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木，刚蒸的包子给你放这儿了，趁热吃啊。” “好嘞，赵大娘。” 伴随着说话声音，我缓缓睁开了双眼，入目便是老旧的浅褐色屋顶，我眨了眨眼，一是有点懵。 “你醒了啊？” 我一愣，转头看去，瞬间就感到身上传来剧痛，脑子也晕晕乎乎的，甚至眼前都发黑。 缓了半天，我才哑声问：“你是谁？” 顿了一下，我的神情又染上迷茫，“我又是谁？” 可能后来的这一句话也给那人带来不少震惊，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嘀咕一句：“还摔失忆了吗？” 我皱着眉头，努力回想着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却发现脑子一片空白，仔细去想，脑子还隐隐作疼，像是针扎的一样。 那人想给我把把脉，可是这时的我满身都是戒备以及恐慌，根本不敢给他碰，他一伸手，我就往后挪。 可我忘了我现在满身是伤，这一动，我感觉我的整个身体都散了架，痛的脸都皱在一起。 他也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看我的痛苦的样子，有点着急，但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直到我缓过来后，才缓声道：“你好，我叫木宣，我是一名郎中，我可以帮你看看吗？” 我虽然没有记忆，但是我还是很警觉眼前的地方，包括眼前这个男人，我定定看了他许久，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恶意。 但是眼前的男人还是保持微笑，甚至和自己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我沉默半晌，才及不可察嗯了一声，不是敷衍他，而是嗓子太疼了。 他也不在意，小心给我把脉，许久之后才开口：“你这伤的很严重，你的腿也摔得骨折，再加上天气寒冷，你的腿有冻伤，恐怕以后会落下病根，还有你肩膀处的伤口，这几天可能会发炎，多喝点水，你的脑子也摔得不轻，可能近几日会感到头晕恶心，放心那是正常现象，不用担心。” 他一下子说了一大串，病因以及注意事项都告诉了我，但是没告诉我，我究竟是谁。 或许他也不知道，他只是个救我的郎中。 似乎看出我的想法，他又接着说：“我不认识你，你是我在山脚处的河流旁捡的。” 我继续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姓谁名谁，家住何方，又该往哪去。 像是一叶扁舟飘荡在大海中，迷失了方向。 恐慌，害怕，还有不知所措。 他看了我几眼，便没再多说什么，拿着刚刚大娘给的包子吃了起来。 估计我晕了好几天，闻到香味，即使我的脑子克制着不去想，但肚子还是诚实咕噜咕噜地叫了。 “吃吗？” 我维持着我最后的面子，坚决不吃。 他也不强求，笑眯眯的吃着包子。 可到底包子太香，我的肚子也太饿，这个滋味太难熬了。 干脆眼不见为净，直接闭眼睡觉吧，睡着了就不会饿了。 这么想着，我也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 “醒了？” 刚刚睡醒，我意识还很模糊，听到他问，我也就懵懵的嗯了一声。 他轻笑了声，拿了碗粥。 一碗很稀的米粥，米粒很少，基本上就是米汤，上面飘着几个葱花，闻起来倒是很香。 “你现在伤得很严重，最好吃点稀的，容易消化。” 我没想到他会给我解释这个，不对。 我没说要吃饭！！ 估计他是一个很强势的人，不由分说直接喂到我的嘴边。 我抿了抿唇，还是喝了一口。 粥熬得很糯很香，即使只有很少的一点。 而且……我咽下一口米汤，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眼前这一幕很眼熟，好像以前发生过。 但我并没有告诉他，因为只是觉得熟悉，其他的我还是什么都不记得，说了也没用。 喝完一小碗米汤，我觉得肚子舒服些，但还是很饿，但我估计以前是个脸皮薄的人，不好意思开口说，就眼巴巴看着他，希望他能懂我的意思，并且能再给我一碗米汤。 他将碗放拿了出去，过了一会又回来了，只是手里什么也没拿。 没！有！了！ 我用眼神控诉他，试图再要一碗米汤。 他像是看不懂似的，还好奇问：“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吗？” 我沉默着，半晌才小声说：“……没事。” 他又笑了，还很大声。 我的脸突然害臊起来，可惜现在不能动，不然，我可能会直接缩进被子里。 “你现在不能多吃，过几天才可以，到时候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我小心转头，避开他不看他，不想面对这个场面。 他也不在意，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估计他和我一样，都对着对方保持警惕，因为接下来几天，我就没再见过他，只是派来了一个老嬷嬷照顾我。 我也不去问，也不找他，只是默默养伤。 终于过了一个月后，他来找我了。 当时我正在庭子里晒太阳，躺在摇摆不定的椅子上，旁边放着一壶茶，眯着眼，扇着风，好不惬意。 “你倒是会享受。” 