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七 长安不宁,且歌且行
一个又一个的尸体倒下,一波又一波的人顶上。城门洞口仅有一丈余宽,两股势力毫不相让,未过多久,城门之下的残肢断殍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 论人数,总归是李秉这边占优势些。慢慢的,这两军交战的最前线已经要突破城门,飞骑营的士兵依旧苦苦抵抗。 “噗!”一个非派的弟子一刀斩下一个头颅,最前面的防线被撕开了口子。只是瞬间,李秉一方的将士便借着这个机会涌入,将飞骑营的人团团围住。 李秉和公子烟斗了十七八回合,起初完全落于下风,打了不久,他便知道这公子烟的武功只有一个快字罢了,论武学招式的精巧,比起阳月剑诀远远不及。纵然如此,他也一直不得力敌,此番只恨自己还没开始习练以专注于刚毅的“日四剑”。“星三剑”虽攻守兼备,但虚招太多,对付公子烟这样直来直往的打法,效用大大降低。“月四剑”太过绵柔,只能勉强用来防守。 公子烟连连出招,攻李秉双臂。他的速度是外加横练功夫,李秉此刻能勉强跟上,却是全凭真气外放附在剑身之上。十几招斗下来,他已经有些吃力。 “噌”李秉用韬剑抵住公子烟的匕首,又见他一脚踢来,正想躲开,身体却有些疲惫,动作慢下来了,步法也没有跟上,被这一脚猛踹在小腹。 他倒飞出去,倒在地上,还未起身,两道闪亮的寒光已经袭向他的颈间。李秉双手持剑,横档在胸前。两人的兵器一接触,便开始角力。 “啊!”李秉狂喝一声,双臂使出最大的力气,韬剑也跟着他的手臂微微发颤。纵然如此,剑身也被压的慢慢后退,两把匕首已经接近李秉的胸前。 “呼~!”一阵凉风吹过,刚刚还露出半个弦的月亮,此刻被乌云完全挡住,整个天空,只剩下璀璨星光。 两道匕首横在李秉胸前,反射出两道寒光正好映在他眉间,晃得他只能闭上眼睛,脑海里在无其他想法,只是用上全力的力量去抵抗公子烟的压迫。 这一闭眼,忽然却觉得自己经脉中焕发出一股温润,既不刚毅猛烈,也不缠软绵长,正是自己初次练“星三剑”时候的感觉。他抬头看一眼天空,月亮已经彻底不见,只留下漫天繁星。 他略微有些诧异:“难道是这天相引动我体内的真气么?一直以来,我练剑之时,星月同现,难以察觉,现在只有星辰,这感觉竟然如此强烈。 原来如此!世间模仿日月的剑法纵有万千,但只有阳月宗能被列入十小,我一直不得所以,却不想他们的剑招原来如此玄奥。” 李秉的真气渐渐由缺转盈,韬剑上淡淡的白色光芒也略微恢复,纵然还不能把公子烟的匕首打开,但也能牵制住他,不再前进分毫。 “啊!呀!”两声大喝,一柄三尺长的铁锏砸向公子烟后背,逼得他弃了李秉,闪身扑开。等他再站起身,看一眼周围众人,才发现场上的形势已经彻底变样,飞骑营的士兵已经被团团围住,所剩无几,再看鱼令徽也已经陷入重重包围之中。 公子烟挡开李秉的长剑,一个幻影便刺穿了拿铁锏那人的心脏,朝着远处的人群大喊道:“令徽!大势已去,走吧!” 鱼令徽俯下身子躲开来袭,他手里的短剑早被丢掉,此刻用的是一柄抢来的铜锤。他猛砸一下,撞断一柄长剑,朝公子烟喊道:“再等一会!三皇子一定会成事的。” 话音未落,他被人用大刀击中后背,痛叫一声,跪倒下去。 “纳命来!”鱼令徽倒下听着身前一身大喝,抬头望去,马学文浑身鲜血,巨大的身躯屹立自己身前,大斧已经举过头顶,等这一斧落下,自己便要身首异处。 公子烟见状,也不再管李秉,扔出两把匕首掷向马学文,大喝一声:“滚开!”三两步便要前去救援。 机不可失,马学文完全没有想躲开这两把匕首,一斧径直劈下,定要取他首级。 “嘶!”两把匕首嵌入他的左肩,纵然他做好准备,还是痛的叫出来,双手也失了准星。 公子烟乱中出错,又顾念鱼令徽,被李秉一剑刺中后背。他却毫不在意,径直奔向鱼令徽身边,击开众人,一把拽住他的左手,要将他拉开。 “啊~!”一道尖锐的叫喊,撕心裂肺,穿透了整个喧闹的宫墙,直指苍穹。 