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牡丹春魅影（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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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阁春会馆一楼大厅阔达敞亮，从正面的玻璃幕墙望出去，正是翠鹤公园的夜景，视野极为开阔。

    乔宇不停地对身边的哥们道歉赔礼，虽然有两人态度和煦，但其他人都不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极不耐烦。

    李亚楠带着她的表兄弟坐得很远，冷冷地与他们对峙。

    “还等什么？”有人不快地嚷道。

    “既然是复盘，自然是时间地点人物，一个不能缺，”江卓不时地看着时间，但脸上依旧保持着淡定，“没想到事情越弄越复杂，警察干吗这么急，连这种点子都敢想。”

    乔宇脸上闪过一丝羞愤，“让你说着了，露丝……非要一个结果。”

    “她找过你？”

    乔宇垂下眼睑，点点头，余光瞥了眼远处与人大声说笑的李亚楠，“她很聪明，知道如果真的找不到凶手，就是上法院她也是输。”

    “该你们上场了。”穿着便衣的楼鸣对乔宇和其他人说。

    江卓对他懒懒得怼了下拳头，“一切顺利。”

    乔宇振作精神，“算哥们帮我一次。”

    江卓看着乔宇等人进入电梯，直到电梯门死死地关住，他脸上的笑才慢慢淡下来。

    开始他对这个案子并不以为然，警察反复核实他的位置他也没当回事，现在倒有点含糊了。

    他闭上眼睛，影影绰绰的人影和旋转的射灯在眼前晃动，虽然每个人的脸都看不太清，但他敢确定那些人中并没有外人。

    楼鸣过来招呼他，“该你友情出场了。”带着调侃。

    江卓笑着站起来，“我真没想到破案这么有意思。”

    “这叫什么犯罪现场结构与犯罪现场再现，我们刘所正在读刑侦学硕士，现学现用。”

    江卓突然觉得如芒在背，回过头，正看见李亚楠冷冷地收回视线。

    Doyouwantdancetonight，doyouwantdancetonight.楼鸣推开牡丹春的房门，一阵歇斯底里的嚎叫冲出来，屋里的灯光随着劲爆的音乐快速闪烁，射灯疯子一般无序地转动，几对男女拘谨又僵硬地坐在不同的地方看着他。

    江卓抬起的脚不知如何落下。

    “进呀。”楼鸣催促道。

    江卓回过神，走到乔宇身边坐下，愣了片刻，小声问，“说什么？”

    乔宇揶揄道，“当然是把那天的话再重复一遍。”

    “那你把那晚的醉态也做来看看。”江卓斜睨着僵着身体与乔字隔了半米的露丝，他扫了眼四周，一对男女尴尬地站在屏幕前，两对坐在角落，另一对躲在窗帘后不知所措地探出半个头。

    男服务生站在点歌机前，女服务生站在门边，当晚那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

    音乐声变成铿锵有力的打击乐，李娜走过来坐在他身边，江卓等了片刻和李娜走到窗边。

    一切都照着那晚的顺序走着。

    “我的事怎么样了？”李娜的手在窗户把手上摸了摸，“我带烟了，你要不要来一根。”

    “我那天抽烟了吗，好像没有。”江卓冷冷地瞥向李娜，“多此一举，少说少错。”

    大家的眼睛都紧张地盯着门口。

    立交桥上的霓虹映在窗口，李娜的左侧脸颊染上馥郁的春色，她的眼角挑起，点了两颗晶莹的泪痣，比那晚多了些自信和大胆。

    她拉过江卓的手，“我会看手相，让我看看你是不是最近犯小人了......”

    江卓没有甩掉，而是应景地说，“可以为我排忧解难！你看看身后，男人只有那样才能排忧解难，你愿意吗！”

    “我不这样认为，那是最低级的排忧解难。”李娜的手一松，看着江卓的手像自由落体一样倏地落下去。

    江卓微微一笑，“周一去报道。”

    房门突然被推开，眼前一闪，地灯全部亮起，灯光从下照上来，人人面孔青白，鬼魅一般，然后眼前又是一黑。

    李亚楠冲到乔宇面前象征性地扇了两个耳光，有的人躲开有的人围上前，乱作一团，男服务生退到门边，与女服务员一左一右守在门口。

    众人厮打起来，江卓冲进去象征性地拉住乔宇的衣领，几人扯来扯去。

    “哗啦。”碎裂的声音。

    挤在一起的人一哄而散。

    “停。”音乐声突然停止，有人喊道，“原地别动。”

    ......

