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楼上雅间,邓朗与六个团丁推杯换盏地喝开了。他举着杯子得意扬扬地说:“兄弟们,什么周家钱、汤家文、刘家武、邓家枪,除了我邓家枪外,其他都是个屁。这年头,有枪才是王。林家不是有刘家在背后撑着吗?我动他又怎么啦,他刘家个个有武功能打又能怎样,还不是照样连半个屁也不敢放?在这里,我们邓家才是真正的王,想灭谁就灭谁,而且能真正做到一灭十家亡,哈哈哈……”几个团丁慌忙端起杯子齐声附和。一个高个子团丁说:“少爷,在草市你就是……” 嗵!话还没有说完,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屋子里的人顿时惊了一跳。邓朗连忙抬眼望去,看到门口站着一人抄着手正冷丁丁地盯着自己,立刻火冒三丈,抬手指着破口大骂:“大胆!他妈的,长个狗眼的东西,哪儿来的狗胆?弟兄们,给我碎了他!”他一声吆喝,几个团丁立即围了上去。高个子上前二话不说一记闷拳朝对方当胸砸去,来人冷哼一声提腿猛地一脚,咔嚓,小腿骨折了。高个子嗵地一下跪在地上,另外五个团丁捋袖揎拳一齐猛攻过去,来人刺溜一下斜身双拳齐出,嗵嗵两声,两个团丁瞬间飞了出去,同时,他又长腿猛扫,啪啪啪三下,剩下的三个扑地栽倒滚成一团。邓朗见了立即挥枪而起朝来人扣动扳机,忽然,噗地一声,一颗子弹瞬间钻进了他的眉心。见邓朗被杀,几个团丁慌忙爬起猛地扑向搁在桌旁的长枪,但身后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枪声…… 击毙邓朗一伙后,刘从一带着石峰他们去了三舅家。三舅伤重卧床已到了弥留之际,家里人围在床边哭哭啼啼。见状,刘从一兄弟俩慌忙扑到床边。见三舅奄奄一息,刘从一泪水纵流,握住三舅哽咽道:“三舅,三舅,我们杀了邓朗,替您报仇了,您老宽心吧。”听说自己的血仇已然得报,三舅终于合上了眼睛。霎时,屋子里响起了一阵撼天哭声…… “什么,朗儿被杀……”听到有人来告,邓老爷哀嚎一声晕倒过去。太太慌忙扶住,连连惊呼:“老爷,老爷……”看到老爷晕倒,心里慌神了,而一想起活蹦乱跳的儿子须臾间没了,又急又伤心,于是放声嚎哭起来。见太太撼然痛哭,府里七姨八太上上下下也跟着哭闹起来。顿时,邓家大院哭声一片。哭了一阵后,太太掩泪对贴身丫鬟道:“小莺,快叫人去寻大少爷。” 应了声后,小莺急忙遣人去了。不到一盏茶功夫,那个当清乡团团长的邓伦被下人寻了回来。他带着二十几个团丁匆匆进了大院,见家里乱成了一锅粥不禁蹙了蹙眉头,顿了一下后,他不再迟疑,直奔进里屋而去。 邓老爷躺在床上仍然昏迷不醒,全家人围在一起喊的喊哭的哭。见邓伦来了,太太连忙扑上去搂住儿子,呜咽道:“伦儿呀,你可算是回了,朗儿叫人给杀了,你爹他受了惊吓一口气不顺晕倒了,郎中折腾了大半天也没见醒转过来,不知会不会有事?你爹他若有事娘也不活了!” 闻听邓朗被杀,邓伦大骇,脸色骤然阴冷,眼里布满杀机。他冷森森地问道:“谁做的?” 太太抹了把泪道:“不知是谁做的,只听说是几个外地人,也无人认识,我估摸着兴许是刘家雇的杀手。” 邓伦立时回头大声吼道:“来人!”声音刚落,立刻奔进来一瘦个子团丁,邓伦扬手道:“快派人去给我去查……” 这时,一胖子团丁急匆匆进来。邓伦立刻打住瞪眼问道:“何事?”胖子团丁急忙上前附在他耳旁嘀咕着。听后,他瞪大眼睛,急忙道:“快,快唤他进来。” 胖子团丁一声传唤立即闪进一个人影,打量一番后,他问道:“你是南岸刘家的刘福旺?”来人点了点头后抬眼望着邓伦。 “知道什么,说吧,我不会亏待你。”邓伦盯着他冷冷地问道。刘福旺眼睛眨巴了几下,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慢吞吞地说:“你弟的事,我都知道,而且还有更重要的消息,办好了,可以让你立马升官发财。若是说了,我……”说着,偷偷瞟了一眼。 见他这样,邓伦立时明白了,但此时根本没有心思去计较。他回头对太太说:“母亲,给他两根金条。” 闻听,太太踟躇了,望着儿子嗫嚅着,但支吾了半天也没有吱出声来。望着母亲,邓伦当然明白她的心思,但没作声,而是轻轻点了点头。见儿子主意笃定,她转身吩咐小莺去了…… 从三舅家出来后,石峰他们急急忙忙返回南岸,但是刚到静安山,邓伦就带着两百多团丁追赶而来。