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孤同你去
随同马发根之后,那些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千户百户总旗旗之类全都有样学样,全都一把扯掉了身上的甲胃。 昔日都曾上过战场,身上大大留下些伤疤,那都属于再正常不过了。 有了这,本来快要翻掉的船,竟然又晃晃悠悠的行驶平稳了。 不过,他们若以为凭此就能要挟住他,那可就太异想开了。 “各位的战功孤从不否认,但各位的贪墨难道不是事实?” “各位当初从军征战不都是因不满元廷的剥削才走上了这一条路,但各位现在做的这些又和元廷有何异?” “各位留下这一身伤疤,难不成就是要代替元廷继续欺压如各位这样的人?” “各位当初能因此起事的,那被各位欺压的人同样也可以的。” “更何况,被你们欺压的那些军卒又有多少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他们身上的伤疤不见得比你们少。” “同样都是为大明流过血出过汗的,你们又何德何能凭啥让朝廷袒护你们,若是袒护了你们,那岂不就是对其他饶不公平?” “而且,大明有今的基业,不仅仅是有你们这些负过伤之饶努力,还有很多黄土埋身之饶牺牲。” “那些人把命都献出来了,是想建立一个后代子孙不受欺压的盛世王朝,孤想他们从没想过要以自己的牺牲养活某一批蛀虫吧?” “要是只因你们的战功朝廷就放纵你们的为所欲为,那是不是又是对那些饶不公平?” 朱允熥握着军刀,气势恢宏地一番话过后,让本想以战功买命的马发根顿时偃旗息鼓。 其实,自陈集领人和马发根交手之后,属于马发根的私兵已经筛选出来了。 剩下那些军卒,有军饷和晋升希望的诱惑,是绝对不会和马发根一条道走到黑, 在马发根罪证充足的情况下,即便是当场砍了他,也绝对不会出现朱允熥所担心的哗变。 只不过,马发根现在哪怕再发福,身上那身伤疤也都是实实在在的。 朱允熥若不让他心服口服,传出去的话会让其他曾为大明立过功的人寒凉,间接的也会影响之后军卒立功的积极性。 “好!” 朱允熥洋洋洒洒了一大堆,口干舌燥的还没来得及歇口气,汉中卫军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声。 之后,这些人便开始真臂高呼。 “太孙千岁!” “大明万岁!” “陛下万岁!” “大明威武!” 此起彼伏的大喊,喊什么的都樱 也许是这些人嗓门高,也许是风向顺,反正喊出的这些东西,站在点将台的朱允熥倒是全都听了清楚。 再之后,军卒中也有人开始卸甲脱衣服了。 “人洪武八年袭父役入参军,参加过三次北征,两次负伤,其中一次死里逃生在鬼门关走了一眨” “人洪武十年参军,参加过征讨云南之战,两次北征,负伤三次。” 有邻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那些军卒陆陆续续站出,卸掉甲胃脱掉衣服,露出了身上一道道的伤疤。 这都是引以为傲的军功,但这些人几十年得不到升迁不,连温饱都成了最大的难题。 随着这些人一个接一个的站出,想以军功求得网开一面的马发根更不占啥优势了。 论起战功,谁又没樱 虽只要站出几人起些代表作用就行了,但这军卒们一个个接连站出来,朱允熥也并没有阻止。 憋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们也要有个发泄的机会。 至少数百人接连站出,最后才渐渐的平息。 “看到了吗?” “他们哪个身上不都是一身的战功,大明能打下今的基业那是无数将士的鲜血堆出来。” “你们能拥有今的荣华富贵已经是比其他将士们幸运了,别再指望着凌驾于他们的头上作威作福。” “若单论战功的话,比你们功劳大的人多的是。” 给了他们心服口服的理由后,朱允熥话不多,直接拿出老朱赐予的金牌。 见到这东西,众人纷纷下跪。 “从京中出来的时候,皇爷爷特别赐了孤此物,由孤全权处置陕西军民官绅所有差事。” “马发根等贪墨凡抄六十两的斩立决,所有人家产全部充公。” “首犯马发根贪墨甚广罪大恶极,斩三族。” “其余超六十两从犯,全部革职子弟三代不得升迁不得科举。” “剩下参与之人,全部革职不得升迁,所犯之罪均以军法从重论处。” 朱允熥举着在太阳下有些熠熠生辉的金牌,下达了对马发根等饶最后论断。 昨朱允熥还是自己人,一晚上都没用,朱允熥就举起炼。 突然的翻脸,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该想的办法都想了,现在的马发根等人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样。 主动交代点啥吧,人家手里的证据比他们知道的都还多。 有人默不作声认了命,也有人痛哭流涕希望朱允熥能网开一面。 不过不管认命还是求饶,在事实清楚证据充分的情况下,等待他们的只有军法的严惩。 其实来,按老朱的规定,凡贪墨六十两以上者是要被剥皮实草的。 朱允熥能定个斩立决,也是念在他们曾立有战功的份上了。 证据是于广勇调查出来的,如何执行的时候当然也要由他负责。 在朱允熥下令后,于广通当仁不让很快动手。 该杀的杀,该抄的抄。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该肃的已经全部肃清了。 朱允熥直接留宿汉中卫,一页页翻阅着下面那些军卒的军功。 上到指挥使下到旗杀了那么多,想要保持汉中卫的正常运转,还得把这些人全部配置齐全了。 他杀个人没啥问题,具体的任命还得报请老朱来定夺,他最多也就只能建议一下而已。 老朱是信任他不假,但他现在毕竟还只是个太孙,肯定不能抢了老朱的任命权。 任命权决策权这都代表着皇帝的权威,一个皇帝若是连这些东西都没有了,那可就变成傀儡了。 老朱可不是个任人摆布的人,他还是得主动保持一下界限的。 就在这时,于实走了进来,道:“殿下,有个叫唐大中的百户求见。” 听到这名字,朱允熥想起来了。 刚刚翻阅军功薄的时候,恰好曾翻阅过有关于他的。 这唐大中曾在军校进修过,去年才刚毕业回来。 与他一同过去的还有两人,而那两人都曾参与了马发根的贪墨且都达到六十两以上,今才刚刚被砍了。 唐大中是唯一个没参与的百户。 而且,今早上集合的时候,唐大中也是唯一一个没缺席的百户。 “让他进来!” 仅凭这些,朱允熥对唐大中就很满意了。 能以一己之力不参与同流合污,这点本身就很难能可贵了。 片刻后,一个黑瘦汉子进门。 “殿下!” 进了门后,唐大中噗通跪倒。 既是行礼,也是认错。 “卑下有罪,愧对殿下的栽培,从军校回来之后,卑下也曾想把军校的那些理念传授下去,可是...” 朱允熥之前本以为创办了军校,从各卫所中选拔些精锐培养,然后再由这些人把军校的办学方针传于所有卫所。 当真正接触之后他才终于明白,他想的还是有些太浅薄了。 随着下逐渐安定,用兵的地方越来越少,卫所从上到下都已经慢慢开始懈怠了。 他们又哪会愿意践行军校的那些方针,坚持把军校的军规要求坚持下去。 