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急诊

    对于爱情，周麦曾经满怀期待。

    这种期待从小学五年级第一次春心萌动开始，持续到大学毕业，持续到参加工作，持续到他今晚深夜惊醒，一直没有兑现。

    惊醒并不是因为孤独，而是因为头疼。

    一开始像虫咬，慢慢变成鼠噬，只觉得后脑勺里头在闹革命，轻微一动，就掀起一股起义浪潮。

    原本以为是最近几天熬夜太久，身体发脾气了。老老实实平躺，强迫自己入睡，但是疼痛依旧不肯跟自己和解。

    周麦只好扶着脑袋坐起来，套上衣服，手机预约拼车，准备去医院看一看。

    等他尽量保持脑袋不动，慢慢走到小区门口，APP上拼车司机发来消息。

    “您好，定位准确吗，我会按照导航来撞您。”

    “不好意思，打错字了，按导航来接。。”

    周麦不由勾勒出一个深夜满大街撞人的连环杀人恶魔，不过后脑勺的降维压制让他放弃了调侃。

    “你好，我的定位准确。”

    司机很快回复“好的，5分钟到，白色速腾，尾号H19，你有什么特征。”

    周麦想了下，“特征，我很帅。”

    “嗯。。特征明显，谢谢配合。”

    车很快停到跟前，深夜小区门口没有其他人，周麦的帅气更如同探照灯一样显眼。

    司机按下副驾驶的窗户，看了看周麦，坚定的点点头，“帅哥，上车。”

    拉开车门，周麦用蹲马步的方式坐到后排，脖子梗的像兵马俑。后视镜里司机摇摇头心想，呵呵，帅有什么用，还不是会落枕。

    旁边驶过几辆大卡车，灯光在车里一扫而过，周麦心里一惊，自己是拼车，APP也显示已经接到一名乘客，但是车里只有他和司机两个人，这是怎么回事？

    “师傅，我看您已经接了个乘客了，怎么没看见人。”

    “哦，你说那个啊，他在后备箱里。”

    前排仪表盘各种指示灯幽幽泛着绿光红光，只有空调出风口簌簌发出声音，仿佛已经可以闻到血腥气从座位后边传来。

    周麦只觉一股子凉气从脊柱往上窜，悄悄把手放到车门拉手上，“师傅，我看你也挺忙的，要不改天再聊吧，我先走了。”

    司机扭过头来，眯起眼睛来看着周麦，“我刚来你就要走，你这样会影响我绩效的。”

    周麦心想，你们这行还有绩效，这年头难道连杀人狂魔都这么卷了吗？怎么查绩效？晚上回家数耳朵？

    “呵呵，您换个人吧，我这几天不太方便，大姨夫来了，不能喝凉啤酒。”

    “我说你怎么这么奇怪，什么大姨夫凉啤酒。我还着急去医院送饭，人家产科王大夫家里给包了饺子，拼了车叫我送过去，你再墨迹，后备箱一会饺子凉了。”

    周麦松了口气，悬着的屁股落实，“嗨，你不早说，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

    到了医院，医生电话没人接。再三保证不会偷吃之后，终于先把司机打发走，周麦拎着饺子找到产科。打听了一下，王大夫正在产房。

    产房外的长廊里，有一家人四口人正在等，看面相是爷爷奶奶和爸爸，还有一个年轻些的姑娘，应该是姑姑或者姨姨。产房不时传来的哭叫刺激他们神经。

    周麦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们询问的眼神，只好闭上眼，挺直腰背，保证不会晃到脑子，在长椅上坐下。

    旁边传来奶奶的声音，“这人长得挺好，怎么这样，自己媳妇在里头，看着一点也不着急。”

    爷爷打岔，“你管人家干啥，再说长得好有啥用，我年轻时候也是十里八乡俊后生，你儿子不还是一样丑。”

    “死老头子，你说清楚，你什么意思，好啊，现在嫌我丑了。”

    奶奶嗓门有些大，姑娘说话了，“爸妈，你们省省吧，天天吵，来这也吵，嫂子还在里头呢。再说了，妈你怎么知道他媳妇也在里边，我倒是觉得他跟我很般配嘛。”

