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绝唱（下）

    一道轰天裂地的雷暴从地面向天际贯穿，撕裂了灰蒙蒙的云层，正片天空都电闪雷鸣，闪烁着电光，犹如雷公降世。

    染满灰烬的大地在电光的铺盖下宛若昼夜交替，一秒白日，一秒黑夜，人们的心跳也跟随着电光而跳动，几乎封到了喉头。

    沙浒望着闪烁许久的夜空，脚边的人形蠕动了一下。

    “还没死？”沙浒有点烦躁地低下头，看着地上融化似的王雨。

    他那副身躯几乎镶在地上，无力地抬起手后，原地还留下一块凹陷。

    当只剩下王雨孤身一人时，变成了沙浒随意拿捏的对象。失去反抗力的王雨被沙浒连砍数刀，铠甲被砍成了废铁，身上也一片烂泥。因为疼痛过度和失血过多，王雨快要神志不清，一度晕厥过去。

    只剩一口气吊着的王雨却连呼吸都伴随着疼痛。

    “啊啊啊啊！！”沙浒一剑刺在王雨的后背，锋利的剑刃刺穿铠甲穿破血rou，疼痛叠加着刺激着王雨的神经。

    “真能抗啊。”沙浒拔出剑，扔掉王雨不顾，向前方走去，“可惜你已经没有救了，躺在地上等死吧。”

    “不可能……”王雨用手指扣着泥土，用尽全身力气挪动了一寸。

    沙浒侧着脸，最后瞥了王雨一眼，临走前低声念了一句：“还不如束手就擒，不断地挣扎……不断地挣扎……换来的就是更多的致命伤，最后丢掉性命。人类一直都是如此，总喜欢做无谓的挣扎，可怜至极。”

    王雨冥冥之中感觉沙浒越来越远，神智也变得恍惚了。他费力地抬起头，看着模糊的沙浒背影，眼睛眨着眨着，却仿佛见到了一位站在曦光中长发飘飘的姑娘。

    “阿若……”

    在另一头，进入最终模式的最终雷暴射出了一道前所未有的雷暴，直径宽达数米，密度电压都远超自然雷电，如此的雷暴正中华斩，后者在强大的冲击中顷刻飞升，消失于天际，已然不见。

    全新的最终雷暴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后是一声闷响，浑身血流不止的方铠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垂着头颅。

    “铠哥！铠哥！”周尔急得痛哭流涕，不顾方铠身上的血污紧紧地抱着他，生怕一撒开怀里的人就会离她而去。

    可是方铠太高太壮了，周尔张开双臂环抱，还是无法全部拥入，她能够感觉到方铠正在缓慢离去，微弱的呼吸已经停止了。

    “铠哥！铠哥！！别睡啊……别睡，快醒醒……醒醒啊！！”周尔哭喊着，摇晃着方铠，可后者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浑身冰凉瘫软，没有一点人的体温和应有的回应。

    “别……别走……”周尔正面抱紧方铠，把他的头靠在自己的怀里，绝望和无力让她差点晕过去。她好难过，只能眼睁睁看着方铠护在自己身前，被一剑一剑刺穿，死在自己的面前。

    她什么都做不了。

    方铠紧挨着双眸，嘴唇发白，头发秽乱，可嘴角却是安心。

    他曾经是老皇帝的护卫，也一生都在做着护卫的事。他守护着老皇帝留下的国家，守护着这片土地，守护着这些人民，保住了泱泱国土，救下了芸芸众生，伟大一词围绕着他，他也做着身为圣盾该做的事。

    但他第一次在如此远离“伟大”二字时，又做了一次人生中最硬的盾。

    能保住自己的爱人和孩子，这是一个男人心中比拯救世界都厉害的事情。

    这一刻，方铠诠释了护卫的意义。

    周尔泪水纵横，紧紧拥抱着跪在地上的方铠，哭到失声，哭到窒息。方铠和她经历过无数生与死，两个人几乎就站在生死线的边缘，每当有人失足跌落时，另一个人都会拼命抓住彼此的手。甚至有两个人同时跨到死亡那边的时候，却因为爱的力量又共同搏命抢回。这一次，怎么就不行了呢？

    周尔已经哭到无力，抱不紧方铠了。方铠的脸滑落到她的腹部，轻轻贴在微鼓的肚子上。

    突然，方铠有了呼吸。

    周尔猛地瞪大了眼。

    只是非常微弱的呼吸，甚至一阵轻轻的微风都能盖过他的鼻息，但周尔却非常真实、确实地感受到了那股凉嗖嗖的呼吸。

    周尔全身像触电了一般。方铠忽然有了生命迹象，尽管呼吸微弱，心跳薄弱，但却超出本能地想要将耳朵贴近周尔的肚子。

    周尔猛然间明白了方铠的意图。她辅助他摆正头部，将耳朵紧紧贴在肚子上。方铠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好似十分焦急，眼皮也在拼命地颤动，想要用力睁开。

    周尔一下子哭得更凶了，委屈和激动交杂在一起。是对孩子的爱让方铠搏命寻找活下去的机会。

    周尔全力抱着方铠，让他听着自己肚子里的胎动。听到了爱人的哭泣，听到了孩子的声音，方铠从灵魂深处醒来，并以超越人类的意志苏醒。

    见方铠有了生命体征，周尔连忙哭喊：“来人啊！快来人啊！有没有人能救救我们啊！！”

    她那声嘶力竭的呼救配上哭腔，连路边烧毁的草都想要为她传递呼声。周尔急得大哭，哽咽着四处远望，视野里却一个人都没有。她绝望地大喊：“救命啊！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啊……”

    周尔把头抵在方铠肩膀上，无助地抽泣。突然间，方铠的手指动了一下，极力想要触碰周尔。

    周尔连忙抓住方铠的手，和他十指相扣。一时半霎，一道金光从周尔的手心传递给了方铠。

    周尔瞪大眼睛，泪水在脸上凝固。方铠正在主动汲取周尔的圣光，尽最大的努力活下去。

    “铠哥……铠哥你等等我，我一定会救你的……”周尔站起来，调动全身细胞把方铠背在身上。可是方铠太高了，太重了，周尔站直身子也没法把他背起来，反而压得自己喘不过气。

    “背不起来……也得背！！”周尔咬紧牙关，身子向前倾去，双腿颤抖着想要站稳，可她娇小的身躯完全被方铠压住了，连一寸都挪不动。

    周尔昂起泪水横流的脸，眼神异常地坚定。她艰难地迈出一步，一步，又一步。

    此时，周尔仿佛拥有了巨大的力量，让本不可能背起方铠的她在寸草不生的大地上艰难前行着。

    毕竟，她肚子里还有一个人在帮助她。

    两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背不起一个人！

    周尔昂起头，在黑暗中向阳，在死亡中向生。她双瞳发光，信念支撑着她向人群行去。

    “铠哥……我一定会救你的！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