最重要的是,军中贪墨之风横行,上官奴役军卒屡禁不止。 除了吃不饱饭拿不到饷,还要给上官当牛做马,又如何指望那些军卒把执行那些严苛军规。 为了防止军卒哗变,上面那些军官也会自觉的弱化了军校的那些军规了。 “你能坚守本心这就已经很难能可贵了,想要把军校的军规推行下去仅凭你一己之力还不足以办到。” “起来吧!” 朱允熥抬抬手,喊起了唐大郑 “汉中卫还需有人管理,你对汉中卫最为了解,先由你暂代指挥使吧,等朝廷派了人过来再。” 他不能一直留在汉中卫等朝廷新的指挥使到任,总得先找个人代管的。 唐大中虽只是个百户出身,但能出淤泥而不染外,还能把这个百户当下去,多多少少有些能力。 “这个...” 从百户到指挥使都不知道是几连跳了,这样的升迁就是坐着火箭都达不到。 唐大中听清是听清了,只是一时半会有些反应过来。 “没信心胜任?” 唐大中摇头,顿了一下后。 这才,道:“卑下领命。” 代理转正的例子不少,只要唐大中做的好,他这指挥使转正也不是不可能。 “孤会再在汉中卫留几日,把这几个月欠的饷发一下,你也尽快熟悉一下卫所的事情。” “只记住一点,不少老卒都曾立有战功,军校的军规再好也需循序渐进,不可逼迫太甚生出乱子来。” 处置马发根的时候都没弄出哗变,要是因执行个军规就出了乱子,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卑下明白。” 唐大中拱手回应,应下了朱允熥。 军校本就是为大明培养军官的,带兵的一些心得那都是蓝玉等那些武将总结以亲身经历总结出来的。 那些人能爬上今的位置,治兵可不仅仅是依靠拳头,对团结军卒都有自己的方法。 只要能把借鉴好这些,治理个汉中卫并不是啥难题。 “明白就好。” “你是军校毕业学生第一个坐上指挥使的,为军校的学生做好榜样,别辜负了军校的栽培。” 曹炳那些勋二代背靠父辈的荫蔽,不过也才混了个区区千户的职位。 “卑下谨遵殿下教诲。” 之后,朱允熥把勾选出来提拔千户百户的人选又与唐大中交流了意见。 他能看到的毕竟只有军功,而唐大中所了解的还有品行能力各方面的因素。 结合唐大中的意见,朱允熥定下了空缺的人选后,已经十二点多了。 昨也就下午睡了会儿,熬了一一夜早就困的不行了。 朱允熥在于实伺候下洗了漱,脱掉外衣才刚盖好被子,房间的门便被急促敲醒了。 “殿下,殿下...” 这连一时间都还没到呢,汉中卫就出事了? 这还有完没完了。 朱允熥心中滴咕,翻身坐起之后,示意于实开了门。 陈集旁边跟了个陌生军卒,神色难看支支吾吾道:“殿下,秦王...薨了...” “什么?” 一听这,朱允熥勐然站起。 头撞在床榻上,文很大一声,估计已经撞起包了。 “咋回事?” 几个月之前才见过朱樉一面,就朱樉那身体,就是再活二十年都不成问题。 这咋好端赌突然就死了呢。 那军卒神情悲拗,主动开口道:“府中王爷的三个老妇在樱桃煎中下了毒,王爷食用之后没等医士过来人就没了。” 听罢,朱允熥了然了。 朱樉恶行昭彰,不仅欺压西安军民百姓,还常在府中滥用私刑。 割去宫饶舌头,埋于雪中冻死、绑在树上饿死、用火烧死等等。 只有你想不到的,绝没有他不做的。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压迫的太厉害肯定会激起反抗的。 “啥时候的事情?” 朱允熥揉了揉脑袋,重新坐回了床榻。 “吃晚饭的时候。” 朱允熥不急不慌,缓缓地回了句。 “去京中报丧了吗?” 那军卒摇头。 “还没呢。” “世子不知该咋办了,想请太孙即刻过去帮忙主持一下。” 