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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落寞之时(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十八章

    落寞之时(二)

    第二天是周天,车宏轩早上竟然昏昏沉沉没起来,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喝多了酒,很不舒服。因为平时他是个勤劳的孩子,从不赖床,mama就没有喊他。

    天还没亮王胖就来喊他,可他翻个身又睡去了,王胖只好回去找王秀帮忙,两人一起去南河沿收鱼。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王胖和王秀已经干完活回来了。兄妹俩吃完饭,哥哥赶紧去外地卖鱼。meimei感觉奇怪,猜想车宏轩一定是病了,赶快过去看看。

    她见车宏轩真的没起来,屋里一股酒气,她气不打一处来,摇摇他头问:“怎么回事,喝多吧?”

    车宏轩眨眨充满血丝的两眼猛然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了,长叹一口说:“嗨头痛,妈的原来这酒喝到肚里就跟得了病一样,老难受了!脑袋迷迷糊糊,身上一点劲也没有,以后坚决不喝了!”

    “你还能有那个脸?”

    “真不喝了,太难受了,几点了?”

    “几点了?还好意思问!晚上不回来早上不起来,害得我去钓鱼。早上你家大姐和老三早就出去放猪了,你真可以,自己在家泡蘑菇!”

    “我从来不这样。”

    “要么说人之初性本善呢,长着长着就学坏了!”

    “绝对不会学坏!”

    “哎,昨天晚上我那样说你,你该不会生气吧?”

    “没有,你说的有道理,以后在这方面多多注意。昨天晚上不行,我已经答应人家了不能不去,希望你理解。”

    “我理不理解有用吗?你还不是我行我素!”

    “绝对有用,以后这种事我先跟你说,避免被动。”

    “净挑好听的说!对了,你和古明远没当上班长同学们议论纷纷,都不服气。听说古明远又要带头闹事,你可真的要小心。现在不是小孩子了,一旦闯祸很麻烦,倒霉的一定还是你。旁观者清,当事者迷,这些话除了我能对你讲,别人不可能跟你讲,巴不得看热闹呢!”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会记下的。因为我有前科,昨天晚上大家已经同意我在家待两天,等事态平稳了再去上学。但是,我背地里还是要参与一些,否则既伤了大家心也难平我心中的愤怒。既然同学们的选票不算数,为什么还要搞选举?我不参与确实太窝囊了,令人不齿!”

    “一定要躲在幕后,决不能被人抓住把柄。”

    “牢记在心,不会让你和家里为我担忧。”

    “常在河边走没个不湿鞋。”

    “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

    王秀笑了说:“就像你们钓鱼,不湿鞋是因为光脚,我说的对不对?所以还是远离河边。”

    车宏轩笑了问:“不在河边走哪里去钓鱼?对了,昨天晚上战果如何?”

    “还不错,足有七八斤,不过都不是很大。有条大的还没到跟前就‘轰隆’一声挣脱了,太可惜了,我哥心疼死了,竟然下河去摸,摸了半天也没摸到。他去卖鱼了,等他回来我们进城怎么样?”

    “你哥一半会回不来,不如我们俩去。”

    “不了,还是等等哥哥。”

    “也好,那就吃完午饭去,晚上贪黑回来。”

    “好,我们中午出发。你们俩换班驮我快,两个小时肯定到。”

    “晚一点也不要紧,实在不行明天回来。”

    “不,我妈不让。对了,又快到卖稻糠的时候了,今年怎么打算的?说别的是开玩笑,这两年全指望你带着我哥干点买卖了,否则我们家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哪里,靠得不是我。你哥不仅能吃苦还任劳任怨,现在成手了,不需要我陪着他了。不管我还干不干,他应该在粮库开始磨米的时候就下手,尽量多储存稻壳,最好是够一冬卖的。现在用稻壳蘑稻糠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的事,会有很多人来做这个生意,所以先下手为强。至于我能不能卖稻糠不敢保证,mama原来说过,等我上中学的时候就不能再东集晃到西集,要好好读书。mama说现在正是割尾巴的时候,干买卖会惹事,也会被人看不起。”

    “做买卖有什么?光明正大,有谁会看不起?我看街坊邻居都夸你们俩呢!”

