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前玉碎(六)
听属下的说法,那场权阶瞳术之战引发的爆炸后,萧歧是被御剑六锋之首剑目背回来的。其实,这算是救命之恩,但是萧歧内心还有顾虑,因为御剑六锋隐约全部来到对峙前线,这种事即便是在第七次诸侯大战期间都没有过。 找到御剑的人并不困难,御剑的基层成员就会融合在军队中,但是像剑目那样的御剑高层行踪却很难掌控。 萧歧抓了一个御剑基层,让他捎口信…… 夜深了,军营中除了那些还在巡逻的士卒,剩下的就是等待御剑的萧歧。他站在地图之前,擦拭冷锋剑。 一阵微风吹向帐中,月光照耀下出现一个人影。 “御剑高层的行动还需要如此鬼鬼祟祟的吗?”萧歧背身面对来者,手扶过剑刃,冒着凛冽的寒光,寒气逼人。 来者缓缓地说:“迷惑麻痹对手而已。” “乾江还能支撑的起暗部的开销?”萧歧冷笑道。 “必要的小心还是要的。”来者并不进入帐前,在漆黑中保持他的神秘。 萧歧收回冷锋剑,坦言道,“剑目,之前我与佟复玉交战后,你将我从废墟中带出,这算是有救命之恩。我尚未道谢,为何如此防备?” 剑目笑道,“御剑不过辅助歧王赢得这场对乾江盟之战,这算公事。救命之恩?愧不敢当。区区小事,不会如此搅扰御剑部署吧?” “始皇命我为将,解决此战。即为将者要掌控此中武装力量,无论是军队,还是……”萧歧还未说完,便被剑目打断。 “御剑一切行动都由始皇亲下令,始皇用兵你也要插手吗?”剑目的态度甚是无礼。 萧歧冷笑不理。见到萧歧不再问话,剑目戏谑道:“要是歧王无事,我就先行告退了。” 生气?不会的。这番行径不过是秦廷中大多数朝臣对待萧歧的一个缩影。他早就习惯了。不过他已经从剑目的态度中得知了他想要的答案——御剑六锋应该已经全部到了边境。御剑之事在七战期间,萧歧便被萧秋明示过。即使那时候,萧歧身上无丝毫实权,在萧秋的引导下,他也对这个皇权之下第一暗部有所警惕。 “我也要清楚在秦廷之中,我到底是何位置?”七战之后,始皇秋对秦廷内部权阶瞳术进行压制,七战期间的诸多权阶瞳术使用者被“赐虚名,实空权”而处理。唯独暗部没有被制裁,但其中只有御剑越来越强。虽说他自己熟悉御剑六锋的组成人员,但这六人也会有不同程度的配合阵型,那杀阵他猜始皇秋也不太清楚。长舒口气,闭目养神,一丝平静祥和会给密术之躯带来少有的满足,这是萧歧长久以来的习惯。 佟复玉从师兄韩宇手中接过佟寒的托付之物——瞳术器皿,里面很有可能装着佟寒的眼睛。复玉在麒麟阁的文卷之中找到过关于密术的记载:“天下密术皆源于长恨,自密术浩劫之后,仅剩长恨、怨离、哀歌、血印四术……其中唯有血印与长恨最为接近,有辅成联系……”回想起,佟复玉越发心悸,惶恐难安,脚下步伐不由得快了几分。 “这其实是个衣冠冢,属于乾江盟内的一位贵族,至少明面上他是贵族。”佟寒眼前是一座小丘,衰黄枯草,零零散散,让人难以相信这是一位显贵者的墓。 “佟氏三子,佟氏家族最后砥柱,暂且不论他们造成何等结果。宗子佟江左是未来的乾江盟宗主;次子佟江喻母族势力强大,可不劳而得贵族之权;外子佟玉,统筹盟派事物,联合武支派系,辅助宗主。但是,盟派所有过错皆有外子承担,指责与非议犹如决堤洪水向他奔去。”佟寒低头回忆,极力向复玉复原当年情形。 “只怕那些都是与尊首和其附庸挑起来的吧?”复玉冷冷地说,以尊首的处境,做出那些事是相当合理。 “或许如此,”佟寒不太想否定佟复玉的想法,“之前宗主力弱,他自身都是尊首的傀儡,更不用说是他的子嗣。在佟江左长恨之术被曝光之后,就连尊首都为此恐惧,他们担心未来的宗主跳脱控制,对自身不利,所以尊首们打算先下手为强。