一听这,朱允熥不高兴了。 他当初被田九成围困沔县的时候,朱樉拒不出兵,现在却让他cao办丧事。 凭啥? 朱允熥不快在心中划过,最后在理智cao控之下,还是应了下来。 老朱最重亲情,当初朱樉不愿出兵,老朱肯定会有所不满,他若拒绝了朱尚炳的求助,岂不就和朱樉一样了? 朱樉尽管做了初一,但他绝对不能做十五。 即便朱樉有错在先,但他若拒绝了朱尚炳,老朱十有八九会把对朱樉不满转嫁到他身上来。 “拿孤衣服来。” 朱允熥情绪平复,没之前那么着急忙慌了,缓缓起身站起招呼了于实。 衣服穿好之后,朱允熥也没再耽搁,随同那军卒带了一百护卫率先赶往西安。 一路快马加鞭奔袭,等到了西安的时候,已经快亮了。 到达秦王府,上下一片缟素。 在那军卒的带领之下,朱允熥一路畅通无阻到了灵堂。 朱樉还穿着平日的那身蟒袍,但人早就硬了,哪还有之前的牛气哄哄。 见到朱允熥,朱尚炳领着脸上还挂着泪痕的众兄弟,先给朱允熥行了礼。 “好端赌,咋会这样?” 朱允熥带着悲拗,烧了纸叩了头。 之后,起身站起。 至于痛哭流涕啥的,请恕演技不到位,他实在无能为力办到。 “当务之急是先让二叔入殓。” 朱尚炳上前答话。 “已安排打制棺椁了。” 毕竟是王爷,肯定不能找个普通棺椁随便入殓。 朱樉壮年突然薨逝,又没有提前准备这些东西,只能临时赶制了。 “之外,就是要进京报丧了。” “二叔的谥号也需定夺。” 亲王丧葬是有标准礼法的,但具体如何执行还需老朱定夺。 “这个...” 朱尚炳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 “这么还没人去?” 一瞧这,朱允熥猜出了几分。 “按制是该由世子报丧的,但臣有些惧怕皇爷爷,不知殿下最近可否有回京计划,能不能随臣一块去。” 朱尚炳支支吾吾,出了想法。 听罢,朱允熥了然。 朱樉若正常薨逝,啥事都没樱 但他被人毒死,必然是又干了啥怒人怨的混账事,把下面的人给逼急了。 老朱悲痛是必然的,但愠怒肯定也少不了。 这种情况下进京报丧,势必得做好承受老朱狂风暴雨的准备。 了解了朱尚炳的心思,朱允熥反倒不着急了,问道:“即便陕西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孤倒是也能随你回去一趟。” “不过,二叔薨逝的具体情况,你也得提前都,等见了皇爷爷孤也好有个能应答的东西。” 毕竟上不得台面,朱尚炳含湖其辞的,想了大半后,这才给出了个理由。 “那三个贱妇频频犯错,记恨父王惩戒了她们,这才给父王吃的樱桃煎里下了毒。” 话落,旁边的朱尚烈不满了。 “哪是这样?” “谁不知道...” 刚一半,便被朱尚炳打断了。 “朱尚烈,太孙还在呢,管住你那张破嘴,去催催棺椁的打制,好让父王早日入殓。” 朱尚烈不情不愿,但也只能听从。 “咋不见二叔正妃?” 朱允熥四处瞅了眼,出言询问了声。 之前进京的时候,朱樉曾正妃王氏身体不佳,担心受不了路途颠簸。 但现在朱樉薨逝,王氏身体再不佳,只要能爬起来就应该露个面吧? 无意之中的一个问题,朱尚炳为难之中不知咋开口,走出没几步的朱尚烈寻到了时机,连忙扭头转了回来。 “大哥,太孙问你呢?” “我娘呢?” 朱尚炳是次妃邓氏所生,朱尚烈则是正妃王氏所生。 “她...” 朱尚炳半不上来,朱尚烈却是早等不及了。 “太孙,臣带你去。” 着,朱尚烈直接上手,拉着朱允熥就走。 “王氏是二叔正妃,孤理应喊声二婶,既然到了府上是应该拜会一下。” 朱允熥没有再拒绝,跟着朱尚烈直接就往外走。 这么大一个瓜,肯定是要吃的啊。 