    “我感觉也是这样。”

    车宏轩只穿个裤头,王秀在这里没办法起来,自己憋泡尿难受,便就笑了说:“你回去等你哥,他一回来你就来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还不得等吃完午饭?这个时间回不来,怎么也得九点多钟。”

    “哦,我倒是忘了,因为我家不吃中午饭。”

    王秀握嘴笑了:“你是不是起不来?”

    “是啊。”

    王秀用一根手指划划脸羞他一下,做个鬼脸转过身去。

    车宏轩赶快穿衣去尿尿,回来洗脸刷牙,去锅里蒸莲上拿块大饼吃了。

    车宏轩和王秀去帮mama干活。

    车宏轩察言观色,见mama心情还不错,便试探地说:“mama,最近学校不太平,古明远和副校长要干仗。那位副校长是老资格,我怕再被牵连,想跟张老师请几天假。”

    mama说:“不去惹事倒是对,可这得躲到什么时候啊?”

    “两天,等他们闹腾差不多我再去上学。”

    “不行,躲不是办法。”

    “除了躲还能有什么办法?”

    “你得学会在夹缝中生存,在水中游泳。张老师给你的书画不知道你看明白没有,你细细想想,就是做棵草也得学会生存,否则何以立命?躲是没用的,有时候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你要去上学,跟你的那些朋友们讲清楚,你为什应该怎么做,为什么要这样做,争取得到同学们的理解,这才是正道。”

    “大家都知道我有前科,同意我在家待几天。”

    “中学是你人生的关键几年,我不同意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必须坚持上学。”

    “我寻思现在正是市里缺稻糠的时候,不如借这个机会跑两趟。”

    “不行,转来转去又转到这里来了!我不是再三跟你说嘛,上了中学就要好好读书,以后不许再提这种事!课余时间可以去钓鱼,这个没人笑话,也不会影响学习!”

    “我去卖稻糠也没人知道啊?”

    “别废话,不行就是不行!你给我记住,以后跟我说事不许拐来拐去!”

    王秀偷偷笑了。

    “好的mama。一会我们要进城去玩。”

    “去玩一玩可以,不能耽误明天上学。”

    “好的mama。”

    没办法,车宏轩极不情愿地和王秀回到屋里。抬头看到张老师送的字画,端详一会,拿起毛笔在废报纸写起东西来,他准备为古明远打个草稿。

    不多功夫古明远骑自行车来了。

    车宏轩放下笔迎出去。

    古明远说:“我们去孟英姿家,李思雨正在她家和两位女生帮我研究些文章。”

    车宏轩说:“我也在为你写,打个草稿你看看,明天晚上给你。把我写的和你们写的综合一下再定稿。”

    “那就不了,好坏我都要,韩信用兵多多益善。”

    “下午我要和王胖进城,明天放学后一定搞完。”

    古明远皱起眉头不高兴地说:“我打算今天就写完,明天一上学就贴出去,让沉闷的校园爆出一次大地震!”

    “太急了写不好,既要有气势更要有深度,蛇打七寸才能一招致命。”

    “我已经考虑好了,一定要点名刘学和,避免他堂而皇之地出来对付我们,甚至给扯了,让他自己刀削不了自己把。”

    “但是准备必须充分。”

    古明远继续说:“我这样考虑:第一、要有逻辑,要打到要害,批他个体无完肤,淋漓尽致;第二、仅仅靠在学校里贴不行,还要贴到县里去;第三、要组织罢课,要把现在的班长治住,使之不能有任何组织能力。”

    车宏轩歪头看着古明远说:“还是稳点慢慢来,搞罢课要慎重,不会有人跟着干。再说刘学和,他毕竟是老资格,当成敌我矛盾来攻击应该不行,我认为至少开始的时候应该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方针来展开攻势,先把火点燃,看看能不能成为燎原之势。我们的目的是维护选举结果,不是打倒谁。依照这样想法,我们第一步只写刘学和不讲民主,对于那些更敏感更具有争议的言论留作下一步看看结果再说。一旦他能成为我们朋友,我们何乐不为?这一点我们要好好拿捏,把握好尺度,避免被动。另外,还要明确提出要求,坚决维护选举结果,这是我们的终极目的。”

    “这不行,打的就是他这个老资格,这么写没有高度,干不败他,谈不上蛇打七寸!”