一帮人一边开枪一边大声嚷嚷着抓共党,并且三路包围过来。石峰心里一沉,急忙喊道:“快,冲过去,抢在他们面前占领静安山。抢占山头后,我阻击,你们从南坡下山直奔草水河,过了河方能摆脱他们。”说罢,拔出双枪,向前一路猛冲,五人也紧跟着一路狂奔。从七嫁桥方向过来的团丁跑得最快,眼看着要挡住上山的道,石峰猛喝一声:“给我打!”八把驳壳枪立刻一齐猛烈开火,而刘从一兄弟俩则冒着弹雨继续一路飞奔。 四人一开火,敌人慌忙趴倒地上,四人趁机直奔山上而去。邓伦见四人要上山急忙大声喊道:“快截住,决不能让共党上山!”邓伦一咋乎,趴在地上的敌人急忙爬了起来,一边开枪一边猛冲压了过去,想要在山脚下截住他们。四人甩着双枪一梭子过去,一下子撂倒了十几人,吓得他们连忙又趴了下去。这时,刘从一兄弟俩已冲上山去,四人也冲到了山脚下,后面和东面的敌人越追越近了,子弹咬着屁股嗖嗖乱飞。邓伦一边开枪一边一路狂嚎:“弟兄们,快冲!他们是五峰山游击队的,一定要活捉这几个死共党,上头大大有赏,快冲啊!” 四人立即散开往山头冲去。静安山不高,而且是一座孤山,难守易攻,被敌人四面包围那就是死路。石峰抢占山头并非要守,而是与敌人打时间差冲出三路包围,待他们绕道两翼运动,几人早下山奔草水河去了。 冲上山顶后,敌人也紧逼了过来,石峰一边射击一边对五人说:“你们赶快下山,我在这里阻击,五分钟后再追你们。”金华一边射击一边说:“不行,你们撤,我来阻击。”石峰厉声道:“别啰嗦,执行命令,快撤!”说罢,朝他踢了一脚。金华跺了跺脚后带着四人迅速往下山奔去。 这时,另外两路团丁也追了过来,纷纷向山头发起冲锋。邓伦叫嚣道:“快,包围他们,一定要抓活的!” 石峰看得真切,心想,决不能死守山头,一旦被敌人包围那就插翅难飞。他回头望了望身后,见金华他们已经跑远,朝北面放了一梭子后,纵身一跃朝满坡飞去。当敌人占领山头时,他人已经到了山脚下。邓伦很快就发现了,马上吆喝着一路追下山去,但石峰并没有往草水河而去,而是顺着山脚下朝东边去了。追着追着,忽然不见了人身影,邓伦气坏了,一通臭骂后喝令四下搜索。此时,石峰又回到了山顶。在山脚下搜索一番,无果后,邓伦竟带着队伍直奔草水河而去。 见状,石峰一阵害怕,邓伦这是要去血洗刘家呀!怎么办?他不再淡定了…… 回到刘家后,五人立刻去见刘硕夫妇。见他们一副狼狈相,而且不见石峰人影,刘硕急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峰儿呢?” 刘从一没有回答父亲,而是上前抱住母亲哭诉道:“娘,三舅死了……” 母亲一听顿时晕了过去,刘从一慌忙抱住母亲连声大呼:“娘!娘!娘……” 刘硕慌神了,他一把扣住刘云一着急地问道:“云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说呀!” 刘云一抹了把眼泪哽咽着说:“邓家二少爷为抢店铺带着一伙人把三舅给打死了,三弟为替三舅报仇杀了他们。邓家大少爷带着两百多团丁一路追杀,为了帮我们脱身,三弟只身挡住了他们,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刘硕顿时急了,来回踱了几步后,道:“从儿,云儿,快抱你娘回房歇息。” 见他们着急,金华连忙上前安慰道:“伯父,您老别担心。大哥会没事的,我还是明说了吧,大哥是五峰山游击队队长,我们都是五峰山游击队的人。凭大哥本事,区区几个团丁还奈何不了他,指不定现在快进……” 话还没有说完,外头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石峰闯了进来,见大家都在,急忙对刘硕道:“义父,快,快组织刘家青壮,邓伦带着清乡团杀过来了,看情形他要打开杀戒。” “什么?”刘硕万分震惊,但没有犹豫,立即吩咐大家一起去了刘家祠堂,并敲响了族钟。族钟一响,刘氏宗族老老少少近千人瞬间齐聚到了祠堂前的广场上。 刘硕站在台子上激愤道:“各位族亲,草市邓家大少领着二百多团丁杀过来了,扬言要血洗我们刘家,具体缘由来不及细说,现在只问大家一句,我们该怎么办?” 听说邓家要血洗刘家,台下一片哗然。这时,刘福旺跳了出来。他阴阳怪气地煽动道:“凭什么你们三房窝藏共党拿我们来挡祸?邓家灭共党和三房与我们何干?