    “哼，天天给你安排相亲你不去，跑到这里找男人啦。”

    听他们这么说，周麦更不敢睁眼了。好在产房大门及时打开，女医生抱着个孩子出来。

    “刘琴家属在么。”

    孩子爸爸赶紧冲上去，“在在，我是刘琴丈夫。”

    “恭喜恭喜，生了个爸爸，你当儿子了。”

    孩子爸爸激动的接过孩子，大声喊道“哈哈哈，我终于有爸爸了，我当儿子了！”

    孩子爷爷差点闪了腰，上去朝他一个大逼兜，“瞎喊什么！”

    他还没反应过来，转过身来喊道：“爸爸，你快看呐，你有爷爷啦！”

    场面有些尴尬，周麦赶紧上去，“王大夫是吧，你家里送来的饺子。”

    王大夫带着手套，不方便接，示意周麦跟他走。到了办公室摘掉手套洗完手，接过饺子。“长这么好看也出来跑腿？费用给你了么。”

    周麦摇摇头，王大夫拿出手机，“多少钱，我扫给你。”

    周麦赶紧说，“不是，大夫你弄错了，我不是跑腿的，我是拼车的。”

    王大夫想了一下，似乎也没搞清楚这两个有什么联系，“吃了么，要不要一起吃点。”

    周麦确实有点饿了，但不好意思蹭吃，刚要拒绝，肚子咕咕两声。

    王大夫点点头，“还挺实在，坐吧，一起吃。”

    大葱rou馅的饺子，虽然有些回软了，但还是挺好吃，王大夫咬开一个，皱着眉看着里头的rou馅。

    周麦问道：“王大夫，怎么不吃了？”

    “我跟他们说过多少次了，不能去市场买现成的rou馅，这淋巴结还在里头，影响口感。”

    周麦咕咚咽口口水，放下筷子，“王大夫，我吃饱了。。就先走了。”

    “挺大个子，饭量不行啊，对了，你来医院有事么。”

    “我有点头疼，想来看看。”

    “你不早说，不抓紧去挂号，到我这吃的哪门子饺子啊。”

    周麦站起身来刚要走，王大夫也站起来，“等一下，我们加个微信，我们科室有几个小姑娘，我给你介绍介绍。”

    急诊室排队，前头有个被狗咬伤的，正在包扎，一边大声嚷嚷：“妈的，那家大门上挂着牌子，写着情人，你说谁走到那不想进去看看，结果我一进去，扑上来两条狼狗给我咬了。咬完主人出来，跟我说牌子写的是慎入，这大晚上的，谁能分清。”

    周麦感觉自己也没那么急了，掏手机刷朋友圈，有一条王大夫动态刚刚更新，配图饺子和自己的背影，“有帅哥半夜给我送饺子，还挺感动的，就是不知道配送费贵不贵。”

    周麦无言以对，只好默默点个赞。

    轮到他检查，跟值班医生详细讲述了情况，大夫一边在电脑上填写病历，一边问道：“喝酒吗？”

    “额，现在吗，在这？”

    医生手一抖，打错了字，按了几下删除，转过头来看着他，伸出两根手指来，“你理解能力是不是出现问题了，来，看看，这是几。”

    周麦脸一红，“对不起，我理解错了，我平时喝的不多，昨晚没喝。”

    医生不搭理他，依旧伸着手指，“这是几？”

    “我真的是刚才想岔了。。”

    医生不依不饶，“这是几！”

    “二。。“

    医生把头转回去，“还行，情况不严重，一会做个CT看看。”

    刚才被狗咬的那个还没走，过来啧啧两声：“年纪轻轻就傻了啊，真可怜，你要坚强。”

    医生扬扬下巴：“你能好到哪去，不认识字还被狗咬，赶紧回家睡觉，明天来打疫苗。”

    “嗨，这不是天黑吗，您别看我被咬伤了，那俩狗也叫我薅下来一把毛，要是白天，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