    “我是说由浅入深,循序渐进。”

    “不行,这样不痛不痒的不是胡扯吗?我们要举起大棒对准脑门打,一棒子打死,不能给他息之机!整人这东西不像别的,打不死会反咬一口。要整就往死里整,不可沽名钓誉!”

    车宏轩只好勉强地说:“那就按你安排办,我明天交稿。”

    “你应该按照我的意见写。”

    车宏轩点点头说:“好的,我记住了。我考虑第一篇叫《评刘学和》,第二篇叫《再评刘学和》,第三篇叫《三评刘学和》。按照这个准备三份底稿交给你,是不是可用你来决定。”

    “思路很好,但不能叫评,没力度。还要写出大标语贴在他办公室门上!”

    “这个不行,不尊重人。”

    “你不能学张大华,总是犹犹豫豫的!”

    “你自己看着办吧。”

    古明远想想无奈地说:“好吧,晚上从城里回来加会班。”

    “好的。”

    古明远和王秀打个招呼,不太高兴地推着自行车离开。

    车宏轩和王秀送到大门外。

    王秀担心地说:“你一定不能被套进去,我看古明远病的不清。”

    “放放心里的怨气而已。”

    中午,车宏轩和王秀、王胖高高兴兴去市里玩。

    第二天放学后车宏轩和古明远、李思雨等人开始写东西。他并没有写毛笔字的基础,但他把每个字都写的一边大,并且立起来都是长方形的,看上去很规矩,远看更是漂亮,这在小学基本荒芜的当时,算是不错了。

    第二天是周二,上学前古明远把写的东西贴在面对cao场的墙上。

    学校炸锅了,好多学生都来观看。

    也是这一天,车宏轩给学校写的《春到校园》也在黑板报“学习园地”登出来,有很多人看,甚至还有几位女生拿着本本抄写。

    在一边观看的车宏轩难免洋洋自得。

    墙上冒出东西来是不被允许的。

    陈家旺气势汹汹带领一帮人过来,把东西扯掉。然后利用第一节课以学生会的名义组织开大会,严厉地批评了这种现象。

    古明远知道动武打不过陈大个子,权又在人家手,不敢闹腾,只能忍。

    想了一夜,第二天古明远继续贴出东西,

    陈家旺没客气,继续扯掉,并找到古明远予以警告。

    第三天,古明远仍然把准备好的东西贴出去。

    这天,陈家旺找到古明远警告道:“要是明天再捣乱,开除你学籍!”

    古明远非常清楚这不是开玩笑的,但他不服气地问:“你们还讲不讲民主?”

    车宏轩怕古明远挨打,马上跟过来。

    陈家旺转过脸指着车宏轩喝到:“你也小心点,别不知道好歹!”

    车宏轩争辩道:“你作为领导应该了解情况,为什么不尊重选举结果?”

    陈家旺笑了说:“你们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时候刘学和走来。

    刘学和显得很平静地说:“你们三个到我办公室去,我们当面谈谈。”

    车宏轩马上机警地说:“我不用去吧,我没有参与任何事。”

    刘学和说:“来吧,我看你写的稿子还不错,要好好学习,做个对g家和社会有用的人。”

    这次座谈会刘学和用真情打动了大家,用严厉压住了大家。古明远虽然心里不服,可没敢再折腾了。

    第二年,也就是一九七一年,陈家旺毕业走人,恰巧这时候刘学和也走了,一去杳如黄鹤。

    古明远走马上任做了学生会主要领导。

    五班的班长到学生会任职,车宏轩如愿以偿地当了班长,并且很快入了团。在他的组织下,班里空前团结,无论是劳动还是运动会,五班都是排头兵。在他当班长后,张老师几乎不再管理班里的事,所有事务都交给他。

    张老师背后没少对老师们讲,车宏轩有着超凡的组织才能,跟他的年龄不成正比。

    李思雨成为学生会成员,负责宣传,他和古明远一唱一和,名正言顺的二把手。

    张大华还像小学一样,跟着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至于当不当干部他并不在乎。

    这个时候古明远这帮人在学校里红得发紫,无论老师还是同学,都对他们非常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