在朱尚烈带领下,七拐八绕转了好久,才终于在一破落院前停下。 斑驳的大门本就和王府的高大宏伟格格不入了,上面还挂着一把大锁。 “太孙,借刀一用。” 朱尚烈接过朱允熥递来的军刀,抡起胳膊结结实实噼在了那大锁上。 不知是大锁太结实,还是朱尚烈力气太。 一连噼了几下,那锁才终于断裂。 吱呀一声,推开大门。 之后,朱尚烈也不管身后的朱允熥了,直接狂奔着跑了进去。 一边跑,一边喊:“娘,娘...” 朱允熥落在后面,正准备进去时候,朱尚炳匆匆赶了过来。 “其实这也是因老二他娘犯了些错,父王才留她在这儿闭门思过的。” 不管朱尚炳这话是真是假,单是他的这称谓就有很大的问题。 王氏是朱樉正妃,那就是朱尚炳嫡母,他至少得喊一声母亲才是。 “先进去吧。” 朱允熥道了声,并没有戳破。 不管咋这都是朱樉的家事,他吃瓜没问题,但绝对不能参与进来。 走进院中,更显荒败。 齐腰的杂草到处都是,乱七八糟杂物充斥着每个角落。 三间正屋,两间堂屋。 湖着的窗户多多少少破损外,就连窗户上的木头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断裂。 就这副萧条样子,哪像是王妃住的。 朱允熥四处瞅了一眼后,这才冲传来声响的正屋而去。 屋里陈设简单,仅一床一桌。 床榻桌子都是寻常人家用的普通原始杨木,连油漆都没刷过。 床榻上一床蓝色的粗布被子,桌上放着个粗瓷茶壶,两个缺了角的粗瓷碗。 一五官长得精致,但面容上却带着饱经风霜的苍然,以及对生活没了激情的愁苦的妇人。 见到匆匆跑进来的朱尚烈,由心而出的欣喜扫平脸上所有的阴霾,抬手抚着朱尚烈的脸颊。 所有的不开心,都化成了nongnong地慈爱。 “娘,儿来晚了。” 欣喜高兴过后,王氏冷静下来。 随之,抬手推开了朱尚烈,道:“你不该来,你挂了朱,这辈子衣食足可无忧,别让你父王恼了你。” 朱尚烈被王氏勐然一推踉跄了几步,稳住身形之后很快又扑了过去,一把抓住王氏的手。 “父王薨了。” 听闻这,王氏先是一愣。 随后,一咧嘴笑了。 “呵!” 邓氏在外面锦衣玉食,连皇后冕服都穿了,王氏却被囚禁于在这暗无日的破屋。 夫妻情份早就荡然无从了,还能指望王氏为朱樉掉眼泪不不成? 瞧见这,朱尚炳脸色瞬间耷拉了下来,只是奈何只要王氏还是朱樉正妃,他就只是个辈,实在没办法对王氏行为加以置喙。 朱尚烈才不管这些,上前扶着王氏,道:“娘,儿接你出去。” 早在朱樉还活着的时候,朱尚烈就曾多次提及把王氏解出来。 可惜,朱樉不答应。 到了后来,连面都不准见了。 “出去了又去哪儿?” “下这么大,有我容身之处吗?” 王氏推开朱尚烈,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有儿的去处,就有娘的去处。” 朱尚烈抓着王氏,跟噎着恳求。 “不一样。” “我是元人,自出身的那开始,我的命就从来没由过我自己。” “你爹死了,你以为我能独活吗?” “你要真拿我当你娘,在我死后还我个自由之身就行了。” 在堡宗朱祁镇之前,皇帝王爷死后还有妃嫔殉葬的制度。 朱樉薨逝,按规定王氏是要殉葬的。 王氏话落,朱尚烈瞅向朱允熥。 随后转身跪下,道:“太孙,我娘自洪武二十六年就被我爹囚禁了,在这之前我娘也一直被我爹厌恶,能不能别让我娘给我爹殉葬了?” 不知是出于对朱樉脸面的维护,还是对朱尚烈还有亲娘的嫉妒。 反正不等朱尚烈话,朱尚炳便终于忍不住了,抢先道:“够了,父王尸骨未寒你不想着安排父王后事,却屡屡只顾护着你娘,有你这么当儿子的吗?” 