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谈（二）（358）
“子薰，听爷爷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的爹娘吗？我现在就——” “老前辈，别——”苗运昌想阻拦，因为他担心子薰知道自己是日本人，怕她一时接受不了。 鞠子啸叹道：“她已经十岁了，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孩子，别人叫你秋璇珑，那是在故意隐瞒你的身份，你真正的姓名是村上墨嫣。” “这——这——这是不可能的！”小姑娘显得很激动，是不愿接受这种意想不到的的变故。 “孩子，你就是不愿接受那我也得说。有人说等你长大了再告诉你你的父母是谁，那几个教你本事的老师都不是什么好人！你爹是一个日本军人，你娘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当年你娘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嫁给了你爹，两个人很恩爱，生下了你。在日本军队大批入侵中国，你爹成了将军，战死在华北战场上。你娘得知后，就寻了短见自杀了，她爱你爹，却羞愧自己对不起自己的同胞！抛下了你，那时你还不懂事。我见到你时，你才三岁。你七岁时，我把你带出来开始闯荡江湖了，如今已有三年。孩子，你的爹娘都不在了，这是真的，你就——” “别说了！我不信！我不听！是假的！”小姑娘丢下手里的鸡腿，两手掩上了耳朵，在拼命摇头，眼泪却流了下来。 这时的鞠振啸那只独眼里也是潸然泪下。 苗运昌、莫宝、穆永清三人听了，也是心中为之难过。 阿黄见小主人悲伤地哭了，也似同情地跑到她身边用身子蹭了蹭她，抓耳挠腮地吱吱叫了两声。 “这孩子好可怜！”莫宝叹息。 “谁说不是呢！归根结底还是日本人造孽啊！”穆永清摇头，他喝了口酒。 苗运昌没说话，心里却感到爱莫能助！ 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子，在成长过程中却一直被蒙在鼓里，看似带有善意的谎言欺骗里却又隐藏着卑鄙龌龊的阴谋。在憧憬期待中渴望早日见到自己的爹娘，希望像别的孩子那样有爹娘的疼爱呵护，那是每个孩子都应拥有的幸福。可是等候的结果呢？对一个孩子来说简直就是个天大的噩耗降临，朝思暮想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了，而且父亲是个日本人，母亲是个中国人！如此一来，让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幼嫩脆弱的心灵承受此种莫大伤害，将美好的希翼化为泡影，一时难以接受！ “爹！娘！” 小姑娘哭喊着扑进了鞠振啸的怀里，紧紧搂住他脖子说：“爷爷，以后你就是我的亲爷爷，我就是你的亲孙女鞠子薰，我是中国人不是日本人！” 这是一个孩子的决定和选择。 “好孙女，别难过，别难过。是爷爷的自私，是爷爷错了，不该把你带出来，让你受罪了，真是对不起！”鞠振啸抚摸着子薰的头，他的独眼里在流泪。 “子——子薰不怪爷爷的！” “可爷爷心里有愧呀！日本人看中的是我的这身武艺，才把我的家人当成了人质来要挟我。可我也不能死心塌地的投靠他们，那样是叛国投敌行为。要是把本事传授给可怜无辜的孩子们，怕他们将来残害自己的同胞！我多少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丢不起这人，这种骂名背不得。也知道，就是教会了孩子们杀人本事，日本人也不可能就会放了我和我的家人的！” 苗运昌咬牙切齿的气愤道：“真是不可思议，这日本人也实在是太可恶了！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莫宝边往火堆上添柴边说：“兄弟，你是不知道，这日本人啥缺德事儿都能做得出来。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干不出的！” 穆永清面对这感人的情景也是鼻子发酸的，他说：“在战场上，小鬼子公然使用违禁品武器，毒气和细菌，使用灭绝人性的化学武器这是违反了《日内瓦公约》的，有失人道具主义！不管怎么说，我俩是没摊上这种事。” 苗运昌泪眼朦胧地说：“子薰，你冰雪聪明，将来一定会有所作为的，大哥哥相信你。不管你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都要有颗正义的心，要看清善恶，做个好人。