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1 墨妖罗龙文
南镇抚司值房之中,赵云龙正坐那里皱眉沉思,陆非烟却是站在一旁不停的碎碎念。 “云龙哥,皇上都发话了,你还在犹豫什么呢,为什么不去收拾陈庆那畜生?” 呃,这小仙女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赵云龙颇为无奈的解释道:“非非,皇上的意思我懂。 不过,我们不能不管不顾胡乱把人打死就算了。 我们得把这事办得漂亮一点,免得人说闲话。 皇上都说了,要我给仪卫司露露脸,我不能给皇上丢脸啊!” 好吧。 陆非烟可没想过嘉靖话里有话,嘉靖也不会跟她玩帝王心术。 她只是愣了一下,又忍不住催促道:“云龙哥,你倒是快点啊。” 这事的确不宜拖。 赵云龙又细细想了想,随即便抽出一张空白的供词刷刷写起来。 陆非烟好奇的伸过头来一看,不由目瞪口呆。 李四是谁? 赵云龙竟然在写审问弥勒教徒李四的供词! 这供词大致意思就是弥勒教徒李四招供,陈庆和弥勒教天师李福达暗中勾结。 天师李福达派他们来帮陈庆办事,陈庆则命他们杀了石开,栽赃赵云龙,又命他们杀了王海,栽赃潘氏和王勇。 这多少有点胡说八道,他们压根就没逮住弥勒教的人好不好? 陆非烟见赵云龙正满脸认真的奋笔疾书,也不好意思打断。 她一直等到赵云龙把供词写完了,这才忍不住问道:“云龙哥,你这是干什么? 你不是说没逮住弥勒教的人吗,这供词有什么用?” 赵云龙神神秘秘的道:“这供词用处多了。” 他拿起供词吹了吹上面的墨迹,随即又对着门口朗声道:“来人。” 很快,一个亲随就疾步而入,拱手躬身道:“小的在。” 赵云龙又打开一个红印泥,随即指着供词道:“来,在这落款的名字这里摁个手印。” 那亲随也不含糊,当即就伸出拇指蘸了点印泥在李四的名字上摁了个手印。 赵云龙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交待道:“手擦干净,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了,这事也不要跟任何人说。” 那亲随连忙点了点头,随即翻过飞鱼服,用内衬使劲把手擦了擦,这才拱手躬身告退。 伪造供词,这事锦衣卫经常干,特别是正德朝那会儿,东厂和锦衣卫不知道伪造了多少供词。 这事赵云龙也麻溜的很。 他拿着伪造的供词细细看了一阵,又抽出一张空白供词刷刷写起来。 陆非烟又好奇的伸过头来看了看。 这一次她倒没有目瞪口呆,因为赵云龙是在写陈庆的供词。 不过,她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震惊之色。 赵云龙竟然根据李四那莫须有的供词,前后相应,瞎编乱造,真正发生在潘氏身上的事情,人家压根就没写供词上! 这是为了保全潘氏的名节吗? 过了好一阵,赵云龙终于写完了。 不过,这次他并没有命亲随进来摁手印,这一份供词是陈庆的,必须摁上陈庆的手印才行。 这一连写了三份供词,他只感觉手都有点发酸了。 潘氏的供词他已经好好改了一下,抄录了一份命人送去督察院了,估计那帮清流很快就要对陈寅、郭勋和严嵩一伙发起口诛笔伐了。 两帮人一旦开咬,朝堂上下绝对是鸡飞狗跳,他正好趁乱动手,做了陈庆,把王忠一案了结了。 想到这里,他揉了揉手,随即起身道:“非非,你真要去看陈庆怎么死的?” 陆非烟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当然,这畜生不死我真咽不下这口气。” 好吧,咽不下这口气的可不止你一个,大家都一起去看看吧。 没过多久,赵云龙和陆非烟便来到了刑房中。 