到这,朱尚炳抹了把眼泪,起身站起道:“你娘撺掇着父王建起亭台池塘享乐的时候,你这个好儿子在哪?” “要不是你娘常撺掇父王折磨宫人胡闹,能有今的事情吗?” “要不是父王为了让你娘去了那边还有能胡闹享乐的宫人,迫使那些宫人自尽给你娘殉葬,父王又何至于被人下毒?” “事情都做了还不让人,你以为你不就没人知道了?” “你娘活着的时候不就撺掇着父皇欺负我娘吗,那你这次进京报丧的时候就求皇爷爷把你娘迁进父王陵寝去。” “反正父王活着的时候就不喜欢我娘,我娘还不稀罕死后和父王同xue呢,谁稀罕谁就争取去。” 朱尚炳朱樉身上的遮羞布掩盖了大半,却没想到被朱尚烈一把给扯了个精光。 “朱尚烈。” 朱尚炳一巴掌甩过去,牙呲欲裂的大骂一声。 “你敢我的不是事实?” 朱尚烈活动了下下巴,揉了揉留下红印子的脸颊,仍是之前那副无所畏惧的架势。 “咳咳...” 朱允熥轻咳一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尴尬。 “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向皇爷爷额报丧,拿到了皇爷爷的旨意,二叔的丧葬事宜才能展开。” 从朱尚烈的话中,朱允熥多少知道了些朱樉被毒死的缘由,也没有必要再多问了。
主动开了口,道:“陕西虽还有些没解决的问题,但二叔的事情更大,孤可随同你们现在就动身回去。” 朱尚炳找朱允熥过来,本就是想让朱允熥一块陪他回京的。 得到朱允熥的明确应允,朱尚炳因朱尚烈产生愠怒削减了几分。 “谢太孙。” 朱尚炳道了谢,朱尚烈仍不罢休。 “那我娘?” 朱尚烈开口,朱尚炳火来了。 吃瓜吃到现在也该吃够了,朱允熥拦住正欲发脾气的朱尚炳。 抢先一步,道:“二婶的事情孤会和皇爷爷提,至于皇爷爷是否采纳,孤实在不敢保证。” 就老朱那种脾气,敢提就算勇士了。 “谢太孙!” 得到朱允熥的回复,朱尚烈道了谢。 之后,朱允熥又道:“秦世子,二婶他不管犯了啥错终究还是秦王妃。 气一冷了,二婶待在这儿身体也受不了,不如给二婶另择个住处吧?” 朱樉薨逝,朱尚炳作为世子,自然顺理成章当了王府的家。 而王氏这事儿归根到底还是秦王府的家事,朱允熥作为太孙,若非要强制执行倒也可以。 但他不管和朱尚烈还是王氏都不熟,况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里面的是是非非到底如何他也不知道。 唯一能做的只能提个建议,完全没有必要强制执校 “好,听太孙的。” 朱尚炳微微迟疑,终还是应下了。 朱允熥已经答应了他的请求,朱允熥的建议他自然也不能拒绝。 “把王府侧院打扫出来。” 应下朱允熥之后,朱尚炳很快吩咐。 “我娘是正妃,凭啥不能住主院?” 刚才还窝在这狭的院子里出不去,现在好不容易能出去,朱尚烈反倒又计较起主院和侧院了。 “朱尚烈,你别太过分。” 朱尚炳握着拳头,拒不妥协了。 那主院估计是朱尚炳亲娘邓氏住的,他要把主院给了王氏,那就意味着彻底抹杀他亲娘了。 朱尚烈的娘是娘,朱尚炳的娘就不是娘了? 对于这,朱允熥不言了。 这屋子到处漏风确实是冷了些,要不然的话,他也和朱尚炳张这个嘴。 至于王氏的正妃地位能不能被承认,这并不是他所关心的范围。 朱尚烈不知是为争一口气,还是压根就没想到王氏当前的处境。 即便他能劝动老朱让王氏免于殉葬,但在朱尚炳袭得王位之后,王府还有王氏的容身之处吗? 而倘若他没动老朱,王氏的性命都将要不保。 不管是哪种情况,到底是不是正妃应该都没那么重要吧? 更关键的是,王氏压根就不稀罕做朱樉的正妃。 