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往事七:醉霄踏云楼
“笑书,你说的名震京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会就是来酒馆听人说书、吃饭喝茶吧?” “他娘的,秦尊,你咋就不能像我一样潇洒沉稳一点儿呢?一来就大呼小叫的,好像个咋咋呼呼的蠢汉,真是有失风度,啧啧啧,快离我远点儿,别丢我的人……” “我……” 此刻,江笑书、秦尊、秦安然三人来到了京城一酒楼的大门外。 此处唤作“醉霄踏云楼”,乃是秦城首屈一指的大酒楼,其掌勺的大师傅刘光宝乃先帝高钦帝秦望贤的御厨,后高钦帝驾崩后,当时还是太子,现如今的大秦皇帝秦政安便将他返遣回乡,他得了安家银子后却隐藏自己曾经的御厨身份,留在了这个在当时不知名的小酒楼,当上了此间主厨。 之后不久,他在三十年一度的“食神筵”比拼中凭借“青凤归巢”、“珍珠翡翠白玉汤”以及“墨龙珠”三道佳肴一举夺魁,成为当今大秦帝国公认的食神。更被当时初登大宝的秦政安连口称赞,并题名“醉霄踏云”于此间酒楼,自此以后,原本只是生意不错的普通小酒楼,慢慢的便成了京城首屈一指的,常人千金难入的“醉霄踏云楼”…… 只见该楼共六层,每层皆成八卦之型,八方各有一道窗,约莫有十余丈高,端的是气派无比,外楼屋檐之上,雕刻着朵朵祥云,更有华光溢彩的彩绘录画其上,乃画师孙伯青耗费半月时光描绘的新春秦城繁华之景象,这孙伯青画师,可是“画圣”吴寅桥的唯一亲传弟子。 看向内部,酒楼主体皆为红木打造,每一席桌椅都垫上了绯色坐垫及桌布,但凡酒楼内的拐角处,都摆有乌木展物架一个,上面放着名贵的花瓶、栩栩如生的雕像或是玉石假山,地面铺着厚厚的乳白色地毯,最吸睛的还是那自屋顶上,坠下的那盏几乎与楼等高的巨大灯盏,上面插满了粗如儿臂的牛油大烛,照得满屋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整个酒楼,极尽奢华之格调。 而此间的客人,或是大腹便便,执酒杯放声谈笑;或是青衫儒帽,扶桌吟诗作赋;亦或是身着锦帽貂裘,偕伴放肆取乐…… 坐在一楼的说书先生,清了清嗓,惊堂木一拍,便要向此间贵客畅谈江湖轶事…… 江笑书此刻便慢条斯理的迈开步子,领着秦尊、秦安然向门内走去。 门口的两个门房看见了江笑书,立刻迎了上来,熟稔的点头哈腰,然后堆出比见到自己情人都还要激动,比见到祖宗还殷切的笑容,开口笑道: “小江公子,您今儿……” 江笑书抬了抬手,便阻止了二人的逢迎,随后从怀中甩出两块儿分量不轻的银子,二人忙不迭的接住,随后江笑书在二人千恩万谢的道谢声里、难掩喜色的目光中走入了醉霄踏云楼。 秦安然拉着江笑书的手,喜盈盈的朝四处打量;秦尊则一脸不解、亦步亦趋的跟着正在向楼上几位女子挑眉的江笑书走了进去。 楼内众客人听见门房的声音,随后见了江笑书后,大多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去不再高谈阔论,并向并非京城本地人氏的朋友提醒让其收声。说书先生也会心一笑,停下了本欲开始的演说。而有几位女子,在江笑书向他们做作的挑了挑眉后,则俏脸一红,罗袖拂面,低头侧身偷偷打量江笑书。 江笑书看见了几位女子的神态,哈哈大笑,随后转头对秦尊夸耀道: “看见没有?咱这相貌摆在那儿,那就有姑娘懂得欣赏。要是换你给人家挑眉,我保管她一壶酒就给你淋成落汤鸡,你信不信?” 秦尊涨红了脸,垮着嘴反驳道:“江笑书你放屁,我这会儿是因为年纪小,还没长开,等过个几年再看看,我肯定得和你一样帅了,不对,是比你还要帅。” “哎嗨,小子,是不是好久没和你打架了你皮痒了不是?你看我不……” ………… 正在两人拌嘴之时,从内堂走来了一位年轻的伙计,他走路时不时打量四周,行走姿势也畏畏缩缩,好像是生怕不留神打烂了此间的东西,在喧闹的酒楼因为江笑书一行的到来而快速安静后,他甚至连呼气吸气都刻意小声了,他四处张望,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终于,几个小孩子印入了他的眼帘。 “这几位小朋友,你家大人在何处?小孩是不能单独来酒楼喝酒的。”迎上来伙计开口询问,他本来看着江笑书等不像大人准备直接轰走,可见几人衣饰华贵,只怕是跟随家中长辈前来用膳的半大孩子,故而有此一问。 江笑书愣了一下神,神色诧异的转头望去,看见了面生的伙计,随即打量了他几眼,便双掌轻拍,作恍然大悟状。 笑书伸出手指抚着下颌,再次微微挑眉,随后灿烂的笑了起来: “我若是偏要来喝你二两小酒呢?你要不要把我们几个小——孩子赶出去?” 