为了能够逆转被动,外子献上了一物——一双眼睛……” 佟复玉得到了最不想得到的答案,所有的但心在此刻被一锤定音,他从没想过要怎么去面对…… “那双被称为血印的瞳术,在你出现之前我以为它并入长恨可使长恨得十刑之力,不过后来从你身上发现,血印是长恨十刑完整的最后一个要件……你的身体情况,没人比你更清楚,当然还有那个为你炼药之人。”佟寒从怀中取出另外一个器皿,他打算取出自己的眼睛。 炼药之事,只有师兄韩宇知道,佟复玉问:“韩宇给你说的?” “不,我猜的。我的父亲离世后,我尽一切努力搜寻过往人的事迹。从细微的线索之中,从过往人的见证者的口中,我便能复原真实,过往人的真实。即便,那也不一定对。” 佟复玉死死地抓住佟寒握着瞳术器皿的手,接着说:“你可曾想过我若不接受如何?我不能接受这般无辜地牺牲。你是乾江盟之宗主,是主站派的核心所在,你不能……” 佟寒微笑道:“不,佟复玉,你已经是‘宗主‘了。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在盟派论战中你强硬的说辞,在无形之中激起了主战派的共鸣,他们一直期待有血性的领袖。” “这是我用十年时间蓄养的瞳术,密术系瞳术——血印眼。我把它送给你。”佟寒的手指燃起悠悠蓝火,取出自己的眼睛,蓝火又包裹着血印眼,佟寒将瞳术装进另外一个器皿之中,递给佟复玉。 “你不是宗主已经胜似宗主,我把佟氏族人全部迁出去了,没有人可以以宗室身份阻拦你。但这不代表没有人会阻拦你,尊首,早已变成乾江盟内的毒瘤,深深毒害这个派系。我永远无法忘记,他们以武力胁迫我的父亲,逼迫他投降……”
佟寒已经看不到复玉脸上的表情,但是他没有听到任何响声,或许复玉还没有离开吧。 “复玉,我希望你明白。如果我拥有与你一样的强攻瞳术,我不会像这般被尊首所把控。佟氏家族没有一个孬种,都是血气方刚的好汉……”说着说着,佟寒内心翻起酸楚,伸手擦拭眼泪,但是对于付出一双眼睛的他而言,或许流出来的是血吧…… “复玉,不杀死尊首你无法整合整个盟派……复玉,复玉……你一定要活下去……”复玉不知为何像是失了魂,佟寒的话断断续续,直到不再听到任何声音。他看着自己手中的器皿,器皿中的眼睛还依然发着淡淡的红光 天缓缓下起小雨,韩宇在长亭边,静静地等着雨中人归来。复玉在雨中像个失魂人一般前进,他的双手握着两个瞳术器皿,看到长亭下的师兄,复玉踉踉跄跄走上去,雨滑石路,复玉摔倒在师兄面前。 韩宇看着复玉湿润的眼睛,复玉趴在韩宇腿上哀嚎不止,像一个孩子一样。像过往一样,作为师兄,韩宇温和地看着自己的师弟,在长亭之中,在雨夜之下,在泪水与雨水嘀嗒声中…… 那晚之后,复玉再度试着拿起长歌戟,而这次他更希望能把长歌的器印打在自己身上,青白色的光阵带来的威压似乎要把复玉压倒,长恨瞳术的霸道维持复玉的不倒。两种强烈的气势让周围震荡不止,韩府走廊内的支柱震震作响,仿佛要被强行折断一般…… “这种瞳术,我不能接受,我不能移植亲族的瞳术。我……那种感受,我不知作何表达,但是抵触……”清晨,复玉把瞳术交给韩宇后,便尝试使器印着身,增强获胜的筹码。 一阵巨响,暴风卷起尘烟向亭子下的韩宇,张良,韩信几人袭来。 “复玉,你成功了?”韩宇问。 “嗯。”复玉点点头,尘烟中心,复玉手执长戟,手臂上泛着白色的波浪,如同血液在血管一样流入心脏。 “师兄,这一战,我需要你的辅助。但是,不能让冥光参战。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是佟氏对尊首的复仇。”复玉说完,便穿过韩宇,向外走去。 韩信和张良在诧异之中,看着韩宇:七战时期,韩宇因为战事受了腿伤,他的行动全靠麒麟阁的木车才能实现。这般,岂不是…… 韩宇笑了笑,这般强势和无所畏惧,才是那个平日里的复玉,那个被自由党内称为“后继之风”的佟复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