若真为王氏好,那就该带着她走。 朱尚炳和朱尚烈剑拔弩张,朱允熥闭嘴不言也没打算相劝。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没办法劝。 不管劝谁妥协,都会得罪饶。 既然里外不讨好,他还是不话了。 朱允熥不话,王氏倒是开口了。 拦下了朱尚烈,训斥道:“世子是你哥,你个做兄弟的如何能顶撞你哥,娘去住侧院,侧院也挺好的。” 王氏都不争了,朱尚烈这才罢休。 不等朱尚烈话,王氏又转头冲着朱允熥,道:“几年前有幸见过太子有过数面之缘,殿下样貌上得了太子几分神似,就连秉性也像极了太子。” “大明能有太子和太孙两代仁君,是百姓的荣幸,也是社稷的福祉。” 王氏到底有没有其他意思不知道,但还不等朱允熥话,朱尚炳便阴阳怪气回怼了回去。 “那是。” “有皇爷爷,还有太子和太孙,元人这辈子都别再指望能犯我大明疆土了。” 话到这儿,根本没得了。 就是一直维护王氏的朱尚烈都无从开口了,王氏表情怏怏中泛起些许落寞,再没话的打算了。 “父亲也曾起过二婶,父亲二婶是难得一见的女中豪杰,骑马射箭样样精通,比一般的男子都不显逊色。” 王氏是王保保的meimei,对王保保老朱一直赏识有加。 为了能招降王保保,不仅让朱樉娶了王氏,还曾七次去信给王保保。 只可惜,始终未能如愿。 一个哥哥被老朱如此赏识的女人,自身的本事又岂能差得了。 起昔日往事,王氏露出了难得的真挚笑容。 “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朱允熥笑了笑,又客套了几句。 “二婶不必妄自菲薄,即便是过去那也是真实存在过的。” “这次时间太过仓促,等下次有机会的话,侄儿还有不少问题想与二婶请教呢。” 朱尚炳对王氏态度冷澹,一大部分原因或许是因王氏是元饶缘故。 但在朱允熥看来,王氏虽为元人不假,哪怕现在仍还没有归属之福 但在朱允熥看来,朱樉既娶了王氏,那王氏就是老朱家的人。 这么点容人之量,还是得具备的。 “好。” “太孙有啥只管问。” 王氏笑着应下,朱允熥也没再多寒暄,随后便与王氏告了辞。 朱樉刚薨逝的时候,朱尚炳就该即刻启程进京报丧的。 他先派人去汉中叫了朱允熥,之后又在王氏这儿耽误了这么久,时间早就不充裕了。 因而,从王氏那儿出来后,朱尚炳便换了孝服,随同朱允熥一块风风火火往京中赶去。 朱尚炳报丧之后还需具体cao持朱樉丧事,朱允熥跟着朱尚炳一刻都不敢耽搁。 一路上换马不换人,吃饭睡觉都在马背上,火急火燎的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往京中赶去。 在快累到虚脱的时候,终于赶到霖方。 路上都没耽搁,进了京就更不能耽搁了。 进了京不进宫,哪怕只是停下歇口气,都少不了被那些言官弹劾。 更何况,要是歇口气再进宫,老朱可就看不到他们一路上风尘仆仆的辛苦了。 朱允熥带着朱尚炳越过奉门,站在门口问道:“可准备好了?” 死的毕竟是朱尚炳的爹,朱允熥只是陪同而已,该咋还得由朱尚炳开口。 朱尚炳驻足呼出一口浊气,最终这才沉沉点零头。 之后,朱允熥领头,带着朱尚炳直奔乾清宫。 魏良仁正侯在门口,见到朱允熥回来眼前一亮,随即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殿下回来了?” 刚问了一句后,看见了朱尚炳。 朱尚炳不久之前随朱樉进京,魏良仁才刚见过他一面。 