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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第三十五章:进出之间,福祸一线

    “江公子还没醒!”余大叔忧心忡忡地问道:

    “再过一个时辰,就是晌午了,江公子他、他不要紧吧?真的不需要再请郎中来瞧瞧?”

    盛于烬摇摇头:

    “那个神秘郎中很厉害,江笑书的伤势已经稳定,没有大碍,我们再等等好了。”

    余氏夫妇对视一眼,随后点点头:

    “那就依盛公子的……”

    “各位,饭做好了。”王劲威的声音自房外传来,打断了众人的对话。

    “先吃饭罢,江笑书应该很快了。”盛于烬率先出门,余氏夫妇紧跟其后。

    …………

    “唔……”阳光自窗外射入,打在了小鱼脸上,小鱼幽幽转醒。

    睁开眼睛,小鱼发现自己仍维持昨晚睡去的模样,坐在床边,头靠着墙壁睡了一夜。

    时常熬夜的人都知道,这样别扭的睡姿,换做谁来也会感觉不适,若是这么睡了一夜,第二日起来,多半会全身酸麻,心烦意乱。可不知为何,小鱼非但没有这样的状况,反倒通体舒泰、神清气爽,她深吸一口气,轻轻伸了个懒腰,正准备起身,却发现大腿被压住。

    “倒把你忘了。”小鱼轻轻兀自沉睡,不过脸上的神情已不复昨日的痛苦扭曲,眉头平顺地舒展开来,已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呼吸平稳有力,看来已是没什么大碍了。

    “笑书公子、笑书公子……”小鱼轻声呼喊,可江笑书却不为所动,她轻轻推了推

    他身子,却听得江笑书鼻中“唔嗯”了一声,便又没动静了。

    此时二人正待在窗边,太阳升得高高的,和煦温暖的阳关透过窗棂,印在江笑书脸上,毫发毕现,小鱼离得近,瞧得一清二楚——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的龙须,下巴冒出不少胡茬,看来已有几日没刮了,睫毛长长的,倒像似个女子,嘴唇薄薄的,紧紧地抿着……

    此时正是艳阳高升,最是一天之内人最情欲涌动之时,小鱼盯着江笑书,一抹晕红不由得爬上了脸颊,呼吸开始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胸口一阵发热。

    “他这时候已经昏了,我若悄悄的……”

    随后她心中一凛——我、我在想什么呀!随后赶紧闭上了眼睛平复思绪,良久后,她才再度睁眼,见江笑书额头又渗出汗来,她便想伸手为对方擦拭。

    她心念甫动,右臂便已提起了一半,可一阵疼痛传来,竟而抬不起来,却不知为何。

    小鱼自然察觉到了,回想起昨日发生的种种,不由得又羞又急,再低头看去,眼前的江笑书就有些气人了,她美眸低垂,嗔道:

    “我非要痛痛快快骂你两句不可,反正、反正你现在听不见……”

    可她还没开骂,便听得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她心中突地一跳,连忙闭上了眼睛佯寐起来,只听得“吱呀”一声,门已被推开。

    “小鱼姑娘,江公子他……”王劲威说了一半,便看见了悄无声息的二

    人,连忙住口。

    后面的盛于烬瞥了小鱼一眼,眼中似乎有些狐疑,不过他什么都没说,而是大步上前,掀开了江笑书腿上搭着防尘的纱布,这也不由得低呼:

    “格狗日勒,好厉害。”

    只见不过短短一夜,江笑书腿脚上的伤口大部分都已开始结痂,那些细小些的伤口,竟已开始长出粉色的新rou了。

    “照这样子,最多三两天就可以拆线了……”

    “盛公子多虑了,那郎中先生说,这是他近年来潜心医术,新特制的缝线,是不需拆线的,伤口愈合后,内部的缝线会被皮rou所吸收,外部的会自行脱落。”王劲威说到这儿,不由得揉了揉眉头——昨天自己不过多问了一句,已经拿了银子转头的神秘郎中竟然气冲冲的再度折返,非拉着自己讲了足足半个时辰,把这缝针的奥妙说了个通透,拉都拉不住……

    “他很厉害啊,什么来头?”盛于烬问道。

    “不知道,但按照他说的,整个南中原,便是他和司神医医道最为高超,想来他兴许也是个神医罢?”王劲威摇摇头,随后不禁疑道: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是神医,怎么又会那样潦倒?”