潘氏和王勇赵云龙也命人叫来了。 他们俩叔嫂等于是躲南镇抚司防止人家灭口,身上倒是没穿囚服。 这会儿他们穿的都是原本自己的衣服,身上的伤也都处理过了。 王勇除了脸上带着点悲愤之色,其他倒还正常,潘氏却是满脸死灰,早已没了以往的明艳照人。 赵云龙暗自叹息了一声,又让三人站到两侧的亲随后面,这才命张猛带着人去大牢把陈庆提了过了。 这会儿陈庆就有点惨了,那囚服被打得稀烂不说,他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了,要不两边有人撑着,他估计早瘫地上了。 不过,他被拖进来之后还是冷冷的威胁道:“赵云龙,你给我等着,等我出去了,我定叫你死无全尸。” 我能让你出去吗? 你这猪脑子! 赵云龙把脸一板,厉声道:“我再问你一句,你招是不招?” 陈庆闻言,不由吓得一哆嗦。 这家伙就是个疯子,用起刑来都不带眨下眼睛的,他真有点遭不住了。 如果这疯子再胡乱用刑,他可能会被人家活活打死! 他只能色厉内荏的威胁道:“赵云龙,你要是把我打死了,我爹定然会将你碎尸万段的!” 还你爹呢,你爹都要自身难保了! 赵云龙冷冷的道:“你的意思,你爹也参与了是吧? 告诉你,你们派来刺杀我的弥勒教徒已经被我逮住了,而且已经招供了!” 弥勒教徒! 陈庆闻言,不由脸色大变。 不过,他还是嘴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什么弥勒教徒,我根本就不认识。 你还想攀咬我爹? 你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哼,死字怎么写的你等下就知道了。 赵云龙不由冷笑道:“你不认识他们,他们可认识你,拿去,给他看看。” 说罢,他直接拿起伪造的供词递给旁边的亲信。 那亲信立马拿着供词平举到陈庆跟前。 陈庆低头一看,脸上不由露出一丝骇然之色。 这些人真要拿我出来当替罪羊! 他犹豫了好一阵,终于忍不住喊冤道:“弥勒教这帮人就是在胡说八道,王忠和石开根本就不是我下令杀的!” 好,终于开口了。 赵云龙立马提笔问道:“王忠和石开是谁下令杀的?” 没想到,陈庆竟然毫不犹豫的摇头道:“我不知道。” 你他吗是真欠揍! 赵云龙不由厉声道:“说不说?” 这个不能说! 陈庆虽然吓得一哆嗦,但还是咬牙道:“这个我真不知道啊!” 赵云龙原本以为能挖出点东西来,谁知道这家伙还是死鸭子嘴硬。 行,等下就让你变成真正的死鸭子。 他想了想,干脆冷冷的道:“你不说那就是默认了,残害同僚,按律当斩。” 你他吗真有病啊! 什么我默认了? 王忠和石开的事如果就这么硬栽他头上估计他爹都救不了他了。 问题,他如果把郭勋和严嵩招出来,死得更惨,甚至就连严世藩和费完他都不能招出来。 他是知道很多事,但他不能招啊! 怎么办? 对了,弥勒教! 官场上的人他是不能胡乱攀咬,那些真正动手的却都不是官场上的人,招出来好像也没什么。 想到这里,陈庆连忙申辩道:“弥勒教的人真是胡说八道啊,他们杀了石开关我什么事? 还有,王忠是墨妖罗龙文毒死的,根本就不是弥勒教的人杀的! 什么我指使他们杀的,这不故意栽赃陷害吗? 罗文龙跟我就没任何交往,我也不可能去指使他杀人? 这些你去查一下就知道了,王忠和石开真不是我下令杀的啊!” 罗龙文? 严世藩的拜把兄弟! 这家伙还是有点名气的,因为正是罗龙文受严世藩之命暗中勾结倭寇,嘉靖才一怒之下把两人斩了。 罗龙文都参与了,看样子这事十有八九是郭勋和严嵩主导的,陈寅和陈庆父子恐怕只是人家手中的棋子而已。 这两个家伙真阴啊,一个派人把石开杀了,一个派人把王忠杀了,然后又利用潘氏把陈庆这家伙坑进来当替罪羊! 这事,赵云龙相信陈庆说的是真的,王忠和石开真不是陈庆派人去杀的。 