大家别怕,千万别跟着三房一道与邓家死磕,我们走!” 石峰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附在刘硕耳旁嘀咕了几句。听后,刘硕勃然大怒,指着刘福旺厉声斥道:“混账!刘家遭此劫难,原来是你吃里扒外。好,我宣布,从今天起,开除一房族籍,从此刘家不再有一房的人,一房滚出南岸!还有人要跟一房走吗?如果有现在一起离开,没有的话听我安排,五十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男丁与全族女人留在祠堂,剩下的,听从峰儿指挥!”
“凭什么开除我们一房……” 刘福旺高声诘问,想要发难,但立刻被刘硕厉声打断:“福旺,你为了个人私怨而不惜出卖全族,勾结邓家祸害整个刘家,如果你还在这儿啰嗦那我就马上执行族规将你沉塘!” “刘福旺,原来是你出卖了刘家!一房不要你这个败类,我们愿意与全族共患难,请族长收回成命,不要开除我们一房,刘福旺由我们一房执行族规!” “好!我准了!”刘硕话音刚落,一房的人立刻按住了刘福旺,而他的二十几个心腹顿时蠢蠢欲动,但看到全族人的愤怒后,便心生怯意了。 “好,时间紧迫,大家听我号令,刘从一,你带一百人埋伏在村东树林里。刘云一,你带一百人埋伏在村西的山谷中,金华,谭松,你们各带五十人埋伏在祠堂广场东西两侧,剩下的跟着我和邓可正面迎敌!义父,你带领族中长辈在祠堂坐镇指挥。好,大家分头行动!” 部署完后,刘晴一过来了,她朝石峰肩头拍了拍,说:“好样!不亏是我刘晴一看中的老公,有大将风范!爹,女儿请求,此仗结束后我们立即完婚。”说完,上前抱住父亲得仰着脸朝石峰示威。 刘硕笑了,拍了拍她后背道:“行,都听你的。”说罢,笑着抚了抚她的头。 刘晴一狡黠地笑了,石峰顿时头大,满脸黑线…… 天要黑了,又开始下雪,北风凄厉,广场上一片肃杀,死气沉沉。这时,村北路口出现人影了,邓伦带着两百多团丁杀气腾腾扑来。夜色愈来愈浓,惨白的雪光中,他们进了祠堂广场,邓伦得意扬扬地吼道:“弟兄们,给我杀光刘家,我要让刘家在草市的地界上从此消失!弟兄们冲啊!” 然而,被一道人影挡住了。邓伦定睛一看,原来是石峰。他顿了顿,但立刻仰头狂笑,笑声落下后,冷森森地盯着石峰道:“你杀我兄弟,以为倚仗刘家就没事了?不,今天我要让你瞧瞧,在草市的地界上谁才是王,谁才是主宰!” 石峰冷笑一声,道:“邓伦,我从来不相信什么王,我就是为消灭王道而生而战斗的。我也要让你瞧瞧,从此,这世界不会再有王了,莫说是你小小的邓家就是连中国也不会再有王了。在我们共产党眼里,这世界只有一个王,那就是人民大众!他们才是这世界真正的主宰!” 邓伦昂起头嘿嘿冷笑,道:“那就让我邓家的枪杆子说话吧,看看是你嘴皮子厉害还是我枪杆子厉害,看看耍嘴皮子能不能称王。弟兄们,听我号令,他,给我活捉,其他一律格杀,我要留着他点天灯!” 见邓伦如此骄狂,不可一世,石峰倏地拔出双枪大声喝道:“散开!”随着一声号令,身后的队伍立刻散去。几乎是同时,石峰的双枪响了,子弹朝邓伦飞速射去,邓伦反应不慢,见石峰的枪口对准他早已扑倒地上。 顿时,广场上枪声大作,怒吼如潮,杀声震天。正当双方厮杀一起难解难分时,广场两边突然像狂飙一样杀出两队人马齐齐压了过来。邓伦最惧的是与刘家短兵相接,他立即指挥队伍边打边退。然而,刚退出广场,身后,从又杀出一支人马截断了退路。于是,他又拖着队伍向西退去,想要与刘家队伍拉开距离稳住阵脚,利用火力优势展开宰羊式战斗。但石峰不给他机会,他带着刘家子弟紧紧黏住,邓伦不敢纠缠,带着队伍快速向村西退去。然而,身后又杀出了一彪人马,邓伦猝不及防,队伍一下被冲散了。见势不妙,他马上集中火力全力突击。见状,石峰带着众人奋力掩杀过去,但邓伦孤注一掷已杀开一条血路,他们从村西突了出去,而且占据了有利地形。石峰只有停止追击,带领大家撤回了广场。 两路人马僵持了。这时,雪越下越大,北风越刮越紧,天越来越冷。伏在雪地里,团丁一个个冷得浑身发抖,牙齿打战,嘴唇发紫。见景,邓伦渐渐萌生了退意。他抬头仰望天空,暗暗恨道:难道老天爷也要跟我邓家作对吗?刘家,这次灭不了你们。我发誓,下次定叫你们尸骨无存,等着瞧吧!于是,他悄悄退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