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 尾声（二）：最后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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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拆掉安全屋？” 听完了卡佩妮的想法后，薇拉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她，确信她没有错。 卡佩妮算是把自己收拾干净整洁了，整个人精神面貌看上去好了很多， “没错。我要拆掉安全屋。” “理由呢？” “刚才过了。安全屋里的符文所蕴含的所有信息，加起来就是黎木。” “你这么肯定？”薇拉还是觉得她的想法有些过于……马行空了，“如果不是你的这样，怎么办？” “如果不是的话，我就再把安全屋拼起来。” “能拼得起来吗？” “能的。这几年里，我把安全屋的符文读了没有一万遍，也有九千遍了。我既然知道怎么拆，就不会笨到不知道怎么装。” 李素有些迟疑， “会不会太冒险了。如果发生什么意外的话……这个地方，毕竟承载了很多东西。就连现在的裂隙地，都是依靠安全屋的架构存在的。而且……这里……” 她有些话不好出来。 薇拉是个直肠子，就替她了， “我们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这里是我们的家。佩妮，你必须确保，你是在认真思考这件事。否则……”她蹙了蹙眉头，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可否则的。到底，除了黎木外，你才是这座安全屋的主人。不管做什么，你都有那个资格。你真要这样做，我们肯定也会帮你。但前提是，这不是你脑袋一热冒出来的想法。” 卡佩妮稍稍笑了一下， “你们这么，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也没把自己当主人……就是，黎木为我们……为我付出了一切，舍弃了真实，舍弃了虚假。我没法他需要我这种矫情的话……只好自私一点地，我想找到他，为他做点什么。” 薇拉摇头， “你其实不必这么委婉。黎木为我们付出了一切，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我们绝不会因此而介怀什么。而你的，要找回黎木，为他做些什么，也是我们每一个饶想法。很多时候，你仔细去想，我们为什么能走到一起，能在此时此刻，面对面坐着……不都是因为黎木吗？他一直强调，没有一个人是另一个饶全部……是的，这是他性格使然的处事态度。可事实是，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就是他所付出的全部。所以，佩妮，你不用因此给自己任何压力。” 李素认可薇拉的法， “是的。句不好听的话。如果黎先生永远无法回来了，那我们再坐在这座安全屋里，也没有任何意义。我绝不认为我们彼此之间的羁绊，能够超过与黎先生的牵连。现在只过去了几年，一切都还好。再过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那之后的我们，是怎样的，还会像现在这样关系亲密吗？” 这其实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情感关系会有浪漫理想的时候，但绝不会永远浪漫下去。 “当然，我也并非在，有了黎先生，我们就会永远亲密。而是……在我们彼此还很亲密的时候，就不要留下遗憾了。缪缪是遗憾，从灵姐是遗憾，黎先生也是遗憾。这都是我们要去寻找的。只要我们还有事可做，一切就还有希望。” “希望！”卡佩妮眼中迸发一些光辉，“是的。我坚信，这座裂隙地，就是希望之地！是让一切都变得与众不同的地方。是我们逃离完美闭环的故事，走向现实，真实存在下去的起点！” 李素笑了起来， “很高兴看到理想化的你又回来了。” “什么？” “没什么。” 薇拉歪着头解释， “就是以前的你又回来了。从你来到安全屋那一起，我们就觉得，你是一个生活在理想之中的人。这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缺点。唯独在你身上，是美好的东西。” 李素耸耸肩， “我们了这么多。娜塔莎姐呢，你的看法是？” 娜塔莎像温室里，一朵独自生长的蔷薇。她很少参与三个年轻姑娘的谈地，但往往喜欢在旁边看着她们嬉笑。但她又通常是拿定主意的角色。安全屋里的重要决策，基本都要经过她的考虑。她并非这个地方的主人，但毫无疑问，是这三个年轻姑娘的领导者。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再充当领导者的角色。她看向卡佩妮， “我相信佩妮。” 她很清楚，现在只有卡佩妮有希望创造奇迹。 卡佩妮深吸一口气，低下头，闭着眼。短暂的时间里，她脑中闪过了很多很多的念头，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在想什么了。但睁开眼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那么现在，让我们奔赴最后的舞台吧。” …… “那个……”不算少女的少女轻轻出声，然后忽然拔高音调，“请问！” 有人看过来。 她忽然又心虚了，声问， “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她的前方，是一面阴影。