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翟国 11
春冬代序，斗转星移，转眼又到了万物复苏、莺飞草长的季节。 经过一冬的酣眠沉睡、养精蓄锐，日渐苏醒的乔山逐渐焕发生机，披上绿装，进入到一年中最明艳、最芬芳、最动人的季节。 在黍林一家的精心呵护、尤其是黍林的坚持陪练下，瑄儿骨伤终于痊愈，走起路来稳健如初。 内心深处，瑄儿对黍林一家充满了感恩之情，一天中不知道要说多少次感激的话，说得老两口直怨她太见外。 清晨，每当瑄儿在百鸟欢唱中醒来，一扭头总会发现窗台上那只粗矮的红陶罐内，插满五颜六色、含露怒放的新鲜野花。 瑄儿明白，不用问也知道，这定是黍林一大早出去采来又悄悄从窗口换的。 黍林，真是一个好人，在她命悬一线之际发现了她，并和他父亲一起救了她的命，半年多来既帮她疗伤，又帮她调养、锻炼，这种天大的恩情她真不知要如何才能报答一二！若不是自己已经心有所属，很难不被这个纯朴善良、细心精干的大男孩所吸引。 公子他们现在不知如何了，应该正在翟国栖身吧？他还好吗？爹爹还好吗？他们一定不会想到她还活着！是的，她还活着！如果有一天她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不知道会惊讶、高兴成什么样呢！所以，等她彻底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一定要去找他们团聚！ 现在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是她能就这样匆匆离开黍林家吗？那样是不是太无情、太自私了？可是她应该做些什么才能报答人家的救命之恩呢？这家人对她实在是太好太好了！感谢苍天！让自己遇到这么好的一家人！余生里她会每日虔诚地祈求上苍，保佑他们一家人安康无忧、福寿永年！ …………………………………………………………………… 黍林现在的心情，犹如天边喷薄壮丽的日出、山间争相怒放的花朵、枝头婉转欢唱的百灵，快乐得随时都会飞起来！以往的黍林从来没有留意过山坡上的那些花花草草，而如今却觉得它们是如此迷人！因为经过他的精挑细选后，它们正在家里的窗台上为一位他心爱的姑娘而绽放、而美丽！他希望每日清晨自己亲手采摘的那一捧最大、最美，含着宝石般露珠的野花，能使康复中的瑄姑娘感到些许的快乐和陶醉，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有时，他会独自仰躺在草丛间，面朝蓝天和白云，细细品味他现在那种难以言状的心情：有一点甜，有一点柔，有一点酥，一点慌张、一点忧愁，还有些许亢奋……哦！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反正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奇妙体验。这种感觉他不确定是在哪一刻悄然萌芽的，又是哪一刻开始不可遏制疯长的，如今，已经把他的心里塞得满满当当，像是山间的一缕清风，吹得他如痴如醉；又像是春日的一缕阳光，照得他闪闪发亮……他每日一睁眼，那个就在他隔壁屋子里躺着的姑娘清秀的面庞、美丽的大眼睛立刻会跃入他的脑海心间；他总是急于想见到她，却又害怕见到她，因为在她面前，他总是手足无措，额头出汗，内心砰砰直跳；甚至有时在夜里，望着点点繁星、皎皎明月，他竟然开始失眠…… …………………………………………………………………… 瑄儿身体基本恢复得差不多了，正当她开始琢磨如何跟黍林一家讲她想要到翟国寻找故人时，很不巧，黍林母亲由于过度cao劳而病倒了。瑄儿便先将此事放下，毫不犹豫地接手了黍林家所有的家务活儿，除每日在伯母榻前奉汤奉药、谈心解闷、料理全家的一日三餐外，或到河边浣洗衣裳，或在家中搓绳绩麻，或和黍林上山采药打猎，虽然每日忙忙碌碌，却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红红火火。 瑄儿的细心周到、善解人意、心灵手巧、勤劳朴实让老伯、伯母喜不自胜、疼爱有加，更让黍林心里像吃了蜜糖一样香甜。