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圣诞夜的烟火
我是十一点左右才赶到“等”的,圣诞夜的活动特别多,一直到十一点,曾芒溪准备和司马延约会,才放我自由。 狂欢会现场人头攒动,气氛热烈,所有的人带着千奇百态的面具,除了本身约好的人,谁也不知道谁是谁。 李骁抱臂站在台下,微微仰着头看着台上那个美丽的女主持。我找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坐下来,终于可以静下心来想今天赫萱所说的那番话。看来我的道行真是太浅了,我居然在得知一切真相的时候,开始害怕面对李骁,这种害怕里还掺杂着很深很深的歉意。 我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勇敢,我是如此懦弱,连说不的勇气都没有,在别人的真心前我只想极力缩回自己的壳中,我已经残废却无力自救,更没有人能够救我! 人太多,声音太嘈杂,我根本没能听到手机铃声,只感觉到了震动。我从包里面翻出电话,看到了李骁的号码。 “喂,李骁!”我轻声说,突然有一种难抑的伤感。 “秋翎,你到了没有?” “我看到你啦!”我看到他在四处寻找我的踪影,“我在最后面,人最少的地方。” “你站在原地不要动,我过来找你!”李骁急急地说。 我把电话抱在胸前,看着他努力想挤出人群,同时还在四处张望。原来他一直是最在乎我的那个人,可是多么遗憾啊,我并不爱他,他不是我的宿命。为什么人生会有那么多无奈,那么多阴差阳错。 李骁终于看到我,微笑着跑近我,把手里的天鹅面具递到我手中:“要到你了,准备好了吗?”说着他很自然的来拉我的手,我没有躲闪,我想知道除了钟子霂之外,还有没有人可以拉得住我的手。 李骁牵我的手不过是当时下意识的动作,等他反应过来我并没有拒绝时,他的眉梢飞扬,眼睛含春。 看着他的眉飞色舞,咬牙忍着胃里的难受,我的心里无限凄惶。居然只有他,除了他再无别人可以,可以牵着我的手让我快乐飞扬,这个发现让我几乎崩溃得想哭。 “子霂!”李骁的声音惊醒了我,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钟子霂白衣胜雪地站在台子左侧,脸上戴着蝙蝠侠的假面,长身玉立地看着我们走近。 我就在这一刻羞愧地挣脱了李骁的手,然后遮掩地说:“我去和乐队沟通一下!” 我差不多是用逃的速度溜到乐队后面隐藏起来。他早到了,现在和李骁在台子下面相谈甚欢,偶尔会把目光放在台上的主持人身上。 在我唱歌之前是一个抽奖活动,大家都兴致高涨,中奖的人振臂高呼,失去这次机会的人连连叹息,那么简单地快乐着。我就像一个躲在阴暗角落里可有可无的影子,没有人会注意到我山崩地裂的悲伤。 轮到我上台了,我在音乐声中慢慢走到了台子中央,我没有进行任何的情绪调动,那不是我的专长,今天能够站在台上完整的唱完一首歌,已经是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我并不在乎他们会不会喜欢我和我的歌,我只要认真完成就轻松了。 我告诫自己不要看他,可还是没能控制住。他静静地站在那儿,专注地看着我,和全场的兴奋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就那样看着他,被施了魔法似的定住,缓缓地唱着: 还没好好的感受 雪花绽放的气候 我们一起颤抖 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 还没跟你牵着手 走过荒芜的沙丘 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 天长和地久 …… 全场在这时奇迹般的静了下来,全世界好像只剩下我们两个,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只有我们就这样望着彼此,以为这样就是地老天荒。 掌声在几秒后才疯狂地响起。那一刻,我居然激动得热泪盈眶。“再来一首!”有人在人群里吼。 起先有的只是一声口哨声,马上就一呼百应,满场都是口哨声和挥舞的荧光棒。 我看向李骁,他笑着使劲点点头,再看钟子霂,他向我竖起了双手的大拇指。我走过去和乐队交换了意见,决定唱王菲的《香奈儿》。 十二点的时候,大家在漫天的烟火中跳舞,李骁被主持人请去跳舞了,只剩下我和钟子霂并肩站在一起,仰着头看着那梦幻般美丽的烟火,它们“咻”的一声,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上天空,然后“嘭”地绽放开,像一朵美艳绝伦的花朵,四散开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夜空,真是美轮美奂。我喃喃地梦呓:“相信吗?我从来没有自己放过烟火。我一直想如果去一个很高很高的地方放的话,是不是会特别漂亮!” “跟我走!”钟子霂握住我的手,跑到放烟火区抱起一盒子烟花就拉着我跑上了车。 他把烟花丢到后座上,对我说:“坐好!我们出发了!” 我不解地问:“我们要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系好安全带!” 我刚系好安全带,就看到全场的人都把假面往空中抛,很多人激动地抱在一起,疯狂地喊着:“圣诞快乐,MerryChristmas!” 