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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哀之怒(一)

    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命运,没有人可以给出答案,世人感叹命运的不公,往往是因为无法接受现实的残忍,正如此时的裴仙舟,而与之境遇相反的董桥雨则在感谢命运的垂青。

    改变这二人命运的杜凌云正在沿着山路下山,沐浴着初升的太阳,呼吸着山林里清新的空气,满载而归的他,心情愉悦,远远的,他已经看到了小村寨,想到又可以见到那位可爱的小女孩,杜凌云的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

    但是,他不知道,那位叫春花的小女孩此时却已经惨遭厄运。

    小食铺里有很多人,看装束打扮,明显都是武林中人,其中一名身穿灰色衣服的青年剑客,坐在一张木桌旁,他的眼中有着无尽的悔意和憎恨,盯着坐在他对面不远处的另一名青年,咬牙切齿的问道:“我已经把东西给你了,为什么还要食言杀人。”

    坐在他对面的青年,一脸邪气,穿着一件妖艳的粉红长衫,手持一把一尺半长的铁骨折扇,听到青年剑客的质问,他一脸无辜的说道:“我已经按照约定放人了,至于他们被毒死,这能怪我吗?要怪,也要怪我师妹啊。”说完,邪气青年向食铺内靠墙站立的女人说道:“师妹,你怎么没有给那一家人解毒啊,你看,人家张少侠都在怪罪我了。”

    靠着墙壁的女人,穿着一件花花绿绿的长裙,本来还算漂亮的脸上,却有两条狰狞的刀疤,这是她自己用刀割的,这么做,是因为她有一位美丽的师姐,既然长的不如别人漂亮,那就干脆当个丑八怪好了。女人听到师兄的话,撇了撇嘴,说道:“我们只答应放人了,又没答应解毒,是他自己没看出来,怎么能怪我。”

    邪气青年用折扇一拍手掌,一脸恍然大悟的说道:“是啊,张少侠你明明知道我和师妹最擅长用毒,却没有提醒我们给这家人解毒,这就不能怪我食言了,是不是啊?”

    被称作张少侠的青年剑客看着对面的故作姿态的邪气青年,恨不得立刻拔剑杀了对方,可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因为他其实也中毒了,正在全力运转体内的元气,压制毒性的扩散。

    见青年剑客不说话,邪气青年看着对方,忽然问道:“钱伯,您给评评理,我说的对不对?”

    在青年的身后站着两名老者,一男一女,听到邪气青年的问话,其中打扮的像一位富家翁的白胖老者说道:“公子,您说的当然对,其实要我说啊,这位张少侠或许也希望这家人死呢。”

    “欧?这是为何?”邪气青年头也不回的问道。

    钱伯说道:“这样,就没有人知道,擎天宗的张无恨张少侠败在公子您手里了。”

    邪气青年面带疑惑的问道:“张少侠,真是这样吗?”

    张无恨看着对方,突然笑了笑,他没有回答对方的问话,而是说道:“我以前听别人说,化魔宗的人很恶心,我现在觉得,你们比他们说的,要恶心一万倍,跟你们比,狗屎都是香的。”

    邪气青年正是化魔宗的三绝公子吴肱,脸上有刀疤的女人是他的师妹,毒斑鸠花巧巧,白胖老者和一脸褶皱的老妇人是一对夫妇,血玉手钱坤和毒镰殷钰。

    另外还有三人,站在在食铺门口的是血熊蛮毅,站在食铺窗前的是黑蛇巴烺,最后是站在后厨门口的妖月刀胡辗。

    化魔宗的这七个人,把张无恨围在中间,却没有出手攻击,他们在等毒性发作,这样,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对方。

    张无恨现在心中恨的要死,他恨敌人的残酷狠辣,他更恨自己的大意,不仅深陷重围,更是把灾难带给了无辜之人,这才是让他最难以接受的。

    想到给自己端面的老板娘和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张无恨暗暗发誓,如果这次自己可以逃出生天,未来余生必要杀尽眼前这几个人,为食铺的这一家人报仇雪恨。

    就在张无恨默默发誓的时候,杜凌云已经快要走到食铺了,看见站在食铺门口的蛮毅,他有点‘害怕’,尤其是在蛮毅用凶狠残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后,他就更‘怕’了,他怕食铺的一家人受到了伤害。

    蛮毅看到杜凌云,他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对食铺里说道:“公子,外边来了一个采药的。”

    吴肱听到来了采药人,笑着对张无恨说道:“张少侠,我们又可以继续了,这次我想请你去我们化魔宗做客。”然后他又对蛮毅说道:“如果张少侠不愿意去化魔宗,你就把外边那个采药的撕碎了,记得,要,慢,慢的撕!”