因为弥勒教陈庆指使不动,罗龙文陈庆更指使不动。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嘉靖已经发话了,这家伙必须死,兴献王府一系容不得这种畜生! 这会儿他也只是想废物利用一下,在弄死这家伙之前尽量套点东西出来而已。 现在看来,这家伙打死都不敢招供严世藩和费完的事,更不敢招供郭勋和严嵩的事。 这家伙就敢攀咬弥勒教和罗龙文。 罗龙文可不是个小人物,此人乃是严世藩的左膀右臂。 而且这一次嘉靖就没有动严嵩的意思,严嵩也不大可能就此放过他。 也就是说,罗龙文以后很有可能会成为他的死敌。 这么一个重要人物,那自然要好好了解一下。 想到这里,赵云龙不动声色的问道:“你说王忠是罗龙文毒死的?这家伙为什么叫墨妖?” 这个没什么好隐瞒的。 陈庆不假思索道:“罗文龙乃是江南最有名的制墨匠户,他也是江湖上最厉害的毒师。 传闻其配毒、炼毒、用毒独步天下,他只要往那里一站,方圆数丈之内谁都逃不过他炼制的剧毒,指谁谁倒! 他这使毒的本事近乎妖孽,所以人送外号墨妖。” 原来又是个邪门歪道! 不过,这家伙使毒的本事的确很恐怖,以后可得小心了。 赵云龙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还有呢,严世藩和费完是怎么和你狼狈为jian的?” 这俩可不能招,打死都不能招! 陈庆连忙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跟他们又不熟,什么狼狈为jian?” 哼,打死都不招是吧? 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赵云龙把脸一板,冷哼道:“不招是吧? 来人,给我狠狠的打!” 张猛闻言,立马带着人把陈庆往地上一摁,踩住他的手脚,就是一顿板子下去。 这不是大刑伺候吗,怎么又改成打板子了? 陈庆忍不住惨嚎道:“赵云龙,你快命人住手啊,打死我你也没有好下场啊!” 赵云龙冷冷的道:“这是你罪有应得,就算王忠和石开不是你杀的,你也该死!” 这家伙是真想打死我! 陈庆吓得鬼哭狼嚎道:“赵云龙,你疯了? 爹,救命啊,救命啊!” 赵云龙就这么冷冷的坐在那里,盯着这家伙,一声不吭,刑房里就剩下陈庆歇斯底里的嘶嚎声和“啪啪”的板子声。 这打板子是有技巧的,一般只是作为惩戒的话五十大板乃至一百大板下去最多也就打得人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的。 不过,如果是要人命的话,一百大板下去先天高手都扛不住,除非挨板子的人练的是铁臀功。 这世上好像就没铁臀功,陈庆自然是没练的。 所以,几十大板打下去他就没了声息,一百大板打完,他更是动都不动了。 赵云龙拿着写好的供词走上去,探了探这家伙的鼻息,又命人取来印泥印上手印,这才回过头去郑重道:“嫂子,我为你和忠哥报仇了。” 潘氏闻言,缓缓的走上前来探了探陈庆的鼻息,随即问道:“我想砍这畜生一刀,可以吗?” 呃,这个。 你砍上一刀我就得毁尸灭迹啊! 不过,不让人家砍上这一刀,人家又难解心头之恨。 赵云龙想了想,还是咬牙点头道:“可以。” 潘氏闻言,缓缓起身,郑重的朝赵云龙鞠了个躬,随即一把抽出张猛的佩刀,往自己脖子上一架。 不好,这是要寻死! 张猛都吓懵了,赵云龙也不敢上前夺刀。 因为潘氏把刀刃重重的压在自己脖子上,稍微动一下那就是个大口子。 潘氏回头看了小叔王勇一眼,又郑重的对赵云龙道:“云龙,多谢了。 你是夫君的好兄弟,我下去会告诉夫君的!” 说罢,她直接拖刀一抹。 赵云龙无奈,只能痛苦的闭上眼睛。 没办法,人家不想活了,他就算救得了这次也救不了下次。