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乌河故人(1)
金睛子不知道凌潋后来对华章真人、对堪图城的城主主部们都说了些什么,总之,在首席们的访问结束后,金睛子,这个被华章真人亲自扔出大厅的谒外执事竟奇迹般地没有遭到一点责怪。直到一天后政部主部把金睛子叫到了办公室谈话,金睛子才知道,领导们不仅不责怪她,反倒还很同情她。 “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这是主部的第一句话。 金睛子还在纳闷自己为什么要难过,主部就接着道: “被首席这样对待,其实也并不是你的错,完全是你被那位少殿主给牵连了。后来我们没有再叫你回到会场,主要是不好落首席的面子,并不是真的认为你犯了错。你为了这次的首席访问做了多少工作,我们也都看在眼里。虽然你没能上最后的合影,但接待使该有的奖金也不会少了你的。” 就连她的同僚们,也对她抱了种小心翼翼的友善,从前几乎有些肆无忌惮的讥讽和冷漠普遍淡化,成了或真或假的关心。似乎所有人都觉得金睛子遭遇了巨大的不幸:为了首席访问劳心竭力了一年,结果却被疯子一样的少殿主缠上,访问开始没多久就被首席扔了出去——完全是无妄之灾啊! 张渐虞尤其感到对不起她。因为金睛子失掉的那些好处,几乎全都跑到了她的身上。被首席扔出去的执事不好大肆表彰,于是,在之后的新闻报道中,张渐虞就担了许多本该属于金睛子的荣誉。无功受禄的张渐虞设身处地地替被抢了功劳的金睛子着想,认为金睛子一定难过地天天以泪洗面,于是便对她施加了很多额外的,在金睛子看来完全是不必要的关心。比如每天一大早都会在金睛子的桌上放一杯热羊奶。金睛子不太受得了羊奶的膻味,出于礼貌,硬着头皮喝了好几天,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在第十天的早上强颜欢笑地婉言让张渐虞别再给她热羊奶了。张渐虞看她笑得那么开心,应该是已经走出了阴影,于是也放心了,从此不再日日给她热羊奶。 总之,因为遭受了在别人看来倒霉的事,金睛子在办公室里的生活环境一下子和谐了许多。 完成了接待首席这项重大任务,又没有那么多人际问题让她应付了后,金睛子的生活一下子轻松了不少,竟比以前多出了很多闲暇时间。有一天实在是闲得难以打发,竟又掏出了几年前在乾坤湖买的那堆刻章的工具材料,刻了起来。除了照着书上的模板刻之外,也自己设计几个图样。虽说是设计,实际上倒也没那么高端,不过是把自己想要的字写成方正的篆书,排列在印章上罢了。 她刻得还不错,虽不至于多么惊艳,但自己印着玩儿还是可以的。金睛子把自己喜欢的章盖印在自己的藏书、笔记本、纸书签上,一时间居所中是张纸都盖有金睛子的印章。苏诩来拜访她的时候,几乎一进门就注意到了日历上盖的一个“才拙”。 “这是你自己刻的?”有些近视的苏诩凑近了去看那印章。 “你怎么看出来的?”金睛子高兴地问。 “因为丑。”苏诩随口说,“除了自己刻,我不知道你还能从哪里搞来这样丑的印章。” 金睛子嗤了一声:“不懂欣赏的人也敢妄加评论!”不过并没有与他计较,请他在前厅坐下。 苏诩此次来堪图城拜访金睛子,据他自己说,是外出办差回来正好路过,由于不想很早回去上班,便跑过来蹭口茶喝。然而这做客的家伙完全没有做客的自觉,一坐下就开始乱动金睛子放在茶几上的东西。拿起花瓶打量打量,打开罐子瞅瞅里面是什么东西,发现是蜜饯后就毫不客气地拿了一颗扔进嘴里。金睛子早已习惯了苏诩的这幅样子,并不感到生气,语气照常地问道:“乌河城还好吧?听说你们招新人了?” “嗯,对。那家伙傻乎乎的。”苏诩翻着金睛子桌上的书,翻到扉页,看到和日历上一模一样的“才拙”的章,又问道:“这两个字,什么意思?” 金睛子探头看了一眼:“哦,这个。是我的字。” “你还有字?” “我记得我以前是对你提到过的,想必你当初就没好好听。才拙,这个字是我父亲取的。只不过我后来有了道号,就不太用这个字了。”金睛子说。 苏诩捂着肚子笑了起来,“才拙……倒是挺适合你!你确实笨拙得不行,这章刻得也够拙劣的!” 金睛子佯怒,桌子一拍:“你说谁笨呢!” 苏诩笑着指向那印章:“你还不笨?在乌河城混不下去,被主部给赶到这里来了。来了这里,当了副堂主,还混不好,天天受几个执事的气。让你主持个首席访问,竟还被首席给扔了出去!哈哈哈哈哈,你可笑死我了。你到底做了什么,让首席亲手扔了你出去啊哈哈哈……你说这不叫笨叫什么?”
与同僚的不和,金睛子以前是在书信里与苏诩提到过的,至于被首席扔出去的事…… “你是怎么知道我被首席扔出去的事的?”金睛子问。 “口耳相传,传到乌河城这边来的。”他仍在坏笑,“不过传闻只说你被扔出来了,这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精彩的故事,恐怕只有你才清楚,所以……” “所以你是来找我打听这件事的,对吗?”金睛子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副堂主,给我讲讲呗,我求你了。”苏诩笑得懒洋洋的,丝毫没有半分求人的意思。 金睛子仗着苏诩有求于自己,慢吞吞地吊了一会儿他的胃口,但最后她还是松了口,把事情说与了他听。当然,说的是凌潋安排的那个版本:少殿主非要找她的麻烦,华章真人对少殿主发火的时候迁怒了自己。苏诩又打听了几句后来发生的事,金睛子如实相告。搞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后,苏诩边惊异地上下扫视她边道:“真够倒霉的,你这家伙,怎么总是撞上这种难能一见的倒霉事,该不会身上有什么邪祟吧!” 说倒霉,倒也不完全算倒霉。金睛子想。虽说是危机一场,但她到底侥幸逃了出来。虽然被凌潋强制收入了麾下,但也得了她提携自己的保证——这意味着她未来的仕途会顺利许多。想到这里,她便问苏诩道:“别老嘲讽我了,苏诩。我认真问你,对未来的修炼和仕途,你可有什么规划?” 苏诩愣住了。“规划?我没有什么规划。”他一边回答,一边不停地用手指揉搓着胆瓶里插着的小树枝。“你可别把它给玩断了,断了你就再给我捡一根来插上。”金睛子警告。 “不是……我需要什么规划啊。”苏诩唉声叹气地松开了那根小树枝,“你看看我,世家出身,吃穿不愁;天赋异禀,修炼无忧;容貌冠绝,众人艳羡。你凭什么认为我需要像你这个笨蛋一样给自己做规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