不幸对你来说是残酷的，可你跟着爷爷一路走来，也应该见到到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和失去父母亲人的孩子吧？所以你一定要坚强起来，勇敢的面对一切，这样你才能不辜负爷爷一心想把你教育成一个好孩子，不要像跟你差不多大那些孩子那样，经过特殊训练是为了将来去做坏事的，这些你要懂。” “我——我——我听大——大哥哥的，要做——做好人。”子薰抽泣着说。 苗运昌想给这个心灵受到巨大创伤的小姑娘以安慰和关怀，就说： “子薰，大哥哥想问你，不知你愿不愿意？我想给你们爷俩找个安全之处，在有人帮助下吃穿也不用犯愁，这样有个照顾，总比四处漂泊要好，不知——？”他觉得，现在的安全所在莫过于群山围绕的隐蔽处和平村了，在这战火硝烟弥漫的年代里，能有一处安身之所实属难得，更何况是对四处逃避的人来说呢？！ “我——我——听——听爷爷的！”鞠子薰哭的悲悲切切抽抽答答，她有生以来也许是第一次这样难过！ 鞠振啸说：“谢谢你的好意！如今我们摆脱不了日本人的暗探，只能是躲一时说一时了，哪里收留了我们，都怕是会招来不幸的！” 苗运昌说：“你几次杀了联络你们的人，这一定会惹恼日本人的，怕是你已经成了他们追杀的目标！” “死我倒是不怕，他们对子薰是不会下毒手的。另外，我也想有机会打听一下我家里人的下落。要是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的消息，我这心也踏实不下来！” “这我理解！”苗运昌见鞠振啸意志坚定，也不好再劝了。 他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支雪茄烟来递向鞠振啸，鞠振啸举了下手中的长杆烟袋。他又看了下莫宝和穆永清，两个人都摇了摇头。他就用那个漂亮的打火机把烟点着，然后猛吸了两口。 鞠振啸问子薰：“你要不要跟大哥哥走？你跟他走，也会有好的生活，用不着再跟着爷爷吃苦了，这样我也——” “我不！爷爷一个人我也不放心，爷爷去哪儿我去哪儿，是不会抛下爷爷一个人的！”鞠子薰倔犟而肯定地说，她是离不开不是亲爷爷却胜似亲爷爷的鞠振啸了。愿意同甘共苦，甚至是有勇气去迎接危险的挑战。 阿黄吱吱叫了两声。 是啊，爷孙俩和一只猴子是分不开的！ “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大哥哥佩服！来，喝酒！” 莫宝把酒囊递给了苗运昌。 苗运昌一扬头喝了一大口酒，把酒囊递向鞠振啸。 鞠子薰却接了酒囊，她看了看别在苗运昌领口处的墨镜，又看了看苗运昌眼里闪烁的泪光，心里不禁一阵感动。一个今天才认识，并不熟悉的人却是这样关心她和爷爷，她在万分难过之中也感到高兴。在溶溶如水的皎洁月光和烈焰飞腾的篝火光芒晖映笼罩之中，让她有几分幸福温馨的感受。几年的浪迹天涯里，受到过多少别人的白眼和欺辱，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被人关心照顾过，有过同甘苦共患难的死里逃生经历，能够化险为夷的再次团聚真是来之不易！于是，她也有一种要喝酒的冲动，就真的喝了一口。她想忘记自己身世的不幸，想记住美好和愉快的事情。结果一大股辛辣呛得她连连咳嗽了起来。 “瞅你这孩子，没喝过酒逞什么强？！”鞠振啸疼爱地给子薰捶背。 “我——我——想舍命陪君子！” 这话在一个小姑娘嘴里说出来不免有点儿天真可笑。 莫宝赞赏道：“别看她年纪小，倒是有几分女侠豪爽气概。” 穆永清也说：“等长大后定是个奇女子！” 苗运昌心里明白，这个长得跟村里梅香相差无几的小姑娘，也想一醉解千愁！ 酒，真是好东西，喜也喝愁也喝。 鞠子薰变得郁闷不乐了，偶尔也是强颜欢笑！拿着苗运昌给她扯下的一只鸭腿，在她的心不在焉中也许是品尝不出什么味道来！ “运昌贤弟，还不知道你家在哪里呢？”在几个人沉默时，莫宝突然问道。 苗运昌先是竟然一愣，随后犹豫道：“我的家离这里算是很远，村庄在群山围绕之中，那里有田种有猎打，人们过得还算是幸福的。” 穆永清就问：“现在还有这种好地方，村子叫啥名？” “那里几乎是不被外界知道的，我们的村长早就发下话来不许对外人说。那是个很隐蔽的村子，好似与世隔绝一般，在这动荡年月里，平安是最重要的。二位兄长，请恕小弟不能如实相告之罪！” “明白，我们懂，现在平安最重要。”莫宝呵呵笑道。 “既然是好兄弟，你有难言之隐，不说就算了，我们也不追问。”穆永清说。 苗运昌就问：“听二位哥哥的话，你俩像是当过兵的？” 莫宝长叹一声说：“是当过兵，而且是窝囊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