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智人与躺平族

    唐虎与林欢在一个镇子上长大，读同一所小学初中。高中毕业后，唐虎便开始了躺平人生，做他的异次元大侠，而林欢则去念了大学，开启了自己八年的智人生涯。

    林欢常与唐虎在异次元里见面，这天突然想到自己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唐虎真人了，在网上下单买好礼物后拜访唐虎家，按响门铃。

    “林欢。你怎么来了？”唐虎比读书时更胖了，开门时穿着最廉价的白褂子蓝白相间竖纹短裤，蓝色塑料拖鞋，蓬乱的头发，满脸胡须茬，样貌装束非常居家。“我还说要去你家登门感谢你帮我全球首通十面埋伏。”

    林欢笑着说：“我来恭喜你生四胎。”

    “你怎么知道我生四胎了？”

    林欢说：“楚汉世界玩家每多生育多一个后代，额外奖励一层英雄增幅。每一层英雄增幅能让刘邦天子剑伤害降低5%。你不是有五层英雄增幅哪里可能完成全球刘邦首杀。”

    唐虎问：“你又不玩楚汉世界，怎么会知道十面埋伏的攻略方法。”

    林欢低声在唐虎耳边说：“我利用漏洞黑进去了BAT服务器，抓到了数据，算出来的。”

    唐虎惊呼：“哎呀，学霸就是学霸。全球人攻略了一年都没有突破的关卡，就是给你个不玩游戏的给点破了。”

    林欢说：“我还知道，今天停机维护后刘邦要削弱，伤害降低10%，剩10%血量就会逃跑，而不是现在的5%。你们一年烧了那么多工作积分才换来的全球首通，很多团很快也能通关。”

    唐虎说：“这就更有意义了。我们是全球唯一打通未削弱刘邦的团队。这足以让我们名垂青史了。”

    异世界有两类，分为积分服与子女服。富人在积分服里烧积分，穷人在子女服里拼子女数量。两类异次元就是些永不交叉的平行世界。林欢本想告诉唐虎，楚汉世界这类游戏里面这种每生一个小孩多大大提升一个档次的数值设定就是引导躺平族多生育后代的。话到嘴边，又咽回肚子你去了，人生艰难，何必拆穿。

    林欢对唐虎说：“你打开面对面收款功能，我给第一次见面的小朋友发个红包。”

    唐虎眼镜开启了增强现实功能，在林欢手里凭空出了一个红包，唐虎伸手去接，红包消失，飘起一串字“你获得了一百积分。”唐虎感激涕零的说：“还是你有钱啊。谢谢了，等你生娃我还你。”

    “不用还。”林欢知道唐虎永远还不起。

    “快进来。”唐虎招呼林欢进来，他家垃圾多天没有人倒，一股霉臭食物味道，他赶紧拿扫把胡乱打扫，说：“老婆，林欢来了。”

    唐虎的妻子也是林欢的小学同学，小公主苏菲同样是不修边幅邋里邋遢，她怀里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说：“林欢啊，好久不见了。”

    异次元里的小公主，在现实世界就是个黄脸婆，他们夫妻每月全部躺平者积分除了吃饭就是在攻略二次元世界，吃的基本是临期打折食品，穿都是选择最廉价的，连护肤品都成了用不起的奢侈品。

    林欢问：“苏菲公主，你的其他三个宝宝呢？”

    苏菲说：“一个在幼托所，一个在幼儿园，一个已经上小学。全在家带哪照顾的过来啊？”

    林欢夸赞他问：“你真厉害，这么年轻都生四个了。还会继续生吗？”

    苏菲想想，说：“不生了，四个娃，各种异次元世界都能满增幅，再生没有收益。”

    唐虎问：“林欢，你什么时候结婚生娃啊？”

    林欢苦笑，这个时代，有工作的智人或者协作者谁敢去结婚生子？如果结婚生子，就会被企业主认为是年纪轻轻不思进取，铁定划入裁员名单，且永远不会再有企业面试机会。

    苏菲用手指指着唐虎脑袋说：“你傻啊。你以为林欢想你一样没出息？他是智人，懂么？智人！他一天挣你一个月的积分。”

    唐虎笑说：“智人有什么好的。年轻时候做牛做马，到了三十五不一样要躺平？林欢，你挣钱够多了，也躺下吧，赶紧结婚生子，跟我们一起征战异次元。”

    苏菲说：“如果我能每天挣到一百积分，是绝对不回主动退休的。可惜没有老板要我，什么鬼异次元，都是骗人的东西？”

    唐虎挖苦她说：“骗人的？你每夜不在梦回大唐中攻略圣僧辩机？”

    这就是世纪末社会的现实。

    躺平族对人类唯一贡献生育后代。多生育每月会有额外的工作积分奖励，还能获取大量异世界的特权。

    中产阶级在彻底丢掉工作成为躺平族之前是不敢结婚生子的。超过大半的中产阶级甚至一辈子都不会与真人谈恋爱结婚生育。大多会在躺平后选择买断温柔体贴的家用机器人共度余生。

    若躺平族生育过多儿女后如遇到养育困难，法律是支持过继孩子给失业中产抚养的。

    这时窗外传来了机器狗的叫声，眼镜里冒出提示声音：“尊贵的唐虎顾客，您的快递已送达，距离你当前位置五米，请出门签收。”

    苏菲生气的问唐虎：“你又乱买东西了？积分很多么？”

    唐虎摸着脑袋说：“我没买东西啊。”

    林欢说：“是我买的奶粉、尿不湿。”

    他们打开门，门外一条机器犬背上背着一个大纸箱子，等唐虎搬下箱子后，机器狗汪汪叫了两声，便迈着小步沿着小镇街道走远。这个时代，廉价的快递机器犬已经完全取代了人力送快递、送外卖的工作。二十一世纪晚期，各地个人小超市也被零售巨头“京猫”击垮，现在的人只要在异次元世界的商场里选购商品，机器狗或者无人机很快就会将商品送到家门。

    林欢的提议唐虎与苏菲一同去镇上走走，呼吸新鲜空气。

    今天是周末，镇子上有很多人，镇子上又都没有人。每个人都在家里，带着眼镜，进入自己最喜欢的异次元做最好的自己。

    路过的幼儿园小学，隔墙看他们的孩子。

    唐虎说：“幼儿园与小学都是全免费的，如果无力照顾，可以在学校留宿，周末也不一定要接回家。”

    幼儿园的阿姨都很温柔对孩子很好，但林欢一眼就看穿几乎全部阿姨都是披着人皮外衣的机器人。因为外表身材都太美，个个美得像影视明星，性格也太完美。完美的东西从来就不是真的。

    林欢问苏菲：“学校里全是机器人在照顾小孩？”

    苏菲说：“十年前就是这样了。公立幼儿园老师还是雇用真人，阿姨全都改用机器人，只有昂贵的私立学校会用真人阿姨，学费都贵到天上去了，只有资本家的孩子才上得起。”

    唐虎说：“林欢，现在养小孩社会福利全包，完全不用费心，你也赶紧结婚养吧。”

    林欢无语，问：“生下来，断奶后就丢给幼儿园的机器人养。孩子能和父母会有感情吗？”

    苏菲说：“其实，留在身边养孩子也不会喜欢爸爸mama的。人总会疲惫，会发脾气，做不到机器人那么完美。只要被机器人抱养过的孩子，就会对机器人阿姨上瘾，再也不亲近真人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