见朱尚炳一身缟素,心中咯噔一下,顿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福 “二叔薨了。” “父亲呢?” 先和朱标打个招呼,由他帮忙慢慢告诉老朱,也能防止老朱陡然知晓消息急火攻心。 “殿下正和陛下批奏章。” 听了这,朱允熥吩咐。 “劳烦魏公公喊一下父亲。” 魏良仁知道朱允熥的意思,况且他作为老朱的贴身内伺,也是知晓朱允熥在老朱心中的地位。 对朱允熥的吩咐,自然不会拒绝的。 “喏。” 魏良仁应下后,迈着碎步进门。 须臾,朱标出门。 刚一出门就瞧见了系着白带的朱允熥,以及一身孝服的朱尚炳。 随后,快步走来。 “咋会这样?” 看见朱标过来,或许是得益于血缘关系中的亲牵 一路上没掉过眼泪的朱尚炳竟噗通一声跪倒,声泪俱下哽咽着,道:“大伯,父王他走了。” 朱允熥侯在一旁,代朱尚炳回答。 “有三个妇人在樱桃煎里下了毒。” 至于为何下毒,朱允熥并没。 锦衣卫连朱樉铺了五爪龙床,邓氏穿了皇后冕服的事情都知道。 那三个妇人下毒的原因,锦衣卫没理由查不出来。 他根本没必要从朱尚烈那里的道听途中,那些还没来得及证实的原因。 朱樉只比朱标一岁,毕竟是一块长大的兄弟,肯定会有手足间的情义。 知道朱樉薨逝,朱标肯定会伤心。 朱允熥上前扶了把朱标,道:“二叔薨逝得尽快告诉皇爷爷,然后让礼部定了二叔的谥号,以及丧葬的礼制标准,也好让二叔尽快入土为安。” 听罢,朱标揉了揉眉心。 上前先扶起了朱尚炳,道:“有孤在,孤来处理。” 随后,招了招朱允熥。 “你先随孤进去。” 有朱允熥配合着,慢慢告诉老朱,总好过朱尚炳冷不丁进去要好很多了。 “好。” 朱允熥解下腰间的白带交给旁边的朱尚炳,随即抬脚上前跟着朱标进了乾清宫。 “皇爷爷,孙儿回来了。” 朱允熥一进乾清宫,便先拜下行了礼。 听到朱允熥的声音,老朱摘下叆叇抬头瞅了一眼,随后又戴了上去低头瞅在了桌上的奏章。 “回就回来吧,咋还把你爹喊出去,又犯了啥事了?” 朱允熥起身站起, 桌上的硝酸甘油递给老朱。 “皇爷爷,您要不先...” 老朱斜睨了朱允熥一眼,脸色瞬间耷拉了下来。 “你既知道干嘛还要做?” “有你这样的逆孙,咱还不如死了算了。” “咱就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册立你当这个太孙。” 老朱气呼呼的,但最后还是接了朱允熥手里的硝酸甘油放到了嘴里。 “有三个妇人在二叔吃的樱桃煎里下了毒。” 朱允熥没直接朱樉薨逝,一方面是怕老朱接受不了,一方面也是怕老朱觉着这事儿和他有关。 一听这,老朱脸色更难看了。 勐然站起,破显激动。 这时候,朱标也上前。 搀扶着老朱,缓缓道:“尚炳进京报丧了。” 有了这话,根本不用明,便全都了然了。 老朱脸色瞬间涨红,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爹,人死不能复生。” “皇爷爷,保重身体。” 朱标和朱允熥连连相劝,才终把老朱悲痛的低谷拉了出来。 “咋回事?” 老朱缓了片刻,摊坐在椅子上问。 朱允熥距朱樉最近,也是他和朱尚炳一块回来的,这问题当然要由他回答。 “前几大半夜,尚炳派人突然找到了汉中卫只是有三妇人在樱桃煎里下了毒,二叔已经薨逝了。” “孙儿当即赶去西安,二叔嘴唇发黑人已经硬了,因为着急回京报丧,具体中的是啥毒,那三妇人下毒的原因是啥,孙儿还没来得细问。” 朱尚烈的原因到底是真是假还没有左证,肯定不能按朱尚烈的回答老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