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兄弟阋墙
赵笛紧随着方静玉进入了洞府，他的经历和历史不符让他怀疑起这个所谓的“幻境”，首先怀疑的是现实那边的明月子在捣鬼，根据他在幻境里的表现实时调整。但是以赵笛所知，明月子三百年以来没有对任何人施展过幻术，也从未展现过幻术上的造诣，除了闭关修炼就是钻研他的“明月”。虽然“明月”也能施加一定的精神影响，但是综合自己遭受的精神污染和明月子将他拉入幻境时的表现，明月子是借用了某位的权能的可能性更大。 也就是说，赵笛所经历的恐怕不是一位不擅长幻术的化神期修士量身打造的幻境，而是像“在沉没的拉莱耶宅邸中，长眠的克苏鲁候汝入梦”一般，进入了沉睡在湖渊里那位的“梦境”。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san值陡降一次之后就回复过来并且再也没下降过，但是面临的情形顿时凶险了无数倍。 正当赵笛沉重的想着时，他撞上了方静玉的后背。 赵笛摸摸头，向后退了一步。他突然意识到洞府里安静的不正常，邢道荣还没进来，除了他之外还有四个人，但此时只能听见微微的呼吸声和衣袂摩擦的声音。他下意识的退步像惊雷炸在空中。 不对劲，很不对劲.....赵笛收住脚步，静静的环视四周—— “怎么没人说话呢？”邢道荣阳光开朗的声音在赵笛背后响起。 我**你白痴啊，会不会看气氛啊？被邢道荣吓到的赵笛差点破口大骂出声。 但这一点涟漪也很快消散在空气中，即使脱线如邢道荣也意识到了此时应该闭嘴。 方静玉立在二人身前，他凝望着躺在床上的小师妹，沉默不语。 杨大杨二两兄弟背对着他们，把头垂的低低的，好像要去亲吻床上的女子。 情况不对啊，进度快了点吧，雨还没下呢......这出默剧中唯一看过剧本的赵演员冷汗都要下来了。但这里没有调控全场的导演，再荒唐的剧情也不会被叫停。 一声沉闷的巨响，霎时即去，随后淅淅沥沥的雨声融入了背景，雨声仿佛隐藏着某种险恶的威胁，一股焦躁的情绪蔓延在每个人的心头。 “小师妹，”大师兄突然轻轻的说，“师兄来杀你了。” “是吗？”总是不守规矩，一身红衣的童婉幽幽的说。她的脸藏在杨大杨二两人的身影里，看不真切，从艳红的衣袖中伸出一截素白的手臂，垂在床边一动不动。 杨大杨二无动于衷。 “我以为你看到我回来了会很高兴呢。”小师妹轻轻吐了一口气，或许可以称之长叹。 “师兄也回来了，所以，乘现在还能动，师兄得杀了你。”方静玉张开手掌，伸到脸前仔细的观察，仿佛在欣赏什么绝世珍宝。 不，以大师兄的性格再珍贵的宝物也不能动摇他的道心，赵笛否认了这个判断，他看到大师兄举起的手掌微微颤抖，像稚童玩耍毛笔的结果，其上接近一半区域都变成了墨般的颜色。但若是更深入的去看，这黑混杂着超乎想象的色彩，色彩们以非几何的方式堆叠，久视让人想到星空，黑色只不过是它不愿发光向外展现出的特性。 “污染......“赵笛低头，伸手揉搓自己发胀的眼部。 小师妹咯咯笑了起来：“然后你会说这是为了你好。” “这是为了你好。”大师兄毫不犹豫的说，他从手掌上撕下一条全黑的纤维，暴露出的创口也是黑色的。 他攥紧手掌，面无表情的磨灭了这一束物质，道：“师兄的时间不多了。” “可是我不想死。” 杨大杨二闻言，抬起了头，整个人好像锈蚀的机器一般，僵硬的，一步一步的把脑袋别向了后方。 对，就是别，他们的脑袋无视生理的转动了480度，脖子上扭出一道道深邃的“rou绳”，无机质的目光终点落在方静玉身上。 “杨大杨二......”方静玉轻声念叨，看见师弟们做出这番不似活人的动作，他好像也并不为之悲伤。 