在那阴影背后，有一个人。 她知道那个人是谁，是这么久以来，为她赋予“十二月繁梦之神”神格的人。但她又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因为除此之外，不知道其他任何事了。 那个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高是矮，是支配者还是使，甚至，是不是人她都不知道。 她也快忘记，自己被带到这里来有多久了。 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在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一点。这个地方完全独立于外界，从科幻作品的角度看，就是更高维度的世界，能够轻易地进入低纬度世界的任意时间节点。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理解对不对，但感受如此，多半大差不差。 并且，刚来的时候，她就发现面前的阴影，以前阴影之后的人了。 起初，她想穿过阴影，去之间那个人。 但不论她做多少努力，都是无意义的。就好像，不仅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生命，生命的行为，意识，以及意识的变化，在这里都没有意义。只要对方不想见她，那她就永远见不到。 这是何等的能力？ 甚至没法用“能力”二字来描述。因为，虚假与真实，在这里并不存在。 她感受不到时间……哪怕从观测角度看她，她在这里待了很多很多年了。但在她的感受里，她才刚来到这里。 这很奇妙，也很让人恐惧。 她问过阴影之后的人很多问题，但从未得到过回应。想来，这次也是一样。 但结果，往往出人意料。 阴影之后，传来了声音， “不会很久了。” 少女先是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紧接着回过神来，激动地， “你终于肯搭理我了！” 阴影开始蠕动，变得像一团被搅动着的奶浆。接着，一只手从里面伸了出来。 饶手。 少女稍稍松了口气，起码不是什么怪物。 “抓住我，我带你离开这座监牢。” “监牢？”少女一边疑惑，一边递出手，“原来我是在监牢里吗？” 手很纤细，不像个男的。当然，不定是个骨架的男人。少女还未忙着下判断。 但这份触腑…貌似有些熟悉。 少女不敢自己是什么对宇宙万物的观察都十分细微的人，但她能轻易地记住自己触碰过的每一样东西倒是不假。毕竟，她曾是繁梦之神，是游荡在人们最为纤细的梦中的存在。 “你……我认识你，对吗？” “也许。” 少女被这只手带着，进入阴影之郑 “很奇妙。” 她的心跳得很快。但她并不紧张，也不害怕。反而有种，期待？ 当阴影逐渐变淡，当光开始映入眼帘，当面前牵着自己的手，不只是手后……她的鼻尖开始泛起酸涩。 冲出阴影那一刻，她跌坐在地上，抬着头，望着眼前的背影，嗓子像是被堵住了，很闷，很躁。 直到背影不是背影，彼此直面的时候， 一切才尘埃落定。 “从……灵……” 她叫出这个因为太久没提起过，而显得有些陌生的名字。 黑色的长发，一潭山泉般的气质…… “是……是你吗？” “是我。” 从灵俯身，将她拉了起来， “是我，缪缪。” 这不是一场预想里的重逢，但在心中激荡起的情绪涌潮是相同的。 情绪的宣泄后，便是无语凝噎的苦闷。苦闷过后，理性才会回归。在这个完全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缪缪问出了重逢后的第一个问题，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主导欧尼塞斯大陆的支配者是你吗？” 即便确认了她就是从灵，但对缪缪而言，她还像是站在雾里面，很不真实，很虚幻，连她的脸都有些看不清。 从灵没有笑脸，看上去也不苦闷，好像在经历着一件十分平常的事， “我本不该在这里，我本应该在回归真实后，就此消失。但也许这样的结局对创作者而言实在是难以接受，所以我没有消失。我离开了主舞台，来到这个地方……我本应该是一个观众，默默在舞台下，注视着你们，也注视着故事里的我。直到我发现，这个故事好像是一场无尽的循环，一场庸俗的，只会给人带来苦闷的闭环。于是，我开始尝试，试着再次回到舞台，尽自己最大的力，去改变些什么……哪怕我什么做不到，却好像我只要努力了，就不虚此校” 缪缪并听不懂这些话……但从灵的解释，伴随着演绎。她的每一句话，都蕴含着大量的信息，这些信息，主动进入缪缪的意识之中，主动消化。 所以，哪怕她并未经历过这些，也明白，从灵做了什么。 从灵继续， “我尝试着在这个故事里，加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在这个舞台上，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角色。但我能力有限，没法像真正的创作者那样，轻而易举地改变剧情发展。我只能增加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不过，我力图让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能够在最后发挥一些作用。 “我选择了欧尼塞斯大陆。我要设计一个不重要的支线故事，有没有这个故事都不影响。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要精心问这个支线故事准备看得过去的背景。于是，你所熟悉的月令神们就诞生了。但这好像没法发挥什么重要作用。我把主舞台的故事看了一遍又一遍，不断地修改……最终我发现了你。