凭借技术与外交手段成功夺下了桑托斯首都,并且还俘获了大量皇室成员,整场作战的成本简直微小到忽略不计,哪怕在她看来,这也是一项不得了的成就。最关键的是,契约团占领首都后的行动非常克制,他们并没有在分赃阶段陷入内讧,反而巧妙的将周围几个国家牢牢掌控起来,据线报送来的消息,唯一没被俘获的二皇子也撑不了多久,等到他被杀死,继承权就会下落到拜沙尔公主身上,到时候谁都不能阻止契约团在此开枝散叶。 艾伦用手指蹭着地图,她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桑托斯上移开,然后拿起坐上的信封一个个拆开看,里面无非是税务和宴会的消息,直到她发现一封带着帝国皇家印记的书信,上面的署名是女皇凯瑟琳。 “这怎么可能?!谁给他的胆子!!”艾伦失声尖叫,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匆忙看过一遍信件后,她立刻把所有的间谍都召唤到自己身边。 “把这条消息送给每一个誓约之刃成员,要快。”艾伦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心中的怒火,然而这没用,烦躁和惶恐让她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在将近一刻钟的思忖后,艾伦决定不等其他人,自己先行回到光辉帝国,她必须弄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入夜,维琴上空乌云团簇,滚雷在云层中炸裂,狂风向西,吹满帝国海军的风帆,这是维琴大陆新年的第一场雨,人们拿着大锅小罐接着雨水,好一片欢腾的景象,而在黑色的雨帘中,几队人马正在泥泞中飞速奔腾,他们不敢有丝毫怠慢,信件上的内容实在太过重要,他们必须尽快将消息送到誓约之刃成员的手中,可就在众人策马狂奔的时候,一道黑色的人影出突然现在他们中间,随着空气一阵扭曲,时间居然静止下来,神秘人闲庭信步的穿过阻碍来到骑士的身边,然后将密件拿了出来。 “原来他们也不知道啊,真头疼,去哪了呢?”神秘人看完信件后,双手像变戏法一样将封蜡捏成原来的样子并塞回到骑士的怀中,他嘟囔着离开了送信人马,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雨帘中,就如同他来时一样,空气反方向扭动着,时间重新流动起来,而送信的人马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对于他们而言仅仅过去了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