    蛮毅点头说道:“好的,公子,我一定会很慢的。”说完,还把自己粗大的手指举到眼前,比划出撕扯的动作。

    张无恨牙都快咬碎了,胸口不住的起伏,他透过蛮毅和门口的缝隙,也看到了杜凌云,他实在不愿有人再因为自己受到无妄之灾。

    杜凌云离食铺门口还有五六丈远,他一直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可听到蛮毅和吴肱的对话,他的心就沉了下去。

    吴肱一脸邪笑,他在等着对方的回答,看着对面一脸愤恨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心里充满了残忍的快意。

    张无恨突然好像因为太过激动,脸色涨的通红,开始不停的咳嗽,他用手掌拍打自己的胸口,好像是要平舒心中的这口郁气,突然,他猛地一掌重重的击打在自己胸口,紧接着一张嘴,一口腥臭的血液,向着三绝公子的脸上就喷了过去。

    三绝公子一惊,他没想到张无恨会向他喷血,因为太近了,根本无法躲闪,他‘啪’的一声,打开手里的铁骨折扇,挡在自己的脸前,折扇的扇面上当即被染成了红色。

    喷出一口血,张无恨脸色变得煞白,他猛地拔剑,一招‘风雨交加’,凌厉的剑光向四周散开。

    食铺里围着张无恨的人看到这一剑,都觉得这一剑是向自己刺了过来,不自觉的做出了防御的动作。

    张无恨这一剑只是虚招,他赌这些化魔宗的人,不会有人愿意接自己这一记看似拼命的剑招。

    果然被他赌对了,张无恨猛地纵身跃起,撞破食铺的屋顶,他要逃,要拉着这些化魔宗的王八蛋来追自己,好让那名无辜的采药人逃过一劫。

    就在张无恨撞破屋顶的一瞬间,食铺里,化魔宗的几人也做出了反应,随着三绝公子的一声:追,钱伯转身撞破身后的窗户,追了出去,老妇人紧随其后,三绝公子跟在老妇人的身后,同时,另外几人也用最快的速度追了出去。

    杜凌云正在思考怎么应对眼前的局面,就看到食铺的屋顶被一人撞破,紧接着,那人纵身向太玉山方向冲去,在他后边,先是从窗户里钻出三人,向那人追了过去,其中竟然有两位与身手动作完全不相符的老人,然后食铺里又快速的出来四人,包括门口那个想要撕碎自己的壮汉,向那人追了过去。

    从这些人的动作和气息,杜凌云知道这些人都是宗师武者,不过他没想去管这些人,他现在只想进食铺里,看看那一家人,怎样了。

    但是有人却不想放过食铺外的这名年轻采药人,毒斑鸠是从门里出来的,她纵身去追张无恨的同时,抬手向杜凌云射出了三枚毒针,在她想来,既然你想救人,我就偏要杀了他,其性情恶毒,可见一斑。

    杜凌云抬手捂住了自己胸口,然后踉踉跄跄的倒在了地上。

    毒斑鸠看到杀死了采药人,满意的离开了。

    等确定所有人都无法再看到自己,杜凌云迅速站起来,他的手里捏着三枚毒针,收起毒针,杜凌云冲进了食铺,前堂空无一人,杜凌云走到后厨没口,他深吸了一口气,挑起了后厨的门帘。

    眼前的一幕让杜凌云呆立在那里,后厨里,食铺老板,老板娘和春花,抱在一起,躺在灶台旁,他们已经没有了呼吸,三具尸体脸上布满了泪痕,睁大的眼睛,已经变成了诡异的灰色,脸色铁青,在他们的脸上还保留着生前最后一刻的表情,无助,恐惧,悲伤。

