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四）

    翌日，众翼者陆续醒了过来。

    黎阳和千夜已经在外面逛一圈了。他们一起看了看这庞大的古建筑群。回来时，俩人和出门散步的冷斌刚好撞见，便一起回了栾欧歌家。

    此时，陌雪儿和苏畅才醒。她们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抻着懒腰从楼上走下来，看到张姨和栾母已经在厨房起了争执。

    “诶呀，夫人，你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呢。”张姨想要夺过栾母手中的菜。

    “我也想学一学嘛，作为一个家的女人，总不能这种也不会。”栾母推辞着。

    “张姨，你就让我妈试试吧。”栾欧歌在一旁说着，也拿了个盆过来。

    “啊，公子，你怎么也要干活啊。”张姨显得手足无措。

    “这不是有客人嘛，有客人的时候，我们主人就得忙起来。”栾欧歌笑着说。

    “欧歌说得对。”栾母也同意道。

    陌雪儿蹦蹦跶跶地来到沙发前，对黎阳说：“嘿嘿，沙发睡得舒服吗？”

    黎阳想了想说：“舒服啊。”

    “切，真是怪胎。”陌雪儿环胸昂头。

    “对了千夜，昨天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俩挤得床上都没有你的地方了。”苏畅尴尬地说。

    “啊？你睡觉爱挪位啊？”陌雪儿捂着嘴。

    “是你好不好，不要诬陷好人。”黎阳瞥了她一眼。

    “切。那千夜……不会被挤到地上睡去了吧？”陌雪儿一愣，“对不起千夜！”

    “没有。”千夜摆摆手，“千夜才不会傻到在地上睡。”

    “那，我看床上已经没有地方了呀。”苏畅说。

    千夜看着黎阳，有点难以启齿。反观黎阳倒是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呢，他清了清嗓子，说：“因为小夜昨天是在我这睡的。”

    “啥？”陌雪儿再次张大了嘴，“黎阳啊黎阳，千夜才十七啊，你这么做是犯法的！”

    “我呸！我又没干什么！”黎阳红毛竖立，“你把小夜挤到我这你还有理了！”

    “呸呸呸，我不信，黎阳就是个不正经的流氓。”陌雪儿走过来一把抱住千夜的肩膀，“说，他是不是对你做羞羞的事了，你说出来，我替你主持公道。”

    “诶呀，人家两口子的事你管那么多呢。”苏畅一把给陌雪儿拽了过来，“就算是真的，你还能把黎阳送进去啊。”

    “我太能了！”陌雪儿掐着腰。

    “又吵啥呢，你俩到一块就吵。”冷斌洗了把脸过来，“也没点眼力见，去帮栾欧歌干点活去。”

    “哼。”陌雪儿拉着苏畅去了厨房。

    黎阳看着千夜不禁笑出了声，千夜皱着鼻子对黎阳打了一套软绵绵组合拳。

    吃过早饭后，翼团一行人就要回无歌镇了。临走之前，栾欧歌和母亲道了个别，说：“三天后哈，是我们成团日，到时候大办一场。”

    “知道啦，到时候把你爸也叫回来。”栾母说。

    “走了妈。”栾欧歌挥手。

    “阿姨我们走了。”翼者们向栾母告别。

    半路上，黎阳忽然对冷斌说：“长官，我和小夜有点私事，能不能请求先离队一下。我们保证下午就回去。”

    “什么事啊？”冷斌问。

    “人家都说是私事就是不方便透露啦。”苏畅拍了拍冷斌。

    “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事都多了。”陌雪儿耸耸肩。

    “走。”黎阳拉起千夜往反方向跑去。

    “还是黎阳厉害，要是千夜，可不敢这么直白地说。”千夜看着他。

    “别在乎那个了，先说说你家在哪吧。”黎阳看着翼团其他成员已经走远。

    “跟千夜来。”千夜拽着黎阳。

    俩人一路来到了L市的传送机基地。黎阳环视着基地，说道：“我也没去过你家所在的城市呀，我好像不能用传送机传送过去吧？”

    “黎阳去过。”千夜看着他的眼睛。

    “我去过？”黎阳一脸疑惑地进入了传送机。

    一片闪光之后，再次睁开眼，黎阳随千夜走出了基地。重见天日的一瞬间，黎阳觉得的确眼熟。

    尤其是远处朦朦胧胧的山脉。

    “那座山是……”黎阳似曾相识。

    “稼谷关。”千夜答。

    “你家住在A市外的郊区？”黎阳又一惊。

    千夜点点头，张开了翼，向西边飞去。黎阳展开炎翼紧随其后，一路无言，很快就飞到了一座小小的村庄。

    “这里吗？”见千夜减速缓降，黎阳也缓缓落到地面。

    “千夜记得这里……太熟悉了。”千夜的声音颤抖起来，“十年了，这里几乎没什么变化。”

