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二)(372)
此后,苗运昌在雁翅山上招兵买马,不断扩大队伍,抢劫日本人的军用物资,专门杀鬼子。名声大噪,如雷贯耳,人们只知道为首的人是“蝶老大”。嫉恶如仇,铲jian除恶。民众拥护,敌人忌惮。 短短几个月里,就有一支像模像样的抗日队伍诞生了,带着几分神秘的色彩。这让日本鬼子如坐针毡,又束手无策。 这日,皑皑白雪覆盖了龙骨山,寒风凛冽,雪花稀零。比往年来说这算是一个暖冬了,可随着一进腊月,几场雪下来,天气也就变了。 小年马上就要到了。 “儿子,过年了,爹去给你打只梅花鹿回来!”苗运昌逗着躺在被窝里的旺旺说。 旺旺惺忪着朦胧睡眼说:“爹,我要看梅花鹿是啥样的。” 一旁的吴荷说:“你可别逗孩子了,这梅花鹿和老虎是不能打的,这是伍家定下来多年的规矩。家里又不是没rou,也不缺啥,就要过年了,你这三天两头的也不在个家,也不知道你整天忙个啥?别让爹娘天天为你担心了,就踏踏实实在家等着过年吧!” 苗运昌没说话,只是微微一笑。他是一副猎人的打扮,拿起了几乎天天跟他形影不离的那支*。 “爹,早点儿回来!” 苗运昌低头在儿子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说:“在家乖乖听娘的话,待会儿起来吃了饭去找爷爷奶奶玩去。” “我想找小朋友玩。” “当然可以,不过大雪地的太滑,别闹着玩磕着碰着的。” “哎!”旺旺高兴地答应一声。 来到了外面,苗运昌打了声口哨,空中马上出现了一只大鸟的身影,它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是安琪儿。 “我去看看爹和娘。” 吴荷给他系上了狐狸皮帽子带,说:“我一晚上的这左眼皮一个劲儿地跳,还做了些以前没做过的噩梦,你就别去了。” “梦是返着的,我闲不住。” “说你啥就是不肯听!” “看好儿子。”苗运昌朝院外走去。 拴在窝门口大着肚子的追风见他要走,就左窜右跳地哼哼叫着,很是着急。 “你就在家等着下崽吧!”苗运昌回头看了眼吴荷,就伸出手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问:“追风都揣崽子了,你啥时候再给旺旺生个弟弟meimei的?” “你也不着个家,哪有机会!” “这生孩子还非得天天守着你吗?隔三岔五的就不行了?” “去你的!”吴荷羞红了漂亮的脸蛋儿。 “回屋去,天冷,别冻着。荷,每逢佳节倍思亲,我理解你,你一定是很想自己的爹娘了。等过了年,我就带你回去,让姥爷姥姥的看看外孙子,他们一高兴也就——” “别惹这麻烦了,不认就不认吧!”吴荷眼圈发红了。 “你是做女儿的,你的心我也能懂。” 吴荷犹豫了下说:“这大冬天里的,狗怎么还下崽子呢?连爹娘都好奇。” 苗运昌一笑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就连追风跟什么狗配的都不知道!看它的大肚子,肯定是揣上崽了,也没啥大惊小怪的。” “奶都大了,看样子是要生了。都是你领着它出去的,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划拉的野种,不会是狼的吧?” “要是的话,那可真是野种了!” “这事儿传出去都是笑话!” “我只听说过‘春狗秋猫,性命难逃’,这是老话了。冬天狗也会下狗的,就别少见多怪了。