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路遥知变数

    6月29日凌晨1点，到了火车站，雨还在下，下车之后行李和提包很快被淋湿了。

    我先去取了车票，去自助机器没取成就转过去找人工窗口，然后我带着一堆行李去往进站口。火车站外面的走廊里，很多人铺着行李躺在地上，刚来BJ的时候看到过这一幕，那时候以为是BJ当地有家的人嫌弃家里太热来火车站外面乘凉，当时感觉他们好有想法，今天才觉得他们是有可能没有居所，找了有遮蔽的地方将就住一下，是不是跟天桥下的人一样呢？原来生活百态真的是包罗万象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羡慕他们，至少他们可以留在BJ。而我这次，归来之日遥遥无期，就此告别梦想，没有傍身的钱财，可能未来生计也成问题。

    我的奢侈品包被大雨淋湿，最外面的纸袋子的边缘处已经破损了，右侧刮开了一道口子，雨水把里面的包装也打湿了。我感觉我跟这包一样，一个贬值的奢侈品，原本还能装装面子，现在连包装都破败不堪的。

    我当时有点傻，自助进站的闸机已经停止工作了，我还在不停刷身份证要进去。后来人工通道的人过来叫我，让我走人工，通过检查之后我才进了站，去二楼的候车厅等着。

    我蜷在长椅上，枕着胳膊睡了一小会儿，有位旅客从旁边经过，碰到了我的行李，我醒来看东西有没有丢。脑子还乱糟糟的，只记得加一块儿是5件行李，又找了找身份证和退的房租，都在包里。

    看了一眼火车时刻表，提示我要坐的那趟4点的车晚点了一个多小时，预计5点半才能到站。我算了一下沈城约的返程车的时间，下午1点前到不了就会失约，返程车是什么制度我也不太了解，司机只是说管的严，沈城到县城要4、5个小时，天太黑那边不让过了。

    我给司机发了一下列车时间表，说自己可能会晚点。这会儿才3点多，司机肯定在睡觉。

    我下定决心无论怎样今天也要回去，到了县城再看情况让不让进村，尽量别在沈城耽误时间，下午一点前一定得跟司机碰面才行。搜了一下火车票，凌晨5点多还有一趟车，虽然发车晚，但是车程快，12点多也能到，只不过没有卧铺票，只剩几张硬座。

    我想改签，系统显示我已经把纸质车票取出了，要去人工处退掉纸质车票才能继续cao作。我拖着行李出去退票，终于是买到了5点多的票。这次没有换纸质票，其实用身份证就可以了，只不过我之前出差要拿票报销，一买车票就习惯性取票了，好几天没休息好，拖着一堆行李办事感觉特别累。

    再进入车站，我以为不会有任何变数了，就去找这趟列车的候车室，结果看时刻表提示这趟车也晚点了半个小时，忍住了想要再次改签的冲动，去了洗手间洗了脸，出来看到很多人在排队了，我走到最末端加入等车的队伍。

    6点多火车进站，我买的晚车厢在最远那侧，等我检完票走到车厢处提示火车马上要开了。

    硬座，靠过道，坐上车就开始煎熬的旅程，还好是两个人的座，里侧是个矮矮瘦瘦的白发奶奶，我沾到一点桌子的边睡了半个小时。这个奶奶应该是跟儿子儿媳妇一起出行的，一直有俩人给她递零食，她都不喜欢吃，但是他们太吵了，递点零食也要大喊大叫，睡梦里感觉他们在我耳朵里驻扎了一个工程队，忍着不爽醒过来。对面是两个有东北花臂大哥气质的年轻男性，气场强大，心地还行，帮我把拿不动的行李都举到了行李架上。两人相识，一起听歌，一起买盒饭，也是从沈城倒车，问完隔离政策之后，临时都改到了不用隔离的目的地。

    11点开始，返程司机就不停催问我到了哪里，催我要快点到才行啊，但是坐火车也不是坐公交觉得慢还能临时下车换乘地铁或打车，快点慢点我也决定不了。他说人家知道我是BJ回来的，都不跟我拼车，他不能少赚钱，要不就是我多拿钱，要不就是我找别人。我跟他说这次是回老家陪我妈看病的，今天必须到县城，我可以多付一点钱，后来单程价格谈到400，才同意带我回来。

    下午1点多，火车到达沈城，下车之后在出站口做核酸，说在沈城倒车不长时间逗留的可以走，我在地下通道转了半个小时终于顺利出去了，返程司机打电话说自己没法来沈城市里接我，只能在高速口会和，让我自己打个出租车过去。

    沈城的出租车司机挺健谈，问我是来玩还是干什么，我说路过沈城要回家。顺便就问问沈城的医院，时间太紧张，不然我很想去医科大和肿瘤医院实地看一看，我老觉得我弟是没问清楚，也许还有别的方式可以进去或者问问能不能办理一下接收手续让我妈坐120过来。出租车司机表示，医科大比较难进，当地人都不好约的，又问我妈是什么病，我说老家的医院诊断是胰腺癌，病理检查还没做，想来沈城看看能不能做手术。他说他丈母娘也是胰腺癌，这个病做手术的几率不大啊，花钱都没得治，后期病人会非常疼，做什么都比不上特效的止疼药管用。还让我有个准备，后期加转移了时间不会很久的。

    这不是我第一次听别人讲胰腺癌的可怕了，越是这样我回家的心情就越急迫。

    到了高速口，跟返程司机会和，他要等另一个拼车的人，让我不要说自己是从BJ回来的，人家该不和我拼车了。我说下午BJ已经摘星了，我也不是洪水猛兽，要不是赶上家里有事谁愿意这个时间跑回来。他后备箱给人家送一只小狗，应激反应比较大，不停叫唤，司机一路上都在跟狗主人吐槽，说狗子不值钱不如就扔了，或者让他带回去杀掉吃了，狗主人一开始跟他客套周旋，后来就不搭理他了，说也不是没给钱，送货还有不送到地方的嘛？这个司机就是欺软怕硬，听到别人语气不好就不蛮横了。一路上他的车开的飞起，我在副驾驶手扶把手还几次被转弯处撞的坐不住。

    傍晚6点钟，终于到了县城附近，司机把我和另一个乘客放下来，让我们自己去高速口登记，一溜烟就没影了。我俩走了十几分钟才到登记处，我才知道证明是怎么回事，是市区（疫区）回来的人要开证明，名单里没有显示高风险的就可以放行，我把复印的租房合同和我公司的出入证给他们看，证明我只在HD区活动，做完了核酸说可以回家等结果了。

    我给“中意哥”打电话，让他下班了来接我，他正好也忙完了，二十分钟就到了。

    坐上这辆车的时候，终于长舒一口气，这次是真的回家了。再多的变数也不怕，只要今晚可以看到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