那酒保一听,连连呵斥道:“你这孩子,可别在这儿瞎胡闹了,你看着年纪只怕十五岁都还没有,旁边这孩子只怕比你还小上几分,那个小姑娘更是年幼,小小年纪,来咱们酒楼又喝的了几钱酒,付的起多少账啊?快出去,不然等会儿掌柜过来,我可撵人了啊。” ………… 酒保说完这句话,却发现本来就已经因为江笑书等人到来而从喧闹不已变得安静几分的酒楼,此刻更是变得鸦雀无声…… “这、这是咋回事?”酒保内心不禁泛起了嘀咕,自从上个月上京城来谋得酒楼伙计这一份营生,自己没少见到此处的达官显贵于酒醉后闹事,然后撂下句“我爹是某某员外郎、我舅舅是某某郎中”后扬长而去,前来问询的捕快听了都不敢追究。 这本是京城天子脚下,俗话说“秦城半数皆明府”,“明府”乃县官之雅称,就说的是京城谁便拉个人都是至少是县太爷那么大的官儿,虽有夸张成分在内,却也侧面说明秦城达官显贵数量多的惊人。 而这醉霄踏云楼又是京城最豪气的酒楼,来这儿的哪个不是仗着家世显赫,无法无天惯了,谁也不放在眼里的贵人? 可是此刻,这些平日里极难伺候的官老爷,大财主,却像是个个服了哑药般,纷纷闭上了自己平日里口若悬河的金口…… 随后,窃窃私语的议论声从众食客中传来: “这是新来的伙计么?连江家小公子都不认识?” “这不就是脖子送到铡刀下——迭死嘛。” “在京城,惹了这个主儿的人,最后哪一个不是是灰溜溜的碰了一鼻子灰?” “啧啧啧,这小酒保这下可真是既得遭顿毒打呀,还要把这差事给丢咯……” ………… 这伙计十分诧异于周遭突如其来的悄无声息,可是却还是继续开口道: “小孩,赶快回家去,别搁这儿顽闹了,耽搁了做生意,你可赔不……唔呜唔……王二哥,陈哥,你们俩干嘛捂我的嘴啊……” 一路小跑而来的两位门房已经将这个“没半点眼力见”的伙计捂住嘴拖入了后堂,途中不停的对江笑书连声道歉……
片刻后…… “嗨呀,小江公子,小江爷啊,您看您来咋不提前知会我老钱一声,老钱肯定提前早早儿的给您订上雅座,倒履相迎嘛不是?小江公子和两位好朋友,三位贵客快快有请。” 一连串的话语自内堂传来,只见出来了一道肥头大耳、身着绫罗绸缎的身影,他脚步沉重、一路咚咚咚到了众人身前,开口对江笑书请罪道: “小江公子,此番是我老钱招待不周,怠慢了您,今儿我做东,拿上好的菊花陈酿和西子湖龙井招待各位,再请刘食神给咱做几道拿手好菜来下酒吃茶,外面候着的两位兄台,也请来楼内随意吃喝,您看这可还合您的意?” 江笑书双眼微眯的裂开了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坏笑道: “老钱啊老钱,你们醉霄踏云楼生意可是越做越大了啊。” 老钱连连拱手,笑意盎然的答道: “哎哟,这可不都是托小江公子你们这些贵客的洪福嘛,没小江公子你们这些贵人赏脸光顾,我这酒楼早就成了断垣残壁咯,哈哈哈哈。” 笑书坏笑笑意更浓了几分,然后突然神情一肃,沉声道: “可你是何时定的规矩,这儿居然连我都不让进了?你老钱可真是好大的面儿啊,啊?” 说完这句话,江笑书伸出右手手臂,老钱见了,连忙低下半个身位,让江笑书手臂环夹住了自己的脖颈,然后缩头陪笑道: “天地良心,小江爷您可别和我开玩笑咯,别说是我这酒楼,就是我老钱的家,您随时想进,我钱育堂都欢迎之至嘛不是?您可千万别被不长眼的下人胡说八道给扰了此番的雅兴,快请去用膳吧,老钱给您接风洗尘。” 江笑书左手伸往老钱的嘴角处,轻扯了几下他的鼠须胡,随后右手放开了老钱的脖颈,下巴一扬: “那带路吧。” 片刻后,酒楼六楼顶层雅座………… “老钱啊。” “哎,小江公子您说。” “这我第一次来你这儿吃饭是什么时候?” “那是三年前,崇煌十九年除夕的时候,您第一次光临。” “那你看好歹照顾了你生意三年,怎么我还是一次没吃着刘食神的三道食神佳肴啊?你今儿怎么的也得给我弄一份来,嗯……就弄个墨龙珠吧,快去吧。” “嗨呀,您可别为难我老钱咯。你这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早在十年前,咱们刘食神就立誓,除了他未来关门弟子出师的那次大筵,他再也不会做那三道菜咯。” “哎……行吧,也不为难你了。啧……他娘的,老钱,我把话放这儿,小爷我总有一天得吃上这三道连当今皇帝都赞不绝口的佳肴。” 说完这句话,江笑书撑了个懒腰,突然又伸手环夹住了钱育堂的脖颈。笑眯眯的开口问道: “老钱,你们这儿新招的伙计还不少嘛?” “果然还是提到了这茬。”钱育堂心中暗自叫苦,却不得不开口道: “是,最近过年嘛,生意要更好些,便招了些新人来帮忙。” 江笑书盯着左手中的玉杯,转动着酒杯内的菊花佳酿,漫不经心的说道: “之前要赶我走的那个,你把他喊上来,我想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