公子烟最终还是慢了一步,马学文的巨斧斩下,虽未杀死鱼令徽,竟然将他的右臂齐齐砍断。 一脚踢开马学文,公子烟将鱼令徽的左臂架在肩上,回头横眉看了一眼已经追来的李秉,猛冲两步走到宫墙之下,飞身跃出宫外。 李秉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也不打算再追,看一眼依旧垂死挣扎的飞骑营将士,朗声大啸:“你们首领已逃,已是穷途末路,放下兵刃,免你们一死!” **** 另一边,听着含元殿外的打斗声越来越响,首领侍卫便走到殿前请旨: “陛下,援军已经赶到,此时正是迎敌的最佳时刻。末将请求开门出战,和援军一道共击逆贼。” 皇上沉思片刻,看一眼含元宫的正门:“好!殿内的侍卫守住门口,其他所有将士全部出门迎敌!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浩浩汤汤,所有的军士倾巢而出,墙外的打斗声,叫喊声不绝于耳,未过多久,却渐渐沉寂了下来。 皇上心知成败已定,由元思搀扶着走到门口,定睛望去,一个身影慢慢步入宫内。 那人见到皇上,立刻跪下:“微臣昭武校尉‘张康’,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谋逆已被平定,叛将鱼朝恩,司空闻均被活捉。” “很好。做的不错!朕记得你是……是城西的守军,仅凭借一队人马就平了乱贼,有勇有谋,堪当大任!” 张康略微身子,抱拳说道:“微臣不敢居功,此次平叛,多亏了襄王府的糜歆大人出谋,另有长安非派和西明寺等侠士助拳,才能一举成功。糜歆大人已经去了太子府救驾。但……”张康略微停顿:“此番前来还有一路兵马由襄王世子殿下带领,刚才却未在含元殿宫门看见他们。不知道他们是否……啊!微臣已经派了一队人马前去接应,想来应该无虞。” 襄王一直站在皇上身后,听到糜歆的时候,还略有欣慰,但又闻李秉可能出事,竟然失了体统,失声惊叫出来。 “老爹莫慌,我在这呢!”安静的宫内,一声叫喊,三个身影从宫门口走了进来。 马学文跟在李秉身后,满是鲜血,左手拎着一把长斧,右手将安子的胳膊架在肩上,搀扶着他。李秉用剑抵着一个人的喉咙,押他走到张康身边,用力按住他肩膀,迫使他跪下。 那人抬头看一眼皇上,竟然大笑出声来:“哈……哈哈,最终还是棋差一招。父皇,事到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任由你发落。” 三皇子回头看一眼李秉,不知道是在笑还在是怒,喷出一股厚重的鼻息,闭上眼睛,什么事情也再不想了。 李秉看着他的眼神,心里忽的五味陈杂,之后皇上的话,他却再也没听清了。只是看一眼天上的星月,又想起在嘉州见到三皇子的情景:昔日还是英明神武,人中俊杰,是为天下筹谋的大豪杰,此番却害的那么多人无辜丧生,自己也落得如此狼狈下场。人心之不足,真是可畏。 他看着自己手里的韬剑,又不觉想起今天对战公子烟时候的情景来:这《阳月剑诀》和《白雪内经》如此奇特,我了解的还是太少。这星月的奇特的力量到底要如何运用? 李秉沉思片刻,轻叹一口气,又回头看了一眼马学文和安子,见他们两也笑嘻嘻的望着自己,不禁微笑出来:不论世道如何艰险,有你们在我身边,我已经知足。 他笑着看着天空,长安的月亮千年来都没有变化,一如既往的皎白无瑕。刚才还躲在云后,此番又明晃晃的悬在空中,将一抹银辉撒向长安。 韩临渊吊着手臂站在大门口,也看着天上的月亮,等着去打探消息的小厮回来。他正发呆,忽然听着背后一辆马车的声音越来越近。 那马车最终停在了非派门口,赶车的男子掀开门帘,一个穿着淡青纱帔的熟悉身影从马车上跳下来,又转身回去搀扶另一个女子下车。那女子肩上还有一只貂儿,通体火红的毛色,在黑夜中十分显眼。 “清语jiejie,今天就现在我家住下吧。明日我再送你们去药王殿。” 《三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