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 快快乐乐一家人】
电梯刚走到五层，大门突然打开。 几个流里流气的保安跟着一个精瘦的男人走了进来，此人是三五层的保安队长吴应，他以前是位退伍老兵，但同时也是个不折不扣的**。 “小明这是到哪去？哟，你们看呐！连老实人都会拣尸了。” 保安们闻言纷纷大笑。 “吴哥，朋友喝多了，行个方便……” “行，小明的方便那一定要给，但这姑娘嘛……”吴应看着傅明背上女孩的侧脸，直接伸手去抓。 “先留在我这，等检查完了给你送上去。” “她是我朋友！”傅明向后退去，直接让开了对方手臂。 “啧！”吴应猛地皱起眉头，冷不丁猛扇了傅明一耳光。 其他保安笑呵呵地撑住大门，仿佛对这一切习以为常。 傅明又挨了两巴掌，他只能撑起一个小小的夹角，把女孩护在电梯角落里。 吴应的左小腿是特种义肢，两条小臂和手掌则是军用加强型的产品，加上军用神经接入仓统筹，这配置对于基本无改造的自然人来说就是天神下凡。 “我tm给你脸了三好市民，上了黑名单还给老子装好人，要不是楼主没表态，本大爷早tm把你扔出去了。 你是不是不知道全楼的人都想让你滚，啊？” 吴应越打越起劲，左右开弓连踢带骂，打得傅明头破血流，但他显然没有注意到电击棍启动的微弱声响。 这东西虽然标着民用，但其实是从复网上淘的黑货，属于街头中没轻重的典型。 就在吴应的义腿再次踢过来时，傅明立刻将其抱住，电击棍拉到红档直接砸了上去。 “找死！” 吴应迅速挥舞右臂锤向傅明面门。 所有人都没看到，有一条带刺触手从傅明背后伸出，闪电般勾住了吴应的左腿。 “啊！” 吴应被一股未知的巨力直接拖倒在地，左腿传来钻心之痛让他大声惨叫，但这还没完，他的脑海中突然划过无数可怕的画面和无穷无尽的乱码，耳后的接入仓外接口直接爆起电火花。 被黑了！ 这是吴应最后的念头，随即便眼前一黑完全失去反抗能力。 小弟们纷纷愣住，还在意外老大怎么右腿义肢挨了一棍就起不来了。 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思考，因为傅明趁机又甩了吴应三棍，彻底把他出溜晕了。 几个保安七手八脚将吴应拉出电梯，然后想冲进去替老大报仇。 不想楼梯间一阵喧哗，贾学武带着一众四十层保安赶了下来。 “老贾，这不关你的事，别自找麻烦。”三十五层的副队王贺怒道。 “小明是我们这层的人，怎么不关我的事？”贾学武踹开趴着电梯的人，他和门内的傅明对视了一眼，见对方面无表情，转过身挡在电梯前。 等着电梯门关上，贾学武立刻走到王贺面前，一拳将他打翻在地。 “监控录像我们也有，大不了去楼主那，看它老人家怎么说。” …… 傅明倚着电梯壁抹掉头上血迹，又检查了女孩的状况，于是长舒一口气，只可惜刚买东西被踩得稀碎。 “欢迎回家！先生，您今天至目前收到31条信息，已分拣出0条有用信息，阻挡31条垃圾信息……警戒！” “08，这是客人。” 傅明硬撑着走进屋内，将女孩放在沙发上，然后跌跌撞撞挤进卫生间呕了口血痰。 他抬头看了眼镜子。 一个恍惚之间，黑色的破碎战袍，残缺的长戟，白色的碎发，畸变扭曲的苍穹，无数画面闪过脑海，仿佛几百万本书将他压入了深海。 …… 傅明猛然惊醒，发觉身上正压着一个冰冷的重物。 贴在胸口脸颊是如此熟悉，是，阴晴不定？！ 看着她蓝色的头发正逐渐褪成灰色，傅明肯定了这点，但就是这种见网友的场面太空前绝后了。 屋内一片漆黑。 “08！”傅明叫了两声，没有回应。 他起身子四下张望，顿时被面前的一切骇在当场。 黑色的rou鳞，生满倒刺的触手，无数重叠的骨刺正穿透肌rou顺着女孩脊柱向外展开。 