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淀（下）

    凌晨四点的寒冬，漆黑一片，天上飘起了雪花。

    “嗯，即使再悲伤，答应大姐的事不能忘。”黎阳穿好外套，“好好训练就是了。”

    苏畅起得也很早，她看着身边熟睡的陌雪儿，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穿上了衣服。

    苏畅和黎阳撞个正着，黎阳看到苏畅的眼睛肿得厉害，有点惊讶。苏畅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早。”

    “早。”黎阳回应，不自觉地发问，“你起得这么早啊？”

    “嗯，一直做噩梦，梦见依漫无助的样子。”苏畅低语，“再睡下去我会疯掉的。”

    黎阳欲言又止。苏畅的性格是和黎阳截然不同的，或许黎阳看不出她有什么或许极度悲痛的表现，但现在憔悴的苏畅太让人心疼了。难道真是他错怪了苏畅吗？

    “可是不好好休息，你身上的伤怎么办？”黎阳问。

    “没关系的吧。”苏畅捂着手臂，“身上再疼，也没心里难受。”

    “对不起。”黎阳说，“昨天我不该那么对你说话的。”

    “没事，你和依漫关系那么好，肯定接受不了的。”说罢，苏畅朝陌雪儿的房间走去。虽然她这么说，可黎阳知道，她和路依漫也是上刀山下火海的好朋友。苏畅打开门以后开了灯，昏暗的灯光下，苏畅的背影尤为落寞。

    “不会弄醒雪儿吗？”黎阳走过来。

    “雪儿昨晚在我床上睡的。”苏畅说，“她一个人害怕。”

    黎阳顿时就懂了，他经历过这个，可以说他是绝对的当事人。

    “大姐的东西，真是少之又少啊。”黎阳环视着卧室。

    “她本来就是个不爱化妆不爱打扮的女生，没有我们的东西那么乱。”苏畅说。

    “那你来这屋干嘛？给雪儿拿东西吗？”黎阳问。

    “不，我把依漫的东西收拾一下，过几天雪儿和夜meimei就要互换卧室了。”苏畅扭头说，转手翻开路依漫的床头柜，里面有一个袋子。

    “这是什么？”黎阳凑过来。

    苏畅也不知道。她打开袋子，里面居然装满了各种路依漫打擂台获得的奖状，还有两枚奖牌。在这些下面还压着一个折叠的小红旗，苏畅打开这面红旗，上面写着“妙手扶桑梓，高医攀新峰”的字样，看起来是一面锦旗。

    黎阳拿起锦旗之后，发现锦旗下面还放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面的路依漫穿着白大褂，和年轻的李杰珂互相搂拦，脸上都挂着笑容。路依漫的是自豪的骄傲的，而李杰珂则是欣慰的慈祥的。

    “如果世人给医生们多一点温柔，是不是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李杰珂了。”苏畅感慨道，“他说得没错，医生就是在和死神抢命。抢赢了，被说是职责，抢输了，那就是指责。”

    “这更凸显了坚持医德的大姐的伟大吧。”黎阳说。

    “这里还有一张卡。”苏畅从众多照片里抽出一张卡，上面写着：器官遗体捐献卡。卡的背面详细地写道：当持有本卡的人员去世，遗体和全部器官将提供给医院。而这张卡的持有者正是路依漫。

    天亮以后，翼者们纷纷都起床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浓厚的疲惫，看样子没有人睡好，除了冷斌。

    “长官看起来一点都不难过。”黎阳坐在椅子上，瞥了一眼冷斌。

    “难过有什么用？难过了路依漫就能死而复生吗？有这时间还不如想想下一步怎么做。”冷斌回怼回来。

    “喂？我说，就算认识时间不长，路依漫好歹是你的下属吧？”黎阳站起来，“你就这么冷漠吗？虽然你当将军的时候早就习惯了无数下属的死亡，但是我告诉你，依漫大姐她不一样……”

    “砰！”冷斌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桌子的另一端都翘了起来，吓了黎阳一跳。

    “我也告诉你，我十分重视路依漫，并且我对她许诺要帮她找到异型的源头，彻底报了李杰珂的仇，但是我没能做到，作为长官我十分内疚。”冷斌强压着怒火，“而且不要说我习惯了下属的死亡，那不是一个合格的将军，我早就对你们说过，我对我的士兵们很尊重。”

    黎阳顿了顿：“可是你表现得太漫不经心了，好像有没有她都一样。”

    “如果我像你们一样颓废，翼团还干不干了？”冷斌说，“总要有一个人继续正轨，不是我难道是你们吗？”

    黎阳沉默了。

    “黎阳还记得千夜曾经说过吗，‘不去化解悲伤，而是让悲伤沉在心里’。”千夜说，“把悲伤表露在脸上的，可不是智者，永远负重前行才是黎阳该做的。”

    黎阳重新坐下，思考了一会儿说：“大姐也曾经对我说，‘死是容易的，难的是背负着同伴死去的痛苦而活着’。可……这也太难了……”

    “黎阳，依漫临终前特意让我嘱托你。她说一定要让你好好活下去，努力变强。”苏畅说，“她连最后的时刻都在想着你。”

    黎阳紧紧地抓着裤子。

    “而且，之前因为怕你骄傲我没有和你说。”陌雪儿说，“依漫经常会在房间里和我念叨你的潜力很大，你的进步很大，让我多向你学习。我能够感受到，她是真的以你为骄傲。”

    “大姐……”黎阳咬着牙，强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

    “黎阳，努力活下去，成为路依漫所期待的人吧。”冷斌说。黎阳坚强地抬起头，把眼泪憋了回去。

    气氛又变得凝重起来。

    “路依漫绝对不会白白牺牲。”冷斌站起来，拄着桌子，“苏畅，你和路依漫共同发现了李杰珂并未变异成异型，这样就防止了很多猎人前往鸿翔医院送死的可能。并且你们杀死了李杰珂，阻止了他继续在暗中做人体实验，也就捣毁了李杰珂和黄赫的阴谋，并确立了唯人教的恶毒，把这份黑暗的勾当广明于世，进而拯救了成千上万的人命。还有，你们发现的这片特危区，已经没有了核辐射，可以完全地解放，而李杰珂在特危区里的实验成果，也将会被取出上交给国家，帮助进一步完成异型的研究。总而言之，你们完成得真得很棒，这是历史性的贡献。”

    苏畅抱着头。再伟大的成就换不回路依漫，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损失。

    “苏畅，别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冷斌说，“如果没有你一个人拖住数十只数百只异型人，你以为路依漫能够轻松地和李杰珂一个人过招吗？你在战场上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苏畅不住地摇头，现在的她是听不进这些的。

    “不管怎样，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也给了我们一个警示，对付异型的道路还很长，我们每个人都要继续努力，而且这也说明了一个重要的点，团结才是制胜的王道。”冷斌说，“正如路依漫所说，今后，大家一起负重前行！”

    强如翼团也出现了牺牲，这个赏金世界变得越来越恐怖。这次缉杀了李杰珂之后，通缉令上能够保证战胜的赏金首已经不剩几个了，翼团的赏金猎人之路到此也要停滞一段时间了。做猎人的这段时间已经攒够了钱，现在翼团的目标可不仅仅是打猎这么简单了。他们本就是国家的特殊警察，如今，也该重新向回到国家旗下而努力了。

    未来，又会发生什么呢？

    《翼者内战篇》，正式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