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五十四章:乱战,大势已去
重骑兵纷纷落马,迎面而来的攻击令他们猝不及防。 苗疆诸部本就不忿于秦军的霸道蛮横,在阿康等五百先锋尽数被灭后,苗疆诸部的血性彻底被激起,发了疯似的攻击眼前的铁骑。 重骑兵们身披重甲,又从疾冲的骏马下跌落,便是钢筋铁骨也禁受不起,而每个重骑起码要面对十数人的围攻,别说还手,就连站立做不到,他们蜷缩着身子,拼命护住要害,任由密集的攻击落下。 “叮当叮当……” 饶是秦军重骑的铁甲坚固异常,却也受不住这样的围攻,很快,头盔被挑下者有之,铁甲破损者有之,要害受击者有之……惨呼声不断传来,重骑兵们已经开始减员。 五百重骑,竟在这一刻沦为了板上鱼rou…… 高处的乌长老看见了这一幕,不由得暗暗窃喜——重骑兵何等珍贵,我却用五百先锋为饵,将他们一网打尽,如此一来,秦军就可阵脚大乱了。 可下一刻,他突然眼睛一凝。 随后他发了疯似的大喊: “包围!包围!不要让他们的援军插进来!” 只见秦军的一千步兵,已如一支利剑般插向了战阵。 将重骑兵们围住猛攻的苗疆诸部,个个摩拳擦掌攻击重骑兵,浑没注意身后快速奔来的敌军。 于是,乌长老紧急的军令几乎与秦军步兵的长刀同时到达。 “啊!”“小心背——啊!”“后面!后面!”“围起来啊!围起来!” 惶急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却大都没有说完整句,便戛然而止。 秦军步兵杀声震天,且有条不紊、进退有度,只朝包围圈中最薄弱的那个点猛攻,不到数息,便已从苗疆诸部的包围中破开了一个两丈宽的缺口,军士们鱼贯而入。 远处,秦军阵内。 周礼津望着远处战场,见己方训练有素,调度统一,占了不少的上风,在打开这个缺口后,心中不由得嗤笑一声: “区区蛮夷,也敢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嗯?” 他望着那个缺口,罕见的皱起眉头。 这群苗子,难道都不要命不成? 苗疆诸部包围圈的那个缺口被打开后,步兵便鱼贯而入,纷纷前去支援倒地的重骑兵,可苗疆人哪里能让敌方得逞,拼了命的去填补那个缺口。 苗疆汉子们义无反顾的跳入缺口处——这里几乎是战阵里最危险的地方,前有敌方奋力挺近的步兵,腰刀锐利,气势汹汹;后方则是缓了一口气后纷纷站起反击的重骑兵们,铁甲振振,长矛挥舞刺劈如蛟龙出海。 腹背受敌之处,血rou之躯焉能填补? 更何况,即便是两侧的友军,此时也都各自杀红了眼,刀剑、枪矛、羽箭……都一股脑的攻向缺口处,哪里分得清是敌是友?苗疆汉子们跳入缺口后,倒有近三分之一是死在友军手里了。 可他们仍然没有半点迟疑的扑向缺口,意图用血rou之躯堵住此处,只见方圆不过几丈的缺口处,血rou横飞,断肢残臂落了满地,不过数息的时间,起码交代了上百人,尸体堆垒,高处足有五六尺,人力绝难逾越。 秦军步兵自然也在奋力涌进,前方的军士就连刀都砍得卷了刃,却仍是寸步不得进。 苗疆诸部,竟活生生用上百条人命,堵住了秦军破开的缺口,完成了对内重骑兵的彻底包围。 这群苗夷,好生勇悍!周礼津眼见此等惨烈的景象,饶是他久经沙场,却也忍不住暗自心惊,心中对苗疆诸部的轻视之心也顿时消散。 未经训练整备,战意却如此顽强,实在是…… 周礼津微微摇头,将其它思想驱除出脑海,对身侧的两位千总道: “张千总,去助他们破阵……李千总,让你的将士们出击!” “是!”“喏!”二位千总领令而去。 …… 乌长老见缺口被己方勇士用命堵住,不由得拍拍心口——若非我苗疆儿郎悍不畏死,只怕现在已溃败了。 随后他又是一连串军令传下: “后方弓手散开,去高处齐射敌人阵前步兵,务必将他们逼退!” “缩紧包围,将重骑兵全歼!” “后军做好准备,等我号令。” ………… 弓手本重膂力,往往由猛士担任,至于女子,多做些后勤、运输、传令的工作,可小念却是少有的几个例外。 她自幼受祖父柏石教导,不满六岁便扎马步、练拳法、弄刀剑,小小年纪便习得一身足以自保的功夫。 而她的情郎阿康,更是她们郎德寨数一数二的好手,他二人自幼相识相恋,颇受彼此影响,因此小念的功夫也愈发厉害了。 如今她的武艺,虽不能与未长渺、黎慕江等江湖奇女子相提并论,却比寻常江湖豪客、剪径强盗强上不少。 因此,身为女子的她竟也得了个弓手的职位。 此刻,她死死咬住嘴唇,握紧手中的短弓。 苗疆先锋队已尽数溃败,乱军之中,阿康又深陷敌阵,多半凶多吉少。 小念听见乌长老发出的号令,作为弓手的她便立刻就位,她的嘴唇都被已咬出血,可她却没有流一滴泪。 她本不是个十分坚强的人,她看见尸体会害怕,听见可怕的事会尖叫失声,也会为了许多事流泪哭泣…… 可在这一刻,身处厮杀哀嚎不断的战阵,听闻了情郎的死讯,她竟出乎意料的冷静。 