回头我看到李骁在台上唱着一首英文歌,这首歌我以前在学校时听过,好像是叫《jinglebells》,是一首庆祝圣诞快乐的歌曲。 山顶的夜空比平常看到的更加寂寥,空旷,深远。我和钟子霂靠着车身,看那满天繁星,静静地听着风路过的声音。我由衷感叹:“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夜空!” “你要学会停下来看看路边的风景!不要难为自己活得那么累!”钟子霂看着我说。 我望向他。他的眼睛亮得太不可思议,好像天上的星星都跑进他眼里,亮得灼人。我移开目光,环抱双膝,望着山下的灯火,说:“你相不相信命?我信!当我十二岁在一夜之间成为孤儿的时候,我一生的路就注定了充满荆棘和坎坷,就做不到轻松的活着,就不可能停下来欣赏那些美丽的风景,因为那些对我来讲都是一种奢望。这就是命,命从来由不得我们选择。我们常喜欢鼓励他人,鼓励自己和命运抗争,可是这种无止境的鼓励其实都是自欺欺人的东西。抗争的结果常常只能是头破血流,狼狈不堪,甚至失去更多的东西。” 他眼里没有可怜,有的只是疼惜:“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摇摇头,站起来,言不由衷地说:“希望吧!”然后把他拽起来:“走,放烟花去了!” 我们把所有的烟花都竖直摆在地上,用石头固定起来,这可真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我们借着溶溶月色,用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完成了准备工作。然后我们一排的点着火,等点到最后一根时,所有的烟花开始先后不一地飞上天空,像绚丽的霞光染红了半壁天空,我拍着手,开心地尖叫!我一不留神差点滚下坡去,钟子霂眼疾手快地抓住我,结果自己跟着脚下一滑,我们两个都摔倒在冬日干枯的草地上,跌得生疼! 我稳定心神,抬眼看到他的全身沾满了枯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几个箭步跑过来,笑骂:“你这个罪魁祸首,还好意思笑!” 我哪那么容易让他逮到,一个鲤鱼翻身,逃开了。他继续追,我继续逃!开心的笑声传得很远很远,连烟火是什么时候放完的,我们都没注意!最后我终还是被他抓到了。我差点笑岔了气,蹲在他脚旁边直咳嗽,他忙帮我顺气:“就是喜欢逞强,认输有这么难吗?” “大家各凭本事,为什么我要认输!”我边喘气边说。 他坐到我身边:“好了,不闹了,坐一会儿吧!你看,夜景多美!” “真的诶!”我坐直身子,看着那万家灯火,看着那五彩虹霓,心里是形容不出来的快乐。 “那次医生为你包扎的时候,我见到你的额头有一个疤,是小时候太顽皮摔的吧!”他偏头看着我问。 我摸了摸那个隐藏着无数不堪回忆的疤痕,轻轻点了点头。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背上也有一个挺深的疤痕,那是小时候我和子皓打架,砸在石头上留下来的。”子霂笑着说。 “啊,那一定很疼。” “那时候太皮了。”子霂摸着鼻子笑,“玩起来就忘乎所以。” “现在的你好像跟小时候出入很大。” “男孩子的童年大都那个样子,没法跟现在相提并论。” 我们肩并着肩,头碰着头,天南地北地说着,笑着,忘了时间的流逝,没有丝毫睡意。 原来我的内心深处潜居着一个这样孩子气的自己,她一直安静地躲在我心的最底层,被钟子霂轻轻一唤,就迫不及待地苏醒过来,她那么鲜活生动,熠熠生辉。我觉得这样的自己好陌生,可我是如此喜欢这个陌生的自己,她和所有单纯的女生一样,简单地快乐着。 再美丽的梦总是会醒的,没有人能够永远停留在里面沉醉不醒,而且梦越美好,醒过来时的痛苦就越深刻。渐渐呈现鱼肚白的东方,让我们惊觉时间之快,他看着那抹白色,说:“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 这也是我想说的,因为我知道这样的快乐也许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再有! 我们很有默契的上了车,他笑着问我:“想吃什么早餐,我请你!” 我先打开包看电话,李骁打过,但已是昨晚上的事了,其它几个全是曾芒溪刚才打的,我无奈地看着他:“不能和你吃早餐了。” 我回电话过去:“芒溪姐,什么事这么急?” “今天那么多通告,你还不滚过来接我!” “我马上过来!” 这时他的电话也响了,我赶紧挂断电话,以免曾芒溪听到他的声音。我这么做贼心虚大概是因为我心里有鬼吧!要不两个认识的人在一起聊聊天似乎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是吗? 我听到他说:“你打过我电话?我没注意!今天你要飞日本,去几天?……三天。好,那你自己注意身体!……嗯,好,拜拜!” 接电话的时候他一直没看我,挂断后才迎上我的目光。我们都显得有点莫名的尴尬,这种尴尬像一堵墙横在我们之间,那么坚不可摧,我知道自己根本无法跨越,或者我也没想过要去跨越它。这样的回忆一次就够了,一次就足以让我以后慢慢回想! 他自然不爱我,但即便爱,我也只能羞愧地躲起来,因为我配不上他美好的爱情,也给不了他干干净净的爱。我的手上充满了血腥,时间过得再久,它都无法被抹灭,我的心里永远背负着杀人犯的十字架,这样的我不该抱有那么多妄想,我在心里对他说:再见!子霂!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