还不是跟——”苗运昌狡黠地一笑,欲言又止了。说真的,他也没见过追风跟什么狗交配过,在雁翅山上,倒也养着两只相似狗的。 吴荷似乎能够猜得出他要开玩笑的话。 苗运昌往外走。 “你找个伴儿去,叫上振坤!” “你看我上山什么时候找过伴儿?就振坤那个懒货,还是让他在家猫着吧!到了山上,就会遇到伴儿的,打猎的人肯定是会有!” “运昌,我发现你变了!” “是的,我的人变了,我的心变了,没变的是我还是原来的那个苗运昌,值得你信任!” 苗运昌踏着厚厚的积雪,右肩膀上扛着*。 看着自己男人的背影走下大门口的山坡,吴荷的眼泪竟是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少女时在山上捡蘑菇时见到了他,就成了她朝思暮想的初恋。没想到苗运昌对她也是情有独钟,只因父母对这个来历不明、看了给人纨绔子弟印象的人不同意,在有情人难成眷属的情况下。直到有一夜苗运昌冲动地把她抱到了场院的谷子秸上——未婚先孕,她只好跟着这个认定一生值得依赖的男人走出了栖凤村来到了和平村。 苗运昌看过了爹娘,就独自一人上山了。 还真别说,他还真是在山林中遇到了一只美丽的梅花鹿,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就是处在最佳的猎枪有效射程方位上,他也没有开枪,并不是顾虑和遵守伍家祖辈传下来的不能猎杀梅花鹿和老虎的禁令,而是对这只看上去并不怕他的梅花鹿而感到惊奇。这只梅花鹿是他在供奉着一鹿一虎的两个石像的那座小庙里烧香出来后,它是在一块天然巨大的光滑石头背后出来的,这块石头被称之为“无影壁”。 由于出自对梅花鹿的好奇和欣赏,他尾随着悠然自得的梅花鹿穿山越林的走了一段路。 空中依然是淡薄的云彩笼罩着,使其灰蒙蒙的,忽大忽小了的一天一夜的雪,深处可没膝盖,是被风刮的厚度不均匀了,一些树木上也挂着积雪。置身其中,展眼望去,一切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上午的太阳在阴暗中减少了它该有的温度,仿佛是偷藏在乌云背后在俯瞰着人世间的一切。一路走来,他没有发现大的动物足印,而突然间所发现的竟然会是传说多年了的梅花鹿。它是只雄鹿,那枝杈般带有艺术性的角是它骄傲和威武的象征,梅花状的斑斓皮毛是它披着的外衣。 正是因为有传说般的故事,庙里供奉的是可传播的神话。 有鹿无虎,使其传说故事缺乏它的完整性。 当梅花鹿站立在雪峰之巅,它如山林中的霸主一样威风,扬头幽幽而鸣。 这种情景,要将老虎置于何种境地? 远处传来了运物的呼应声,不是它的同伴,也不像是狼。 本来除了风声和鸟鸣之外,这寂静的龙骨山上,开始有了声动迹象。他没有遇到一个猎人,也许是村子里的猎人正贪婪的享受着小年即将来到的家庭幸福,或者是早早准备下了过年的东西而变懒惰了。村里除了喝酒之外是禁止赌博的,这是一村之主伍元祖立下的规矩,所有的热闹是来自男人们的猜拳行令和孩子们的欢声笑语里。富裕一些人家的孩子当然是有新衣可穿还有炮仗可放的了,而穷人家的孩子——当他经过楚云昭家的大门口时,见十岁的梅香正拿着把破扫帚打扫着大门外的雪,她没有穿着漂亮的衣服,也似把家里最平时舍不得穿的最好衣服穿上了,也只是多了几分新鲜感和少了几块补丁罢了。没有漂亮的衣服衬托,却也丝毫掩盖不住小个小姑娘天生的漂亮。 看着梅香,他情不自禁地会想到了鞠子薰,两个人长得竟然如同一个人一样,他的心被深深打动着。几个月里来,他多次派手下的兄弟下山去打探鞠子薰和鞠振啸这爷孙俩的消息,却始终是音讯皆无,这成了他放心不下的牵挂! 