    杜凌云慢慢的走了过去,脚步沉重,看着地上的尸体,看着被老板娘紧紧抱在怀里的春花,看着春花灰色的眼睛,脑海里回忆起小女孩一脸笑容的给自己端来香甜的药茶。

    杜凌云潸然泪下,身体轻轻的颤抖,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

    紧随悲伤而来的,就是无边的愤怒,杜凌云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也从来没有这么恨过谁,他放下身后的竹篓,从里面取出包着那件外衣的‘鼎锋’,杜凌云对着三具尸体轻声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现在,我要去把那些畜牲都杀了,祭你们在天之灵。”

    说完杜凌云冲出了食铺,手中元气一震,包裹着‘鼎锋’的外衣应声粉碎,他展开身法,全力向刚才那些人的方向追去。

    张无恨强行提着一口元气,冲进了太玉山的树林里,他在路上已经服下了一颗解毒丹,暂时压制住了毒性,可是,他知道如果自己再这样跑下去,毒性就很难再被压制,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不会停下来,张无恨宁可自己被毒死,也不愿落到化魔宗的手里。

    化魔宗的人想要抓住张无恨这名擎天宗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此事不但意义重大,还有可能从他的嘴里掏出一些擎天宗的秘密,所以他们也在倾尽全力的追赶。

    逃的人和追的人,慢慢拉开了距离,最前边的是张无恨,在他身后是吴肱,钱坤和殷钰,再往后,是花巧巧和胡辗,这俩人后边是巴烺,最后是蛮毅。

    蛮毅是外功宗师,所以身法速度是最慢的,他努力的向前追赶着,此时他还能勉强看到前面巴烺的身影。

    突然,蛮毅听到身后传来一些声响,他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了一眼,竟然看到了刚才那个采药人,这人不但没死,还追了上来,看对方前冲的速度和敏捷的身法,蛮毅知道自己跑不过对方,他果断的停了下来,取下身后的盾牌,拔出鬼头刀,身靠一棵大树,做好了防御。

    声响是杜凌云故意发出的,因为他不想从背后杀死这些畜牲,他就是要让这些该死的畜牲看着自己是怎样被杀的,要让他们同样感受临死前的恐惧。

    眼见这个说要撕碎自己的家伙,做出了防御,杜凌云仍然速度不减的疾冲而上,他紧盯对方的双眼,在临近的一瞬间,双腿猛地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好像要把脚下的大地蹬碎,这使得他前冲的速度提高了有一倍左右,杜凌云拔刀挥斩蛮毅的盾牌,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后,他与保持着防御动作的蛮毅错身而过,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

    蛮毅的嘴里往外喷出大量的血沫,他手中的盾牌被切开了大半,和断掉的左臂一起掉在了地上,他的胸口位置连同身后和他差不多粗的大树,被杜凌云一刀斩断,仅剩右侧肋部还连着一点皮,大量的鲜血,从胸口断裂处涌出,树倒,蛮毅,死。

    巴烺听到了身后盾牌被开的声音,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到了倒下的大树,还有冲过来的杜凌云。

    巴烺没看到过杜凌云,他不知道这个冲过来的年轻人是谁,不过看到对方充满仇恨的双眼,他迅速拔出了腰间的环首刀。

    眼看对方越来越近,巴烺屏气凝神,等到杜凌云到了他的身前,他举刀下劈。

    杜凌云快速的接近对方,在对方举刀下劈的一瞬间,杜凌云身行一转,就到了巴烺的身后。

    巴烺想要迅速回刀,可是一种令他毛骨悚然的感觉,在他身后突然升起,让他的动作产生了迟缓。

    杜凌云反手握刀,从巴烺的胯下向头顶,倒劈而上,疾闪而过的刀光,在空中形成了一个黑色的上弦月,一刀劈完,杜凌云继续向前。

    僵在原地的巴烺,从胯下到头顶,慢慢出现了一条红线,红线越来越粗,鲜血沿着红线向外滋了出来,红线也变成了红绳,巴烺的身体从中间沿着脊柱,分成了两片,巴烺,死。

    为了速战速决,也是为了更狠的斩杀对方,杜凌云用出了‘势’,杀掉巴烺后,他继续往前追,这时,树林已经跟茂密,他已经看不到远处的人影,不过,折断的树枝,踩踏后的草叶,为他提供了线索和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