有好多次，他都有表白心迹的冲动，可每次话到嘴边，又胆怯地咽了回去。 一日，瑄儿和黍林一起出去打猎。黍林惊喜地发现自己昨天设置的陷阱内有猎物，于是让瑄儿在阱旁等候，他下去抓捕…… 不一会儿，黍林上来了，抱出一头刚出生没几天的小梅花鹿。 瑄儿又惊又喜，爱怜地接过套在小鹿脖子上的麻绳，而后他们一起牵着小鹿往回走。 但是，走着走着，瑄儿总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尾随他们，她猛地回头，发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有一头成年梅花鹿。 那鹿见他们停住，也警觉地停住，但并未跑开，而是与他们隔着一段距离对峙相望……他们走，鹿也走；他们停，鹿也停…… 瑄儿看看大鹿，再看看小鹿，恍然悟道：“黍林，那会不会是小鹿的mama？我们是不是……让它们母子分离了？” 黍林两厢看看，点点头：“看起来是的，要不然它不会冒生命危险跟着我们。” “那……我们要不要……把小鹿还给鹿mama？怪可怜的！” 看着瑄儿乞求的眼神，黍林羞涩地笑了，二话不说，伸手解开小鹿脖子上的套绳，然后拉起瑄儿的手，一起快速躲到一棵大树背后，悄然窥望子母鹿接下来的反应。 只见小鹿傻傻地在原地呆站了一小会儿，很快发现了鹿mama，继而蹦蹦跳跳朝母鹿奔去…… 子母鹿终于相会了！母鹿时而温情地舔舐小鹿的脑袋和身体，时而抬头警觉地眈视四周。小鹿则急不可耐地寻到母鹿腹下找奶吃，很快，母鹿带着小鹿消失在山林深处。 看着这温馨一幕，瑄儿开心地笑了。 等子母鹿消失不见，瑄儿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一直被黍林紧紧握着。 她将手轻轻收回，由衷地对黍林说道：“谢谢你！黍林！对不起！我们今日没rou吃了。” 黍林红着脸说道：“不会，会有的。不用老说谢！只要你高兴，只要……我做什么都乐意！”说完，羞涩地低下头走开。 看着黍林慌乱的眼神和掩饰的背影，瑄儿内心五味杂陈，十分纠结。 其实，黍林的心意，瑄儿何尝不知呢？那是一个坠入爱河的人才有的难以掩藏的表情啊！ 经过半年多的相处，说真心话，黍林是个非常勤快、善良、朴实、能干的青年，人又生得精干强壮。如果不是情有所属，她会毫不犹豫地将终生托付给这个对她好得不能再好的男子。但遗憾的是，她只能将黍林当作恩人看待，甚至可以当作亲人看待。因为她日夜思念的，另有其人，今生今世恐怕都难以改变。这些黍林还不知道。也许，是时候找个合适的机会，让黍林知道这一切了，知道她早晚是要离开这里的。 她得走了，必须走了！一来她思念公子心切，二来不能让黍林在这种无望的情感泥沼中越陷越深，那样对他未免太残忍！ 瑄儿打定主意一一等伯母的病好了，她就动身去翟国寻找公子。 ………………………………………………………………… 一段时间的将息调养后，黍林母亲的身体渐渐康复。 一日晌午，瑄儿给伯母送粥喝，端着碗刚要进屋，忽听伯母在屋内说道：“为何还没和瑄姑娘说？你还等什么呀？” “我……说不出口。”瑄儿听出伯母和黍林在说她，便立住脚。 她听见伯母说道：“像瑄儿这么好的姑娘，打着灯笼也难找。如今老天把这份姻缘送到你身边来，你不抓紧，也不知你磨蹭什么？” 黍林说道：“不急，慢慢来，反正她已经是咱家的人了。” “怎么，你们已经……” “没有没有，我是说……咱们现在不就像一家人嘛？” “傻孩子，那不一样！你不能等人家姑娘先开这个口！不行，娘等不及了，今天你们一起出去打猎，你务必和瑄姑娘说开了定下这门亲事，让娘放心，听到没？要不然你就别回来了！” “好好好，我今日必说。”黍林答道。 瑄儿心里一惊，忙在门外敲门并说道：“伯母，粥熬好了，您现在喝吗？” “喝！姑娘快进来！”伯母连忙说道。 瑄儿进入，黍林慌忙起身红着脸出去了。 “不能再等了！”瑄儿暗想。于是，趁上山打猎的间歇，瑄儿将自己的身世来历一股脑儿和盘托出。 黍林听后，心碎了一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