爱乌及屋,他把对鞠子薰的关爱潜移默化的让梅香来代替内心深处需要的慰藉了。要来到年了,他给楚家送了粮食甚至是还有钱,让楚云昭和沈琴棋这两口子给梅香和狗蛋这小姐弟俩每人做身新衣服。 楚云昭曾经做过豆腐,也积攒下了几个钱,后来传出他因赌博而输个镚儿子皆无,从此人也变得懒惰了起来,日子由富一下子变穷。 有人说他是独自一人去了几十里地外的村子赌钱了,有人说他是去了县城里的赌场了,具体情况谁也不知道,都是是属于胡乱猜测。就是在好心的村民帮助下,意志消沉的楚云昭还是精神颓废萎靡,成了扶不起来的阿斗! “梅香,来,运昌叔兜里有糖!” 梅香抬头看了他一下,竟然是腼腆中带着惊怯地拎着扫帚跑进了院子。 看着梅香小巧玲珑的背影,他忽感一阵茫然和失落。 零星的雪花变大变密了起来,山风呼啸而过。 这时从一片白茫茫低矮灌木丛中跌出一只浑身皮毛雪白如银的长尾动物,苗运昌更是大为惊讶,他见过狐狸,但却从没见过白狐狸,关于白狐狸可以修仙得道的传说他从小就听说过,并非是完全来自当年陶其盛半遮半掩就是曾经与爹陶愿景一次打猎中见到过,仿佛从古至今都有这种神乎其神的各种说法。 那只漂亮的白狐跑上了雪峰之巅,与那只梅花鹿并排站在了一起。 这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一只食草,一只食rou,两者之间并不存在多大天敌关系,能和平相处共存总是奇迹了(这种情景跟后来陶振坤见到过的一幕几乎是一个样,只是有所不同的是不在下雪的冬天里)。 当这两种动物很默契的像是悠然漫步一样走下雪峰,苗运昌又在后面跟踪了一段路,他的心里没有一丝杀念产,在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悟中融化了凝结成冰的内心深处的仇恨,而这种仇恨是来自对忧国忧民又憎恶世上缺乏慈善的人!这时的他如同吃了迷魂药一样,这种奇异景象不是任何人就可容易见到的,说与别人听也难以置信,所以他没多想什么,只是痴痴傻傻的在后面跟着。当梅花鹿和白狐忽然间在一处山坳不见了时,他才似忽然醒悟。雪地上留下了四行清晰可见的足迹,而梅花鹿和白狐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他站在那里辨别了一下方向,诧异地发觉所处之地竟是在恐怖地带了,平时打猎人和采药人都不愿涉足此处,是它能给人阴森恐怖的感觉,只是现在在白雪覆盖之中减速少了它的狰狞状态。巍然屹立的幽灵塔,附近不远处就是地狱谷,此时的一“rou”一“屄”象征不再让他对男女之间有所联想。 他摘掉一只棉手闷子(两只棉手闷子是有长长的一根带子连着的,可以挎在脖子上,这样不容易丢失),抚摸了下一直是安静栖落在肩膀上的猎鹰安琪儿,安琪儿在看到一鹿一狐时也在保持着它的安静,也许在它看来像这种算是大型动物不是它捕杀的对象。只是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一只在雪地里艰难跳跃的野兔,安琪儿没等他发话,它就飞着扑奔上去把那只野兔逮住了,成了兜子里第一份收获。 “安琪儿,飞翔去吧!” 安琪儿展翅腾空而起,扶摇直上高空,它嘴里发出了长啸之声。 “请给我翅膀,我要飞翔!”他仰头而望,豪迈之情顿生。这几个月来他带领着雁翅山上的兄弟们多次与日伪军周旋拼杀,所用的武器都是日本造的,先进有威力。虽然说兄弟有伤亡,这是在所难免的,但是长了中国人的志气,连熊英和虎勇也对他是心悦诚服了。