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冷血动物
惊涛拍岸，风清月白。 满月的倒影在海面上不断地被海浪打碎，又摇晃重组。 洁白的浪花冲击着岸边的礁石，海鸟在天空中一圈圈地盘旋。 略显寒凉的晚风带着湿润的气息吹过，吴冕此时正躺在灯塔的楼顶出神。 仰头望去，漫天银河如同匹练，璀璨非常。 在这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很少有地方可以看到这么清晰的星河了。 如果此刻有城市里面的情侣看见这一幕，一定会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觉得这里充满了浪漫气息。 但吴冕并没有心情去欣赏这幅画卷。 他在思考。 他本以为海风可以让他冷静下来，去安安静静的想一些事情。 他努力的想要回忆起与自己有关的事情，但头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他明白自己折磨那个枪手时，使用的手段很残忍，但是却没有任何心理波动，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说明他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搏斗、枪战、刑讯、黑客…… 今天晚上吴冕所做的一切，都是无意识展现出来的行为。 包括灵虎巷和义体诊所，也都是忽然间冒出来的想法。 吴冕转动手指，将自己左手大拇指的第一指节掀开以后，露出了里面的USB插头。 继续尝试了一下其他手指。 他左手五根手指的第一指节，全部可以掀起来。 大拇指是USB插头。 食指、中指、无名指全都藏着一根金属管，而且顶端还有三瓣形的盖板，无法用蛮力打开，至于里面是什么，吴冕已经完全忘记了。 小拇指当中，则藏着一把微型的弹簧手术刀，刀身由碳化钨打造，作为最坚硬的金属合金，这把刀可以切割开很多东西。 在合成人身上，出现这些装备并不奇怪。 在强大的科技之下，许多合成人的义肢都可改造成为武器。 甚至有全合成人，会将自己本身打造成为一件兵器，宛若神明般呼风唤雨，喷火放电。 但是，吴冕的手臂并非机械手臂，却同样被加装了这些东西，而且在指节复原以后，居然还有触感。 rou身为什么会加装电子接口这种设备，吴冕不得而知。 虽然吴冕想不通自己手掌被改造的用意，但是作为一名侦探，能够掌握搏击、射击、审讯、黑客这些技能，并不难以理解，能够找到义体诊所，也在情理当中。 但是有一件事情，却始终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之前众人赶到高新园区仓库的时候，吴冕的记忆当中，曾经出现过一道模糊的身影。 对方向着吴冕歇斯底里的呼喊着，说吴冕杀害了他的父母、妻子和一双儿女。 吴冕能够很清楚的感觉到，那并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他恢复了记忆。 他认识那个人！ 虽然吴冕已经想不起那个人是谁了，但是他能够清晰的记得这件事的存在！ 那个男人索命的画面绝非臆想。 吴冕坐直身体，抬起手臂，认真的观察着自己的手掌。 他难以相信，自己的这双手曾经会将别人灭门，沾满了老弱妇孺的鲜血。 而后，他又看向了旁边那一盏早已经报废的探照灯。 星光之下，探照灯的玻璃倒映出了吴冕的容颜。 他的脸颊如雕刻般棱角分明，第一眼看去会让人觉得放荡不羁，但深邃眼眸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又会让人不敢小觑。 吴冕看着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颊，轻声呢喃道：“你究竟是谁？” 无人应答，只有海浪的喧嚣和飞鸟的啼叫彼此交织。 吴冕看着玻璃上的倒影，宛若精神病人一般的问道：“你这么不希望我想起以前的事情，是因为我们以前的过往有多么不堪吗？” 倒影当然不会回答吴冕的问题。 “一定是这样吧。”吴冕笑了笑：“你一定不希望我想起来一些什么，对吗？” 吴冕笑了，倒影也笑了。 忽然，一阵悉索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吴冕眼中的迷茫瞬间褪去，宛若机器一般，动作标准的抽出腰间的手枪，指向了身后的入口：“谁？” “是我！”李潼从阴影中出现，抱着一张毛毯向着吴冕走了过去，俏皮的笑了笑：“我见你来到天台这么久也没回去，怕你着凉，所以来给你送毯子！” “谢谢。”吴冕接过李潼递来的毛毯，嘴角挑起：“看起来，你的精神状态恢复的不错，至少看不到几个小时前寻死觅活的影子了。” “你不懂，美术是我的梦想，如果失去了绘画的能力，我的人生也会没有了色彩。”李潼等吴冕将毛毯撑开，自己也拽了一角，坐在了吴冕身边：“对了，你找到我哥没有？” 吴冕看着李潼天真烂漫的模样，犹豫了一下，并未将李建的死讯告诉她：“你都说了，你哥是便衣刑警，连你这个家人都很难见到他，我想找他哪有那么容易。” 李潼对于李建有很深的怨念：“也对，我哥这个人，从小就这样，总想做一番大事业出来，他觉得自己是个英雄，但我觉得他很自私。你说，一个连自己家人都照顾不好的人，怎么去保护这个社会？” 吴冕不便评论别人的家事，对于隐瞒李建身亡消息的事情也有些愧疚，只是淡淡道：“嗯。” “看起来，你并不开心啊。”李潼不知道吴冕心中所想，扭头看向了他俊朗的侧脸：“你失忆之后，该不会连悲伤和快乐这种情绪也给忘掉了吧？” 吴冕一脸无奈：“我只是失忆，不是傻掉了！” 李潼被吴冕逗笑，在旁边捡起一根铁钉递给了他：“喏！拿着！” 吴冕纹丝未动：“干什么？” “画画！”李潼抓过吴冕的手，将铁钉递到了他的手里：“我的导师神谷健介是绘画大师，他曾对我说过一句话，绘画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它既可以表现现实的空间世界，也可以表现超时空的想象世界，你虽然失忆了，但想象力总是有的吧！试试画点什么出来，或许能想到什么也说不定。” 吴冕握着手里的铁钉，哭笑不得。 李潼继续怂恿道：“试试嘛！” 吴冕拗不过李潼：“画什么？” 李潼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想到什么画什么，别控制自己的思维！绘画的魅力，就在于你可以沉浸在思想的海洋里，远离世俗！” 吴冕低下头，握着铁钉在地上画了起来，三十秒后，对着李潼问道：“怎么样？” 李潼看着地上歪歪扭扭的图案，违心的鼓励道：“嗯，你还是挺有绘画天赋的！至少……这个猪画的挺像！” 吴冕认真的看着李潼：“我画的是大象！” “这……哈哈哈哈！”李潼看了一眼惨不忍睹的图案，忍不住放声大笑：“吴冕，我保证，你没失忆之前，一定是一个很善良，很有趣的人。” 吴冕听见这话，表情僵硬了一瞬间：“为什么觉得我善良？” “你就是很善良啊！”李潼挥舞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对于我来说，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能够如此帮助一个陌生人，你当然是个好人啦！” 吴冕闻言，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 一个在失忆之前，杀了金马集团七名安保，屠尽别人全家，甚至在几分钟前还折磨死了一名枪手。 宛若冷血动物的他。 真的能用善良这个词来形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