    “搞球不懂。”盛于烬也摇摇头,随后按住江笑书的胸口,用内力探视。

    门外的余家夫妇也走了进来,他们轻轻拍拍女儿,语气微嗔:

    “傻丫头,让你照顾病人,怎么自己反倒睡过啦

    ?”

    小鱼幽幽“醒来”,语气不由得有些不自然:

    “哦、哦,我刚醒来,怎么啦?”

    “你这孩子……”

    这一边,盛于烬已按住江笑书胸口探查了半晌,见他眉头紧缩,王劲威不由地道:

    “盛公子,江公子他怎么了啊?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小鱼闻言转过头:

    “不可能,他先前还有声音的!怎么会……”

    可说到一半,她突然掩住了嘴,立刻住口了。

    盛于烬提起手,狐疑道:

    “不错,他内力运转顺畅,气息沉稳,早应该醒了才对……”

    平日里一行人赶路时,江笑书是不爱说话的,因为柳伶薇一个人,就能把大家的话全说完,江笑书往往捂住耳朵,默默赶路,可吃饭或是休息时,柳伶薇忙着瞎逛和吃东西,这时又到江笑书大展身手了,他灌下两口美酒,就开始滔滔不绝地吹起牛来,从自己五岁拿石头打了隔壁家的恶狗开始讲起,十天半个月也不重样。

    江笑书总说自己受够了柳伶薇的折磨,常常说要把柳伶薇绑起来丢回家,可他决计想不到,在盛王二人眼中,是江笑书与柳伶薇交替换班,无差别地折磨自己二人,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住店之时,盛于烬往往会被柳伶薇拖去乱逛,所以这一路上,王劲威是听江笑书侃大山最多的人,毫不夸张地说,在这世上,若是要找一个人写本《江笑书传记》,王劲威一定是作者的有力人选

    。

    因此在听见盛于烬说的话后,王劲威立刻就想起江笑书说的,他在天绝门是怎么用各种法子逃过“张呆子”的抓捕,逃早课睡懒觉的故事……

    于是王劲威闻言,故意大声道:

    “可惜啊,可惜。”

    盛于烬扭过头:

    “可惜?”

    “是啊,”王劲威点点头,声音又提高几分:

    “我那用枸杞、板栗、秋葵、鹌鹑rou做的滋阴补阳、强肾补气的药膳,江公子却是喝不到咯……”

    众人不明其中深意,还自面面相觑,小鱼却觉得腿上一动,江笑书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睛:

    “唔……”

    小鱼又惊又喜:

    “笑书公子!”

    “小鱼姑娘,早啊。”江笑书微微一笑,随后他翻身而起,愤愤不平地指向王劲威:

    “他娘的,不是我说啊,小劲威你这可不够意思了啊!我可一直想着……呃,我意思是,我有个朋友一直想尝尝你那药膳来着。”

    众人见他醒来,自是替打心底里替他高兴,又听得他满嘴胡话、言不由衷,不由得哄堂大笑,小鱼忍不住打趣道:

    “原来只有要吃补品的时候,你就会冒出数不清的朋友啦。”

    江笑书自知说错了话,臊得脸红,气急败坏:

    “诶!能不能尊重一下我,我可是病人!”

    “是啊,受了伤还惦记着药膳,笑书公子倒是雅致得紧,佩服佩服。”

    江笑书怪叫一声,拿枕头压住了脑袋,嘴里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众人好奇,便凑近了些,

    才听清:

    “小爷我身强体壮,根本用不着你这鬼药膳……身强体壮身强体壮……用不着用不着……”

    余家夫妇忍不住对视一眼——恩人他?怎么突然变成这幅模样了?

    盛王二人不禁莞尔,王劲威对余氏夫妇笑道:

    “二老勿怪,江公子一直这样,习惯就好。”

    “放你的屁!什么叫一直这样?”江笑书翻身而起,怒目而视:

    “老子的肾已经好很多了!”