撕裂与增生的不知名器官与rou海不断从她扭曲的rou体上膨胀而出，将一切挤压得面目全非。 傅明勉强从这些掉san的物体中爬了出来。 他并非勇敢或者冷静，只是因为最近的“虱子”太多，实在让人没有心力反抗了。 搞我？直接来吧！哈哈哈哈哈！ 这大概就是目前傅明精神世界的真实写照。 屋内的民用武装全处于运行状态，但因为整个房子断电，它们除了cos马其诺防线外没有任何用处。 傅明捡起掉在角落的飞屏，借着照明来到电闸前，旁边正倒着08关机的躯体。 它的嵌入式芯片和接入仓已被拔出来，房间的全局网络也被关闭了，傅明一一将其恢复，08原本笨拙的躯体突然弹了起来。 “先，先生！你没事吧？那怪物呢？！”08四肢反向将傅明箍在身后，头部的电子屏翻转扫描他的全身，语气如同活人般异常愤怒。 “我不是说那是客人吗，你们这是干嘛了？”傅明扯着嘴角，他身上没有一处不疼。“把灯打开吧，窗帘别开。” 电一接通，傅明恨不得把电闸拉下来。 整个房间狼藉的就像被怪兽临幸过，而床上确实趴着“怪兽”。 “08，打扫就交给你了。” 傅明没有理会它屏幕上的抱怨表情，但08却突然用力拉着他的衣角。 “女人，怪物，危险，先生。” 傅明指着额头上的细密的针脚。 “这是你做的？” “不是……” “那她应该还不够危险，你去吧，我没事。” 打发走08，傅明捡起地上打开的医疗箱背上。 捋开面前的一片片“rou丝”，眼前的景观显然和自己世界观中的医学乃至现实都相去甚远。 女孩现在的状态已经很难称之为人了，他费尽浑身解数爬过骨刺和触手，终于找到她的“本体”。 该怎么办？ 这具庞大的rou体像艘漏水的破船，到处都在愈合，流血，渗组织液。 他背着医疗箱就像是牵着驴进汽修站，根本无从下手。 女孩正用她不知是第三还是第四只手抓着一团厚厚的碎布堵着前胸。 傅明慢慢抽走布团，直接就看到缠在胸口的特种绷带，绷带只剩几根纤维还连着，而且已被鲜血打透了。 女孩越来越虚弱的呻吟和呼吸像是催命的信号，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动手。 傅明拿出医用剪刀消毒，又从箱子里掏出止血剂，准备哪有伤喷哪。 可接下来，他眼睁睁地看着喷溅的血液在落地之前蒸发于空气中，半点痕迹也没留下。 这？ 诡异的一幕在他脑海中回荡。 我tm在梦里吗？ 还没等傅明做什么，膨胀的血rou就已经撑断了绷带。 只见数到放射着绿光和紫光的深度伤口从脱落的绷带处暴露出来，这些射线正在纠缠着不断涌上来的补全的rou体，看上去都是旧伤。 傅明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安，他后退了半步，然后又被奇怪的发现吸引着靠近。 不是错觉，自己离得越近，射线竟越发衰弱。 这是什么原理？ 理解不了的事一时太多，傅明有些迷糊，但还是主动伸手迎了上去，准备先救人再说。 随着射线被压制，伤口上的rou丝一拥而上，迅速填补了空隙。 女孩身上异变也开始慢慢回收，光洁的皮肤再次漏了出来，被撑破的衣服散落一地。 嗵！ 女孩的靴子滑落在地，傅明分心看了一眼雪白的脚踝，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 他无意间抬头，刚好视线撞上了女孩灰色的眼眸。 “你，你醒了……”傅明僵在原处，声音都有些哆嗦。 女孩的眼睛像是野兽一般，与脖子，腹部和左臂上七只还没收回的眼睛一齐死盯着他。 傅明的手离对方不着寸缕的胸口也就一厘米，现在这动作倒有几分“捡尸人”的流氓神韵了。 但女孩好像并不在意这点，她只是低头看着伤口上奇特的一幕，然后不解地望向傅明。 