哭泣或崩溃,只能换来友方的怜悯,或是敌方的嘲笑,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要的,是仇敌血债血偿! 阿康,我定为你报仇! 弯弓、瞄准、发射,一气呵成。 “呃——”一个秦军的眉心中箭,箭矢直贯入脑,闷哼一声便软软倒下。 小念的这一箭,如同拉开了序幕,这一箭过后,弓手们纷纷就位出手,万千箭矢如同蝗虫般袭向秦军步兵方阵。 “唔!”“啊!”“他们在放箭,躲啊,躲。”“不许躲!给我往前凿!”“救命,我的耳朵,耳朵啊啊……” 箭雨泼洒,秦军喊声不绝于耳,面对猝不及防的射击,素来稳固的阵型竟开始出现散乱。 苗疆诸部也借此反攻,刀剑纷纷招呼上去,秦军步兵们上要面临泼洒的羽箭,下要应付砍来的刀剑,顿时手忙脚乱,节节败退。 小念手中的动作已形成了记忆,搭箭、瞄准、射击……每一箭射出,都有一名秦兵失去性命,她的手稳定得吓人,展示出坚定的决心。 小念的嘴唇已被咬出了血,她却浑然未觉,她的表情同样古井无波,全身上下如同一尊雕塑,只有手臂在不断的振动,发射出一支支夺命之箭。 “扑!”第十一箭落下,却不再是刺入血rou的声音,而是一种似革非革、似木非木的异响。 小念放下短弓,连放十一箭后,她的手臂刚一落下,就已剧烈的痉挛颤抖起来,虎口与臂弯早已鲜血淋漓。 她盯着那挡住自己羽箭的东西,眼中满是不甘。
秦军张千总领命而至,他带来的数百盾兵如同最坚实的屏障,将友军与敌方隔开,大盾高八尺,宽四尺,厚数寸,用最坚韧的藤条编制而成,上覆厚重铁皮,重达数十斤,便是劲弩也难以穿透,苗疆诸部的羽箭打在上面,根本起不到半分效果。 大盾挡住了攻势,苗疆诸部的民兵自是不甘,他们如潮水般向大盾攻去,想掀翻大盾,绞杀内部的敌军。 可他们才凑到大盾的一丈之内,盾牌下方便冷不丁杀出无数钩镰枪,专攻下三路,苗疆诸部猝不及防,腿脚纷纷受创,尽皆倒地。 原来盾兵之后,竟还有持钩镰枪的士兵蓄势待发,他们只有一个任务——阻止敌军贴紧己方盾兵。 苗疆诸部被钩镰枪挑翻后,腿脚受创,苦不堪言,还未来得及呼喊示警,就见到前方大盾一让,忍气吞声许久的步兵纷纷涌出,腰刀居高临下的斩落,顿时死伤无数。 斩出一刀后,无论是否建功,步兵们便已立刻返回盾阵之中,大盾再度合拢,苗疆弓手的羽箭再度被挡下。 盾阵缓缓回推,再度来到了先前的缺口处,此处本已被步兵凿开,却被苗疆诸部用命填住,尸体堆积如山,挡住了盾阵前进的步伐。 盾阵在缺口前被围住,此时钩镰枪又再度探出,勾住一具具尸体,甩去一旁,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缺口就已空无一物。 而打开缺口,盾阵便与受困许久的重骑兵汇集。 重骑兵遭受猛烈的围攻,现在只剩下不到三百人,几乎损失过半,而有战马者更是寥寥无几,仅剩十余人还在马上冲杀斩击,他们身陷重围,本已心灰意冷,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现在,他们陡然见到援军以不可阻挡之势破围解救,顿时精神一振,心思也灵活起来,纷纷拉住四散的骏马,上马作战。 但战马受绊马索摔击,亦是损失不小,于是重骑兵们便二人一骑,或是捡起腰刀,充当步兵隐入盾阵作战。 快速调整好后,重骑统领大喝一声,率先往敌军后军杀去。 先前被绊马索绊倒围攻,他们自是难以招架,可此刻,后方盾阵的掩护直如铜墙铁壁一般,重骑兵们齐头前进,于敌军后方杀出一条血路,竟硬生生将战场分隔成两块! 铁骑凶悍,无人可敌。巨盾坚实,不动如山。钩镰阴狠,伺机而动。腰刀锋锐,势不可当! 苗疆诸部节节败退。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在秦军的精妙配合下,苗疆战阵中的那条通路越来越宽,越隔越远,苗疆诸部彻底被分为了两块! 秦军的弓弩手更是发起狠来,毫无差别的射向敌军——己方将士,要么躲在盾牌庇护之下,要么是身覆重甲的铁骑,几乎不受箭弩影响,而苗疆民兵大多披着皮甲甚至无甲,自己只管往人多处猛射便是,必定是苗疆人死伤无数! 小念等苗疆弓手则恰恰相反,他们面面相觑,畏手畏脚,生怕伤了自己人,箭搭在弓上,却迟迟不敢发射。 但是若再这样下去,岂不是要溃败! 突然,苗疆弓手们不约而同的向自己身后看去。 他们为了射击,本就四散在山林高处,可此时,他们的更高处竟传来了猛烈的异响,连地面都隐隐颤动。 “轰轰轰……” 小念转过头,脸色剧变,面如死灰。 这是! 大秦的轻骑兵,不知何时已到了山腰,现在正以极快的速度,居高临下冲锋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