    黎阳望着村庄出神，再回过神来发现千夜已经向巷子深处走去了。

    黎阳默默地跟在后面，不再打扰千夜，能看得出千夜此刻也不想再多说话，脚步越来越快，那种既着急兴奋又紧张无措的情绪已经蔓延到黎阳这边来了。

    “小夜你慢一点。”黎阳见千夜一心向前冲去，连他都要跟不上了。可千夜根本听不进去，直接在巷子里跑了起来。

    千夜的大脑在不断地搜索从前的记忆，村子的每一处模样都像底片一样从她的脑海中翻过。她狂奔起来，按照心的方向，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记忆深处最触动的地方。

    黎阳转过弯路，从后方追上来，见到千夜的脚步减慢，直至停了下来。他慢步走到千夜身后，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眼前的一户人家。院子里一个男人在整理着废品，他臃肿的身材和弯下去的脊梁都在诉说着他的苍老。

    千夜的眼中滚着泪，黎阳看着她，看着她呼之欲出的嘴唇。

    这时，院子里走来了一个女人，她还牵着一个小女孩。俩人来到男人的身边，男人把最后一捆废品搬到三轮车上，然后在裤子上蹭了蹭脏兮兮的手，揉了揉小女孩的脸蛋。女人抱着小女孩上了三轮车，男人也跨上准备出门。

    黎阳再看千夜时，她的表情已经凝固了。千夜的瞳孔颤抖着，溢满的泪水就是倔强地不肯下落，她的颌骨突出，不知她使了多大劲在咬着牙齿。

    男人骑着车出了大门，女人抱着孩子背对着前方，坐在废品中间。车出门转了个弯，女人和千夜的目光忽然对了上。

    千夜一下子就背过身去，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呼出时整个身子都在颤抖。黎阳眼睁睁看着这一家人走远，急得直捅千夜。

    “去呀，再不去他们就走远了。”黎阳说。

    “黎阳，陪千夜回去吧。”千夜哽咽着说。

    “为什么呀，来都来了怎么不见一面啊？”黎阳万分不解。

    “黎阳没看到吗，他们有自己的生活了，有了新的孩子。”千夜低着头，“千夜不想忽然出现横插一脚，打断这平静的生活。”

    “不是，他们有新孩子了不代表不会接受你啊？而且，他们说不定也在寻找你呢？你不能因为这件事就吃醋觉得你父母不爱你了呀？”黎阳又震惊又着急，“只要你回去，他们肯定欢迎你，会喜极而泣的。”

    “黎阳，他们是一个完整的幸福的家庭，千夜的meimei从来没有见过千夜，也不知道千夜的存在。千夜不能回去剥夺meimei本应拥有的爱。”千夜说，“而且，千夜的meimei还要上学，千夜是一名杀手，会对meimei产生不好的影响。”

    黎阳呆立，他没有想到千夜会是如此想法。一生从没有被爱过的千夜，此刻居然想的是不能剥夺meimei的爱。

    “小夜……我知道你不想打扰他们的生活，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团聚。”黎阳蹲下来，看着千夜的脸说，“而且你看他们的生活并不富裕，所以你meimei上学也需要你来扶持啊。”

    “千夜会寄钱回来的。”千夜抬起头，“已经十年了，十年都没有过联系，爱是缥缈的。千夜能看到他们安好，就足够了。”

    黎阳半张着嘴，看着千夜，又看向远方，愤愤地捏着拳头，不甘地地打在地上：“该死的人贩子……该死的！他们破坏了多少家庭，人贩子就该千刀万剐！千刀万剐！！！”

    “所以，翼团现在是千夜的家，翼团也有能力让千夜去制裁这些不法分子。”千夜说，“既然千夜的童年是不完整的，那么千夜就要让其他孩子有个完整的童年。”

    黎阳抬头看着她，站了起来，摸了摸千夜的头。

    “黎阳，抱抱千夜好吗。”千夜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黎阳。

    黎阳一把将千夜揽进怀里，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小夜，我会永远在你身边。我知道你很小就丧失了温暖与爱，每天都生活在黑暗之中。以后，我会把这些爱补给你。”

    千夜埋在黎阳的怀里，小小的一只。

    远方，三轮车上的女人看着身边的小女孩儿，一丝情愫在心尖环绕，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