现在的母星的人胆子都这么大了吗？ 如果不是因为傅明没有一丁点衰败迹象，她现在早已打晕对方逃离了。 对亵渎武器彻底免疫的普通人，可比自己这种“错误实验的成功产物”要珍贵一万倍。 不过仔细想想其实没有可比性，这种人真要说起来应该是无价之宝，完全可以称为现今生物科学界的圣杯。 如果此时传出去，傅明怕是会被无数组织不顾一切的抓走切片，更别提这种对“亵渎”毫无道理的“存在即压制”效果了。 只是没想到，竟然是被他救了。 女孩沉思片刻，最终选择闭上了双眼。 …… ———————————————————————————————————分割线 “嘶……” 清晨的阳光照进屋内，女孩呼出一口浊气，慢慢坐了起来。 上次像这样毫无防备地安睡，可能还是在14岁以前，那时的她还算个人类。 女孩看着床头的黑色方块，伸手抚过后腰。 没想到连七年前的旧伤都被压制住了，这些可都是连HUMANKIN实验室都无能为力地创伤，现在感觉就像做了场春秋大梦，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 傅明将冻虾rou化开，韭菜洗净切段，又在锅里煎散了鸡蛋捞出来备用。 昨晚买的东西只剩点干面条还算完好，于是他准备煮点面祭祭五脏庙。 虽然现在的食材中合成材料普遍占95%，除了形状与参考图片一样外一无是处，但讲究的烹饪方式依然可以让饭菜增色不少。 听到背后有响动，傅明随口问道。 “08，她怎么样了？” 咣当！ 转身一看，女孩和散架的椅子一起滚倒在地，旁边的08满屏幕气鼓鼓的表情，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女孩只套了件傅明的宽大T恤，这一摔春光外泄，晃得他只得回头避让。 但对方好像完全没在意，只是慢慢爬起来，想把椅子拼回去。 “我还想着你得多睡一会。”傅明拉着女孩的手，将她扶到仅剩的圆凳上，自己去翻衣柜。 “那椅子我拼了很久，本来以为修好了，原来只是回光返照啊……我现在的全部家具就只剩这把圆凳了，记得轻拿轻放。” 衣柜的门被砸了个大洞掉在床边，估计是昨晚弄的，里面不出所料一塌糊涂，现在除了女孩自己拿的T恤，也就两件外套还能穿。 “罢了，我叫个快递给你买身吧。”傅明搬了摞箱子坐在女孩对面，把一件外套盖在她的腿上，伸出右手道：“隆重介绍一下，我是傅明，你呢？” 女孩看着他满脸伤痕却十分认真的模样，心中泛起一丝奇怪的涟漪，她努力地回应了微笑，然后郑重地握住了傅明的手。 “w。” “先生，怪物小姐，面要糊了！”08在一旁阴阳怪气道。 “我靠。”傅明火急火燎地跑道灶边。 …… 二人吃着半糊状的面条，气氛有些沉闷。 “游戏里咱们一面之缘，之后也没见你怎么上线，没想到这么快就线下见面了。”傅明道。 “嗯，谢谢你救了我。”w轻声道。 傅明摆了摆手，道：“没事就好，不过，你昨晚怎么会变成那样？” 看着w苍白光洁的肌肤，他怎么也无法将其和昨晚的触手骨刺联系到一起。 “……”w沉默以对。 傅明没有继续追问，他大致能猜到，w多半和新星以及HUMANKID有关。 有传言说HUMANKID在研究什么超人类应对殖民战争，虽然可信度存疑，但HUMANKID毕竟是全人类最顶尖的科研团队，这种异变很难让人不往他们身上联想。 双方各有心事和顾虑，陷入了短暂的僵局。 08适时打开资讯。 环壁投影仪闪烁打开，新闻内容直观地浮现了出来。 “昨夜市内最大的金海工厂主建筑起火，据公司方面调查可能是违规cao作导致机器起火……” 多灾多难啊，傅明意味深长地看着w，只见姑娘闷头扒饭，对新闻内容充耳不闻。 反倒是08的投屏上全是指向她的箭头。 “海青区，独岛区，龙延区的网络全部混乱，所属的机器载体都朝海清区和北阶区涌去，多亏网监局及时拦截黑客行为……” 海青区，咱们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吗？ 由于昨晚一直是门窗紧闭，他也是刚刚才打开遮挡甲板，没想到错过了这么大的事。 “叮！有客人拜访！ 访客信息：刘燕。 系统扫描无危险。” 傅明立刻开门，只见刘姨正焦急地向屋内张望。 “小明，你这一脸伤怎么弄的，没事吧，08怎么样？” “没事，和人打架弄的，吴应那孙子伤得更重。”傅明探出头张望，立刻明白了什么，他转回头看向08，这家伙却在充电装死，于是开口道：“08也闹腾了一晚上。” 整个走廊无数家用机器人或倒在地上，或在原地打转，自己门前就有好几个邻居的AI，刘姨家的也在，所有住户都在寻找自家机器人。 “你看看阳台，楼上老白头和六婶说他们家AI掉你家阳台上了。” 傅明果然在阳台上找到两个机器人，他们像在梦游般不停撞着阳台大门，但好像是因为电力不足，力度小的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网监局说是个黑客搞的恶作剧，重启一下就好了……”刘姨走进屋内，手里拿着一瓶擦药，却被这满地狼藉瞬间镇住。 “08这破坏力也太惊人了，我家“白花”也就打碎了杯子。” 然后她就看到了吸溜面条的w。 “小明，你，你……”她酝酿了半天。 “我，我……”傅明从阳台回屋，见刘姨进来了，顿时张口结舌。 “还是小明靠谱，眼光比那群傻伢子强多了！”刘姨笑得合不拢嘴，立刻拖过那摞纸箱坐下。 “姑娘哪里人，叫什么名字？w，军人？退伍兵？真好，能安全回来就好。 我是他阿姨。 傅明呀，大家可了解他了，整个楼最老实的孩子，三年连个女孩的手都没牵过。 谈恋爱咱就得找这种老实的，会疼人还不变心……” 傅明见二人说着没完，w又只是笑盈盈地听着也不反驳，只好先抱着机器人去找邻居。 在回来的路上接到了刘瀚的电话。 大致是说他们区也乱了套，还收到了08昨晚发的乱码信息，但因为网络信号混乱的缘故，信息今早上才收到，于是打过来问问情况。 综上，傅明已经大致猜到这事应该和08有关。 因为08是个伪装的嵌入式AI，芯片只是幌子，昨晚在被w强制关机，房间被断电后，它肯定是到网上做了什么。 傅明心事重重地回到家，发现刘姨已经开始手把手教w打扫房间。 她的身体明显还在发虚，但也努力做着。 这时，刘姨看到了床上被被子遮挡的血迹，又转身看着w光着双腿颤巍巍的样子。 “小明，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在半个多小时的责任教育后，刘姨飘然离开，留下一脸焦虑的傅明和面无表情的w。 那血其实是傅明的，因为如果是w的血早就蒸发了，不可能留下痕迹。 “你跟刘姨说实话就行，咱就是……朋友吧，不过，唉。”傅明叹了口气。 现在情况特殊，只能先将错就错了。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我现在……” “我实话实说，我现在被人盯上了，这里可能不安全，你要是……” “你……”没想到w的声音越来越小，竟然坐着睡了过去。 傅明满肚子疑问顿时憋在胸口，他急得想摇醒w，可又怕她伤没好，只能垂头丧气的在心里骂自己怎么不早问。 他转身薅住08，想让它坦白从宽，结果机器显示正在更新的字样。 “c！” 傅明现在连扔东西发泄都成了奢望，因为家里就剩了一把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