我没有睁眼，我知道是他，就懒懒的回着他。 接着耳边就一阵窸窣声，估计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想起什么了吗？” “有，隐约知道自己好像叫落落，其他的还是没想起来。” “落落。”他低声念着。 我睁开眼，向他瞧去。 “名字很好听。” “谢谢。” 我又重新闭上了眼，继续晒着太阳。 他似乎也在休息，耳边没什么动静。 太阳缓缓落下，阳光明亮而又温暖，微风轻轻吹过，虽然夹杂着寒凛的冷意，却在暖阳下被分散，化为丝丝凉意，落在皮肤上，化为虚无。 “咳咳，那个……” “怎么了？” “那个，我，就是，嗯。”他难得如此迟疑，我睁开双眼，疑惑望向他。 他却没看我，而是垂下眼帘，盯着桌上的茶杯，声音比以往要小，好似姑娘家在别扭：“我……我，就是，这个送给你。”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簪子递给我，木制的，做工粗糙，刻的似乎是桃花。 我接过，仔细瞧着，一时间没说话。 他似乎很着急，但还是不看我，只是别扭问：“喜欢吗？” 我这才抬眼看他，眼里含着笑意，给了他肯定的回答：“嗯，我很喜欢。” 他转过头来，笑了笑，又挠挠头，“那就好。” 见他这般模样，我实在是忍不住，打趣道：“这是你亲手做的吗？” 我低估了这句话的杀伤力，没想到他会因此红了脸，连耳尖都是红的。 他慌张站起来，眼睛躲躲闪闪的，没回答，反而言其他：“那什么，这天都黑了，我去做饭了。” 望着他逃离般的身影，我笑意加深，肩膀一颤一颤的。 直到人进屋看不见了，我才收敛笑意，再次端详手里的簪子。 我知道，他送我簪子肯定是有目的，毕竟两人不曾相识，我还忘了以前的记忆，而现在他突然送了这么个东西，怎么看都不对。 但他还是送了，说明他也不打算隐瞒。 就是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了。 我收起簪子，起身一瘸一拐回了屋子。 只是路过厨房时，吃了一惊。 原本我以为他做饭只是离开的借口，没想到他真的在做饭。 他注意到了我的视线，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继续揉面。 我就倚着门，静静看着他动作。 我们两人如此沉默着，都很默契的没再提刚刚的事情，安心享受现在的美好时光。 就这样，他沉默着做了两碗面，我沉默着看他做完两碗面。 等到我们坐在餐桌上时，看着卖相很不错的面，我才开口感慨：“日后你的妻子定是十分享福的。” 话音一落，我们两人都微微一愣。 我突然想到什么，问他：“木公子可有婚配？” 他也知道我在想什么，笑着解释：“未曾，落落姑娘不必担心。” 听到回答后我也笑，低头吃了口面。 面做的很劲道，汤汁也很浓很香。 但不知为何，我内心突然感到一阵悲伤，堵着胸口，使得眼眶发酸，呼吸也乱了。 但我没在意，还是继续吃着。 “落落姑娘，落落姑娘？” 我茫然抬起头，看见他泛着担忧的眸子后，才猛然清醒。 我摸了摸脸，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他关心道：“落落姑娘，没事吧？” 我擦干眼泪，摇了摇头。 “别吃了。”他皱着眉头看着我，“我重新做。” “我真没事。”我戳了戳碗里的面，“我就是，就是很难过。应该是以前有过不好的回忆。” 他沉默了下，接着轻声道：“那就别吃了，既然是不好的回忆，何必为难自己。” 我吃面的手一顿，到底还是放下了筷子。 他叹了一口气，将碗筷收拾好后，告别道：“你先休息一会，我有事先走了。” “嗯。”我小声应着。 听到回答后，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慢慢消失在视线里。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我陷入了深思。 想着我究竟是谁，想着他的目的是何，想着我又该往哪去…… 似乎是我想的太深入，以至于他又回来时，我都没第一时间发现。 “在想什么？” 我一愣，抬眼看他。 他从外面刚回来，身上带着屋外的寒意和冷汽，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他匆忙从怀里拿出一个烧饼和一包糕点，放在我面前，随即立刻跑到火炉面前。 还不忘回头叮嘱道：“快吃，别凉了。” 我眨了眨眼，虽然知道，但还是忍不住指着吃食问他：“你出去就是因为这个？”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又催促道：“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抿了抿唇，低头吃了起来。 我尝了一口桂花糕，嘴里立刻弥漫着桂花的香和甜，很糯很好吃，应该是刚出锅的，还挺热乎。 能在这么一个凛然的冬天，吃上这么一口香甜的吃食，很暖，甚至暖到了心里。 这时突然发现，我好像没有那么难过了。 在我吃完两三个糕点后，他才过来，带着烤完火的热度，连着我都暖了几分。 我将烧饼分给他，“一起吃，我吃不完。” 他笑着接过，吃了起来。 屋外大雪纷纷扬扬，朵朵雪花落在地上，铺了一层银装。 寒风肆虐刮着，却吹不进一间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