洞府外的雨还在下，从淅淅沥沥到洋洋洒洒到哗哗啦啦，光是用想的也能知道外面是怎么一副景象——风雨如晦，水草被轻易的摆弄，站立的，倒伏的，向东向南向西向北，更远处的千里湖渊，雨水如针不停扎在深邃的水面，然而水下的巨兽只是张开大嘴，静默无言。 琴弦已然绷到了最紧。 如果有一把弓，那它就该在这时射箭，如果有一把枪，那它就该在此时击发。 方静玉仰天长啸，一招“昆山玉碎凤凰叫”使出，无数无形的音刃落向面前，杨大杨二应声而动，动作间全然不见滞涩，一个运起《天火淬金决》，体表附上一层金属色泽，运指成爪抓向方静玉左胸；一个身周升腾起毒雾，匕首在雾中若隐若现似吐信的毒蛇。 “天真！”大师兄怒喝一声，他拔剑出鞘，一个鬼魅的变向到了杨大身后，剑闪电般挥动，卸下了杨大一手一足，又用音波震散了涌过来的毒雾，一手掐住杨二的脖子将他掼倒在地，步履不停，抡圆了剑斩向床上的小师妹。 方静玉的剑砍在童婉的脖颈，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现在赵笛终于可以看清童婉的面目了，她还是一袭红衣，瞪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从前每次恶作剧被大师兄抓到之后她也是这样无辜的表情，她会轻蹙娥眉，说： “师兄，我做错了什么吗？” 她只叫他一个人师兄。 方静玉没有说话，他松开了自己的剑，看向从童婉领口钻出来的黑色触手，自己的一剑就是砍在了这些东西上面，这些触手还想顺着剑缠上他的手。 “师兄，你不想和我接触吗？”小师妹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赵笛能感觉到火山一样的愤怒潜藏在大师兄的心中。 “师兄，太岁也没什么不好的，在‘祂’的庇佑下，我们寿数无忧，有无尽的欢乐可以享用。如果你不喜欢我现在的模样，我们可以入梦，在那里，我什么都依你。”小师妹的眼睛亮亮的，双颊绯红，犹如怀春少女向心上人倾诉自己的心事。她依旧躺在那里，触手从四处钻出来，张牙舞爪。 方静玉好像有些心动，他毫无防备的走进了触手舞动的范围，半跪在床边，将头伸向躺着的小师妹。 “师兄......”小师妹羞怯的闭上了眼，芳唇轻启，静待意中人临幸。 方静玉突然用手捅穿了自己的气海，拿出他那颗光彩夺目的金丹，放在了童婉面前。 “师兄......”小师妹悲哀的叹惋一声，紧闭的眼睛中饱含泪水。 得，到我出场了，赵笛叹息一声，看了几乎一整出戏总算有机会出场了，说来，为什么我总是这种角色啊？ “明月子”自雨下之后就感受到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道视线，他恐惧丛生，就像被强光照射的青蛙动弹不得，但千钧一发之际，他终于突破了无形的束缚，声嘶力竭的喊道：“大师兄，背后！” 话音未落，一道璀璨的剑光穿过洞府，穿过方静玉的身体，点在了那颗金丹之上。 邢道荣敢发誓他一生中从未斩出过这般好的一剑，他这才好像大梦初醒，松开剑柄，面色惨白：“师兄，师妹，你们......我......” “呵。”大师兄露出一抹解脱的苦笑，黑色已经爬上了他的面颊。他反手一掌震开邢道荣，让他带着明月子一同飞出了洞府，然后捏碎了摇摇欲坠的金丹，“就这样吧。” 残存在明月子记忆里的最后一幕是大雨也无法掩盖的轰然爆炸，他紧紧抓住邢道荣不让他在冲击波中飞走，目光穿透雨帘，永远的盯着大师兄和小师妹的埋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