    “哦——”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已经好很多了。”

    江笑书简直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

    …………

    用过早点,众人便准备启程去往武陵郡。

    江笑书伤口未愈,由小鱼搀扶着向余家夫妇辞别:

    “不必送了。先前马忠国已传信过来,他会保护你们二位的安全;小兰也已经被接到了武陵郡知府大人府上好好安置了。大叔大婶你们放心,肯定一切顺利。”

    “江公子,路上小心啊……”

    “嗯。”

    众人上车,却又听到余家夫妇的呼喊:

    “芷儿,爹娘有话同你说。”

    小鱼来到父母面前,听得父母一开口,便满脸通红,又听了两句,他更是捂着耳朵落荒而逃。

    “你这孩子,还没说完呢……记着啊!”余家夫妇大喊道。

    “哎呀,您二老别瞎cao心了。”

    “人生大事怎么能叫……”

    “走了走了。”

    小鱼连声催促盛于烬驾车,大车缓缓开动,她掀开帘子,对父母招招手:

    “我记得了,回去吧。”

    余家

    夫妇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客栈,小鱼望着父母上楼的背影,粲然一笑。

    大车速度逐渐提高,清风拂面,小鱼的心情不由得一畅,她抬头看看天空,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今日甚好,诸事顺遂。

    大车向东驶去,小鱼探出脑袋,打量往来的人群商贩,眼含希望,路过城门时,她突然道:

    “请停一下。”

    大车停下,小鱼下车,来到那个包子铺前,摸出一锭银子递给老板。

    “哎哟哟,姑娘,您这是要买多少啊,我可找兑不开……”

    “先前在您这儿不告而取了两个包子,今天特地来还,收着吧。”

    “这可不行这可不行,两个包子不过值五枚铜钱,姑娘这儿可有好几……诶,姑娘,姑娘。”

    “那我再那两个好啦,”小鱼打开蒸笼,小心取出两个包子,随后对老板一笑:

    “贵店的包子做得很好,面发得正正好,您和尊夫人倒不必为这个拌嘴了,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日子才能过得长久。”

    小鱼上车离去,大车自东城门而出,

    包子铺老板愣住,随后对大车连连作揖:

    “好心人,愿您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就在大车驶出去时,一对人马恰巧与大车擦肩而过,驾车的盛于烬瞟了一眼领头之人,不由得眉头一皱——纵欲过度外加满脸阴气的家伙,一眼便知并非良善,身后跟着的随从也个个面露凶光……

    领头之人也察觉到了盛于烬的注视,抬头

    一瞥,二人目光相撞,却又瞬间错开。

    双方交错,大车上,盛于烬回想着领头之人的模样——那是什么人?

    不过他随即转念一想:

    “首要任务是接回小兰,别人的事,与我们无关。”

    驾——马车疾驰而去。

    千里之堤、溃于蚁xue,惨重的结局往往因为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疏忽。

    马车上的众人很快会明白这个道理。

    …………

    领头之人扭过头,望着渐渐驶远的大车,忍不住轻轻握拳,叹道:

    “可惜。”

    随后他吩咐随从:

    “带路。”

    东城门一批人马进入芷江的同时,西城门也有一批人马到来了。

    西城门领头之人是一个书生,文质彬彬,风度翩翩,他摇着一把洁白的纸扇,身后不过三两随从,也个个都是一等一标致的人物。

    东西两批人马,同时往城中心走去,最终同时抵达了潇湘馆旧址。

    潇湘馆被江盛二人烧成白地后,本处处是断垣残壁,百姓去报官,却被衙门打了出来,说他们造谣生事,这破败的痕迹便留了整整一天。

    可昨日一早,县衙竟派来了不少人手,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就把此处打扫得干干净净,许多老百姓都说,这是县太爷转性子了。可稍有见地之人却知道绝非如此。

    毕竟,“红包不到手,包你命没有”的传言,在芷江就连三岁孩子都知道

    两波人马最终在潇湘馆的白地处相遇。白纸扇公子与阴郁之人同时看向对方,良

    久沉默后,白纸扇公子开口了:

    “你来得很快。”

    阴郁之人皮笑rou不笑:

    “你也不慢。”

    白纸扇公子叹了口气:

    “我来是为了找你。”

    阴郁之人脸环起手臂:

    “我来是为了避开你。”

    白纸扇公子盯着对方:

    “你真应该听我一句劝。”

    阴郁之人目光炯炯,毫不退让:

    “谁的劝我也不会听,我……”

    “帮主她老人家的呢?”白纸扇公子提高声音,打断了他,阴郁之人全身一震,扭过脸去,满脸怒气却不再言语。

    白纸扇公子走上前,按住阴郁之人的肩膀:

    “伟爷,我们该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