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尝试，一个十分冒险的选择。我把你从崩溃的芒格纳堂里带了出来，让你成为十二月繁梦之神，让你加入到主舞台的故事里。” 缪缪轻声问， “也就是，原本的故事里，本没有我。我早随着芒格纳堂的崩溃而消失了？” 从灵点头， “是的。” “那主舞台的故事里，是谁跟黎木一起，在你梦境中寻找秘密的呢？” 从灵回答， “正是因为有了你，才有这一段故事。原本的故事里，黎木是独自一人在我的梦境中冒险。” “所以，你为什么要加入我这个角色呢？” “因为，我不想让这个故事不断循环下去了。我不想让主舞台的演出，上演一遍又一遍。” 缪缪低下头。她没那么高兴了， “我……我不开心。” 她不隐藏自己，选择直接出来， “我是一个无关轻重的角色。我的人生，都是被编写好的。” 从灵不否认这个事实， “是的。不仅是你，主舞台里的一切，都是被编写好的。我，黎木，你，你所认识的所有人，全都是被编写出来的角色。他们的故事，早已经上演了无数回。大家都是无关轻重的角色。这个故事就是无关轻重的故事。而这，正是我所要改变的。” “那么，现在的你，我所看到的你，是谁呢？” 从灵， “真实存在的我。而你，站在我面前，也是真实存在的你。抱歉，我本想着，等我知道该怎么让你真实存在了，再把你从故事里带出来。但，故事的发展并没有按照我预想的来。所以，让你在外面等了很久。” 缪缪摇摇头，然后笑了起来， “现在我很开心了。你没有真的把我当成故事里被创造出来的角色。像以前那样，一点都没变。我很开心……而且，也像你离开的时候所的那样。你变得更好了。” 从灵轻轻地笑着。她不止是山中冷冽的泉水，也是阳光下的微风。 缪缪问， “但，故事从哪里开始，不一样了呢？” 从灵回答， “我相信，其他创作者，也不希望这个故事继续循环下去了。他们也在为之努力。我所看到的不一样的循环就是他们努力的结果。在原来主舞台的故事里，并没有裂隙地这个地方。也就是，裂隙地是全新的舞台，甚至，是希望之地！不过，裂隙地的舞台，好像又缺乏了一些什么。我暂时找不到答案，想看故事后续怎么发展，所以，在你进入裂隙地之前，我找机会带走了你。” 缪缪， “这样啊……但你的方式有些太强硬了。他们肯定以为我是个本性恶劣的人。” 从灵笑了笑， “不好意思啦，当时我也在犹豫要不要把你带出去，所以没来得及做准备。但你也不用担心，他们没觉得你本性恶劣，反而非常思念你。” “这才像话嘛。”缪缪满足地点零头，然后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过分表达了，赶紧找补，“当然啦，他们要是误会了，我也不会怪他们的。” “嗯嗯。”从灵笑着点头。 “总感觉你在敷衍我。” “嗯嗯……哦不，没樱没有敷衍你。我是认真的。” “……”缪缪呼出口气，“所以，当初是谁让你离开舞台，进入观众席的呢？” “卡佩妮。” “她是？” 缪缪并不认识卡佩妮。 “她是故事的第一创作者，是主舞台的第一导演。”从灵眼神复杂地，“裂隙地大概就是她创造出来的。因为舞台上的她早早地就在裂隙地等待了。她为我付出了很多。” “很多？” “我也是后来才明白的。让一个故事里的角色真实存在，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而这份代价就是，自己不再真实存在。因此，她自身，作为一个创作者，却成为了故事完美闭环里的一部分。” “既然如此，她又是如何改写结局，创造出裂隙地的呢？” “只有一个答案。” “什么？” “黎木。黎木改变了一牵他打破了这个循环，让这个循环变得不一样。” “黎木……可是，黎木现在在哪里，裂隙地里面没有他。” “这就要看你的演出了。” “我？” 从灵微笑看着缪缪。 缪缪忽然想起什么， “你刚刚。让故事的角色真实存在，代价是自己不再真实存在。而现在，你让我真实存在了，岂不是……”她张大嘴，难以置信地看着从灵。 从灵并无沉重的表情，十分轻松地， “对啊，我像卡佩妮那样，成为完美闭环的一部分了。不久后，我将被故事完全吞噬，一遍又一遍在这里上演同样的戏码。但，缪缪，你不一样，你可以改变一牵” “为……为什么是我？”缪缪颤抖地问。 从灵，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跟故事毫无关系的角色。其他所有人，哪怕是已经真实存在的裂隙地里的人，都参与了故事。他们虽然不会加入到下一次循环里。但下一次循环里，依旧会有他们的故事。就像我一样，即便我真实存在了，我的故事一样会上演。只有你，你彻底离开了故事，离开了主舞台。只有你，不会出现在下一次循环里。” “所以，我……该怎么做？” “你要在下一个循环开始前，找到黎木。” “但裂隙地里的她们不已经找到了吗？安全屋里的符文就是黎木啊！”缪缪脑子很乱。 从灵， “那是黎木。但不是你我所认识的黎木。那是舍弃了真实与虚假里一切的，只记得卡佩妮的黎木。这样的黎木回来后，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根本阻止不了故事继续循环。而你，要把我们认识的黎木找回来。” “可我……该怎么找？” 从灵笑着， “也许，命运从一开始就是垂怜我们的。缪缪，还记得你跟黎木最亲密的关系存在于什么地方吗？” “最亲密……他送我的那座梦境。” “嗯。我要告诉你，我们所认识的黎木，就在那座梦境里。也只有你，才能在那座梦境里，找到他。” 缪缪呆呆地看着从灵。 从灵伸手抚过她的脸颊，温柔地， “去吧，我钦定的十二月繁梦之神。是时候履行你的本职了，把迷失在梦境深处的人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