兄弟们能够团结一致、齐心协力抗日,打鬼子杀汉jian,保家卫国,这是何等轰轰烈烈而有意义的事情,并且赢得了很多百姓的爱戴和拥护,在暗中相助。 有两只好看的野鸡在丛林中飞起,“呱呱”叫着从他的头顶飞过,似受到了惊吓一般。 置身在这龙骨山里,触景生情的让他感慨万千。在他十六岁时起,有时由他爹苗汉翔带着他开始在这满山遍野的寻找着曾祖父留下的所谓宝藏,在方圆百里内都找了,可至今也是一无所获!只知道就在这龙骨山上,曾祖父的话不可能是骗人的。 众所周知,他是个神枪手,优秀的猎人,精通各种捕猎技巧,比如陷阱绳套夹子捕网等多项。可人们并没有见到他打的猎物要比别人多,因为他有一颗慈善的心,不是见到能打的动物都打的,打猎只是为了寻宝的幌子。 一群鸟在林中飞起叫吵着在空中盘旋一周又远去了,在幽灵塔的檐槽下那些密密麻麻的燕巢是空荡荡的,在地狱谷的周围那些各种果树上看不到一只灰猴子。山燕子去了南方,灰猴子躲藏在了山洞里。在这个季节,山林中少了许多鸟儿和动物。 安琪儿在空中发出了两声长啸。 不过出于一个猎人的警觉,有所意示到了不是有人就是有大型动物就要在附近出现了。果然,他见到了两个穿着皮袄戴着皮帽的人出现了,他们的举止带着鬼鬼崇崇,手里没有拿着猎枪,两手都抄在袖筒里,凛冽的寒冷让呼吸在面前形成了朦胧的雾气。他俩见被发现了,就在树背后走了出来,走在厚厚的积雪上显得有点儿吃力。 “朋友好!”一个人边往前走边礼貌的搭讪道。 “你们是干什么的?” “当然是打猎的,总不能是大雪天的来这里赏风景吧!”另一个人口气很臭,说的有点儿蛮横。 “怎么没带枪?”苗运昌又问了一句。 “这样的天儿最适合打猎了,要打到大的猎物就能过个好年。我们的手冻的有些不好使了,就把枪放在了别处。我们第一次来这山上,迷路了,想请兄弟指条走出这山上的路?我们要下山回家。”一个人笑着说,看样子是个巧言善辨的人。 “我也带了几个兄弟来,现在正在围捕一只梅花鹿和一只白狐狸,一会儿送你们下山。” 苗运昌说出有自己的人在,就是对这二人发出了警告,让他们产生忌惮。 果然,两个人听后神色略显愕然惊慌。 苗运昌故意打了声口哨,像是在与同伴传递消息。 两个人将信将疑的嘀咕了几句。 这个时候的雪花渐渐变得密集了起来。 “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和二位见过一面的,你们是‘半截塔’路林襄的人吧?”身处危险境地,苗运昌绝对不能让这两个藏着凶器的人靠近自己,所以就直接了当的把话挑明了。 两个人下意示地互看一眼。 “我们不认识什么路林襄的。” “我们只是打猎的,你认错人了。” “是的话,除非是让我给你们指一条去地狱的路!” 那俩人一惊之后,同时在袖子里抽出了枪来。 早已谨慎提防的苗运昌以最快的速度躲避与一颗大榆树后面,两声枪响,子弹几乎是在他耳朵边飞过。 以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在离远处就看出了是不熟悉的两张生面孔,近了才看出是曾经骑着马擦肩而过的两个人,其中没有那个黑脸大汉。此时的苗运昌下决心要除掉这两个人了,不能放走他们,不然就会让他们发现和平村的,同时也会猜测到他的家就应该在这附近的村子,是不能给村民带来祸端的。 由于刚才离的比较远一些,双方都在不确定对方是什么人的时,怕误伤人命,也因双方都被同时发现,就都没有打冷枪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