    景阁春的健身馆名气一般，可三楼的VIP包间却名声在外，尤其是这间牡丹春，提前一周都未必能订得到。

    灯光营造出的各色牡丹层层叠叠，盛开的，蓓蕾初绽的，簇拥在一起，非常震撼。

    三个摄像头从不同的角度把牡丹春内部全景呈现在他们眼前，尚昆楼鸣和元石站在屏幕前都没说话。

    牡丹春构置的是夜色中的牡丹苑，大片浓密的花影铺陈开，花枝仿佛就在头顶摇曳，大部分地方都是微微摇晃的斑驳空影。

    “牡丹春，牡丹春，原来这就是牡丹春。”尚昆控制不住自己的失望，泄气地笑起来，“安全隐患太严重。”不好意思地对元石说，“我还托大把你叫来帮忙，瞎耽误工夫。”

    “打开灯。”元石说。

    灯光一亮，牡丹苑凭空消失，包间用雕花隔扇分成左右两间，左面是小型休息室，除了沙发还有一个更衣室，右边这间是KTV室，硕大的屏幕，各种镭射灯密布屋顶。

    尚昆指着屏幕，“除了江卓和李娜，其他人的位置都有出入，而且出入还不小，这个……现场重建可没什么意义。”

    元石把江卓的笔录拿出来，笔录后是一张补充说明，“改过口供。”

    尚昆解释，“第一次他说自己当时在窗前，其他人的口供和他对不上，我们又询问了一次。”他指着视频里江卓的位置，“这次他倒是老实，没敢再弄错，李娜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他。”

    “这案子就是破裤子缠腿，事不大，难搞，干脆起诉，让法院判。”楼鸣说。“法院判，找不着真凶，吃亏的大概率还是受害者。”尚昆叹口气。

    元石把录像从头到尾又看一遍，又拿出江卓的口供，他猛地坐起来，江卓的个人情况里写着，家庭住址是景阁苑一号楼2101，妻子的姓名是乐橙。

    “怎么了，这个江卓有问题？”尚昆接过江卓的笔录，瞄了一眼，“他没问题的，他站在的位置最没问题。”

    “想尽快结案吗？”元石岔开话题，“我有个办法。”

    .....

    “高小伟，是吧？”尚昆和楼鸣坐在桌前，脸色很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原本耸着肩，一脸嬉戏的高小伟眉毛一扬，“是我，有结果了吗，说实话，我都后悔参合这事，一次两次，谁有这闲工夫。”

    “你认识陆瓷吗？”尚昆问。

    “露丝？不认识。”他微微弓起身体，错开尚昆的视线。

    “既然问到你，我们自然已经掌握到一定的证据，否则也不会问，是你说，还是我说。”

    我，不认识。高小伟不安地挪挪屁股，“如果不是亚楠姐……”

    “11月7号晚上，雅克酒吧，几个女人被人下药，露丝就是其中之一，而你是嫌疑人之一，你能说你没见过她？”

    高小伟眼珠乱转，高喊，“警察也没证据，我这不是没事吗，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和露丝有宿怨，难免不会趁乱报复她。”

    “我真没有，我疯了才那么干。”高小伟跳起来。

    “是吗，既然你不承认，我们会和南辉所沟通，让他们好好查查，行了，你走吧，把邓胧叫进来。”

    “这他妈是什么事！”高小伟回到牡丹春，身上的戾气骤然爆发出来，粗声粗气地嚷，“邓胧，叫你呢，你可得小心。”

    包间分三拨人，乔宇带着他的人，李亚楠带着她的人，剩下的就是六个公主。

    一个人一个人被叫出去，问完话再放回来，气氛冷凝。

    “问来问去，祖宗八代都快问遍了，不管是谁干的，都是为你们两口子，认下来怎么不行，在人家面前低个头就下贱了？”高小伟不停地在乔宇和李亚楠脸上来回睃，“为了你们，我们是赔了功夫又赔人，是不是连命也赔上去你们才高兴。”

    “这不是低不低头的事。”乔宇无奈地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

    高小伟一把甩开他，“难道还要真找凶手，不是你的人就是我姐的人，真找出来你们好意思吗。”他四处看看，小声说，“邓胧还没回来，你们是想让他折在这里吗？”

    李亚楠脸涨得通红，胸口剧本地起伏着。

    与她挨在一起的男人小声说，“他愿意认，你就让他认吧，不管真假那又是一个把柄，到时候你想怎么样不行，我知道你不想那女人落下什么好，可说实话，那跟人家有什么关系，你这样可是拉低你自己的档次，不值当的。”

    李亚楠眼睛猩红。

    “你知道小伟为嘛跳脚，乔宇车上的定位跟踪仪可是他安的，警察要真是追查，他那小店都保不住，你说兄弟们帮你也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吧。”

    “我早承认是我自己安的。”李亚楠讷讷地。

    “在那儿买的？一查不就查到他头上了吗，买那东西都是什么人，不都有点小猫腻吗。不光他，志伟打乔宇那一拳可砸在那哥们脸上了，”他指指坐在乔宇身后，左手托着青紫脸颊的男人，“他要也闹起来，你想想，不管是谁，都是一时兴起，你要再追究，可就里外不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